冲破如此强大的封锁,臧天弓却没有任何得意,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路上,比这强大不知多少的围杀也被他从容破去。
然而此刻,他的神色反倒越发凝重了。
咆哮的大渡河近在眼前,只要再有三息时间,他就可以冲入河中,凭借那件秘宝,届时恐怕神仙前来也难以抓到他了。
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迫感始终萦绕心头,让他无法心安。
到了他这种修为,感知已经非常敏锐,甚至有一点预知福祸的第六感。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变得难看无比。
在他前方,不知何时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
这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如何出现,就那样随意地站着,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他的脚踏在河水里,但又似乎没有踏入,因为他的身上没有半分被河水打湿的痕迹。给人一种奇异的错觉,他就是大渡河,大渡河就是他。
从他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传出,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忍不住想顶礼膜拜。
“尊下是谁?”臧天弓满嘴苦涩,沉声问道。
“我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了。”白衣身影头也不回,悠然地说着,“把先天道果交出来吧。看在方寒生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想不到为了一枚先天道果,就连您这等人物都亲自出面。”臧天弓听见白衣人直呼“方寒生”其名,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面露绝望,不无悲愤道,“区区一枚先天道果,能让我目睹前辈尊容,也算失得其所。”
他说着,好像犹豫了很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石盒,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最后看了一眼,目光充满了悲愤、绝望、不甘与不舍,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脑涌出,就如石盒里装载着他此生挚爱一般。
他摇了摇头,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萧索的身影朝河边走去。
离大渡河只有一步之遥。
他忽然再次顿住。
这一次,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迫使他不得不停下。
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危机,只要他敢稍微动弹,立刻就要命丧于此。
“前辈这是何意?”臧天弓沉声说道。
“你说得对,区区一枚先天道果,自然不值得我出手。”白衣人终于转过身来,微笑看着臧天弓,夸赞道,“你演技不错。”
他的面容,看起来像一个少年,但细看却又像一个青年,恍惚之间,又如中年,实在诡异莫名。
“前辈说笑了。”臧天弓皱了皱眉,苦笑道,“先天道果被誉为天下至珍,晚辈能得一枚已是三生有幸,不知前辈还有何求?”
“但是你演得太过了。”白衣人不答,嘴角含笑,指点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丧失一枚先天道果虽然可惜,但还不至于绝望。面露遗憾即可。”
此时此刻,臧天弓已经遍体生寒,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暴走当场。
在这等人物面前,他感觉自己像赤裸裸地站着,全身没有半点秘密。
白衣人哂笑一声:“可否把你手上的戒指给老夫看看。”
他虽然带着微笑,甚至用的询问语气,但臧天弓却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容违背的意志。
臧天弓内心冰冷至极,他已经知道了面前之人是谁了。
这使得他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呼吸出现了一丝紊乱,快要透不过气来。
以他的修为,对身体的掌控,这本是绝不该发生的事,实在是因为他此刻已恐惧到了极点。
这是比生命还重要的秘密被人洞悉之后的恐惧。
他并不怕死。如果用死能够守护住这个秘密,哪怕让他死上千百次他也心甘情愿。
但现在,在这个人面前,仿佛无论死活,他竭力隐藏的秘密都要彻底暴露了。
“这是家父遗物,何其荣幸能得前辈另眼相看?”臧天弓面露疑惑,伸手就要取下右手拇指上的戒指。
在戒指要脱离手指的最后一刻,异变陡升!
臧天弓的眼神里掠过一抹狠色,脸孔狰狞,舌头一卷,用牙齿咬碎了早已藏在口中的丹药。
丹药表层被咬破之后,内部有一道诡异的能量瞬间钻入体内。
臧天弓身上泛起了一阵诡异的力量,整个人青筋暴露,一股强大的力量感透露出来。
他不顾一切,瞬间跳向大渡河中!
白衣人眉一皱:“给我停下来!”
伸手一指!
四周的空气竟然凝结出了一只巨大的无色手掌,狠狠一握,顿时把臧天弓拽在掌中。
“啊!”臧天弓狂吼。
他的头发疯长,两眼完全猩红,充满了慑人的光芒,整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身上的毛发疯长,全都成了刺眼的血红色,只是在弹指间,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红毛怪物。
红毛飞舞,就如荡开了一层血色,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刷!
红毛突然燃烧起来,怪物臧天弓顿时化作一道血色流光,如水蛭般将空气巨手钻出一个洞,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大渡河中!
“嗯!?”白衣人俯视人间的姿态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一挥,河边的石头顿时飞起来,化出一道道骇人的残影砸向了臧天弓。
扑哧扑哧扑哧!
石头落入水中砸出了滔天巨浪,但臧天弓已然不见。
“哼!”白衣人脸色铁青无比,伸手一掀,顿时,这惊涛拍岸的大渡河水被他掀起了数十丈高,河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真空地带,却仍不见臧天弓半点踪迹。
“好!好!好!”白衣人凌空一跃,竟然像飞了起来,悬立在大渡河水面,身形如闪电般追了出去。
边追,双手不停挥出,每隔一里,大渡河面就会被他掀起滔天巨浪,甚至露出河底。
白衣人追了半个时辰,突然看到了那座巍峨无边的大山将大渡河水分为两半。
他脸色阴晴不定,在水面悬空盘坐,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掐着手指,好像在推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脸色铁青,再也难以保持那种出尘蔑世的姿态,发泄般对着巍峨高山连拍两掌,直打得山崩石裂。
只不过,对巍峨大山来说,这两掌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白衣人杀机凛冽。
他何等身份?亲自出手,居然还能被臧天弓逃掉,若是传出去,这一辈子都该被人耻笑了。
他回到河岸,看到放在地上的石盒,脸色才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点。
第二天。
叶秋白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太阳一晃就睁开了眼睛。
“等到中午!如果还不来浮木,我就自己游回去!环山河两岸都是大山,可能顺手摘点野果也好。”经过两天的磨砺后,此刻叶秋白心里竟出奇的平静。
所谓浮木,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不想一味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面了。
昨日一天的内气修炼,他背后的伤口居然好了大半,全身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唯一的问题,就是肚子饿。
今天可没有蛇胆再给他吃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惊喜地站起来。
一个小小的黑影几经沉沦后,终于摆脱了乱流坡的漩涡束缚,顺着环山河漂了过来。
叶秋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黑影,心砰砰直跳。
终于看清了!
确实是一块浮木!
不过,浮木上好像趴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