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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飘泊流浪(二)

“想回去吧,身上的钱已经不够回家了。倒霉的是,在火车上被小偷偷去了三十元钱。难道要翻扒火车回去,或沿着铁路一步步走回去,或一路乞讨回去?我在火车上曾听说有这样的情况。既然回不了家,我就要在这里生存下去生活下去。首先要找个事做,有吃有住,有个立足之地。在外面,坐要坐钱,站要站钱,住要住钱,吃饭要钱,喝水要钱,上厕所要钱,甚至问路都要钱。”

“那时,深圳这个地方还不是很发达,工厂不是很多,进厂打工或找其它事做并不容易。工厂、旅馆、饭店、酒店、商店、发廊……我都去找过问过求过。四处奔波——沙井、福永、龙华、布吉、横岗、葵涌等好多地方都去过。”

“有一天坐车到一个检查站,被守关的武警查到,拒之于关外。此番经历,我才略为明白原来深圳分特区内外,并不是整个深圳都是经济特区,特区只是一小部分,并被长长的铁丝网围着,外地人想进入特区内必须要有个什么边境证。而我是在特区外,更没有边境证,无法进入,止步不前,望而兴叹。我沿着铁丝网边的石块路走了很久,我曾想翻过去或找个洞钻进去,到特区内,特区内肯定比特区外好。”

“坐车、走路,很多时候是走路。为了省钱,只有在口渴难耐时才买上一瓶水喝,有时看到自来水管,就不顾一切上去打开水龙头喝个饱。晚上,只敢住最便宜的、条件最差的旅馆。可恶的蚊子把我咬得伤痕累累。在桥洞下呆过,在荒岭上睡过,在建筑工地上歇过。工地上都是些男的,穿得很暴露。我害怕地蜷缩在一间屋子的角落里。半夜里有黑影晃动,有咚咚咚脚步声,我害怕担心得很,万一哪个家伙闯进来,我该如何是好。”

“有一家发廊招洗头工,但我进去没两天,老板娘却要我接客,干那种事,我吓得连夜逃走,害怕有人来追我找我。如果真的被强迫干那种事,走上那条路,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天,我在一个屋檐下躲雨时,遇到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都是四川人。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很会说话。她说她是一家工厂的管理人员,现在过来接这两个男的去进厂,两个男的是她的亲戚。她还拿出厂证和身份证给我看。她说工厂待遇不错,现正在招工,主要招年轻女子,我这种年龄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她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见我是老乡,又是一个年轻女孩,无依无靠,一个人在外没有熟人不好找工作,怕我上当受骗,很同情我,想帮帮我。她说她也有个落难经历……在她一番‘好心好意’的话语感动下及两个男的‘好言相劝’下,我相信了,跟着他们来到一间出租屋。据说这是两个男的为了找工作而暂时租住的房子。”

“他们说马上要进厂了,恰好又碰到我这样一个老乡,能走到一起,同在一个厂打工,算是有缘,为表示庆祝,便去买回一些酒菜。我不会喝酒,他们却非要我喝,还说啤酒不醉人,当喝水一样。女的特意为我倒了一碗,并叫我为两个男的倒酒。在他们三番五次的劝说下,我极不情愿地喝下了半碗酒。两个男的脱光上衣,拉我陪酒,并对我动手动脚。我感到有些恶心。此前一些经历让我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心想可能要出问题。”

“此时肚子里隐隐有些不良反应,我便说不舒服要上厕所。谁知那个女的也要去,我便让她先上。我站在厕所外,突然听见两个男的说什么先奸后卖……然后是一阵狂笑。不好,我趁他们没注意,赶紧悄悄一把拿起放在进门边的行李,猛地一下打开门,一头钻进哗哗大雨中和茫茫黑夜中,冒着电闪雷鸣,没命似地跑着,跌倒了爬起来跌倒了爬起来……我的头开始有些发晕,可能是酒里放了什么,但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我不能倒下不能停下。感谢雨水的浇淋、洗涮,头脑清醒过来,只是全身湿透。”

“事后,我碰到一个同样是出来找活干的女人说起一件事。两个南下打工的女孩,到处找工作,被两个老乡骗去卖身,两人不服不从,遭到毒打,被强迫出卖肉体为两个恶魔赚钱,多次想逃都被抓回并受到各种侮辱侵害,但两人仍不屈不挠,抓到一个机会,逃出魔掌,跑去报警,终才得救。我听了,心想,好险啊,还算幸运,菩萨保佑!”

“逃出陷阱,我来到一家职介所,交了30元钱,被介绍进了一家电子小厂,我想自己该安定下来了。但是没干几天,工厂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开除了,30元押金也不退。我又找到那家职介所,里面的人竟骂我为什么不好好干,要退钱,不可能。我知道被骗了,他们都是骗子。”

“随后,在行走途中,又被治安联防人员查到,在治安队关了一天一夜,在我苦苦哀求下和听了我的不幸遭遇后,他们才放了我。他们说我是‘盲流’。”

“一个十六岁的弱女子孤独而凄凉地流浪在陌生的异地他乡,在台风中、在大雨中、在烈日下,在无助下……站在海边,望着茫茫大海,禁不住流下了苦涩伤心的泪水。这就是东部沿海地区?这就是令人向往的经济发达地方?这就是改革开放最前沿的深圳?”

“天天走在路上,却总感到走投无路。路在何方?路在哪里?我开始有些心灰意冷了,但是还好,我没有沉沦,没有止步,没有绝望。天无绝人之路。我想自己虽然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不幸,但总能有幸逃过一个又一个劫难,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说明命运还是给了我生活的希望,在充满坎坷荆棘充满困难危险的路上,依然充满着希望。弱小的女子也有强烈的希望,我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再怎么艰险困苦,也要坚持生活,坚强生活,拼命活着,为自己为亲人,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心中一直有不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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