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歌踏进偌大的宫门，挥去脑中那些伤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雍城之内有几个人能闯入王宫刺杀赢若风？除了巫殿那几个老家伙，年轻一辈恐怕就剩他和路子颜了。
“路子颜，不会是你吧？”墨安歌沉吟了片刻，随后还是摇头否认了这个可能。
路子颜那家伙若想杀赢若风，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他完全没这个必要，巫殿在秦国的影响力早已经快大过了王权了，路子颜差不多已经是内定的殿主，哪里还需要对付什么赢若风？
两个伶官颤颤惊惊跟在墨安歌身后，一路上的确再也没有任何阻拦，但诡异的是，在靠近王殿十丈之内的地方，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若是平日，大殿前的恐怕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怎么会是如此空荡荡的一片。
这样一幕让墨安歌更加警惕起来，他暗暗一笑，回头看了两个伶官一眼，那两个伶官吓得直哆嗦，这两人虽然胆小，但能够伺候秦王，也算得上伶俐人，王殿前如此诡异的一幕，他们也难免多想。
莫非大王这是要对墨安歌下手？
两个伶官对视了一眼，噗通一声齐齐跪在了墨安歌身前，其中一个年龄偏小的身下已经湿漉漉的一片。
“将军饶命！”另一个也是吓得眼泪直流，墨安歌恶名早已传遍整个九州，若墨安歌觉得秦王要设计他，他一怒之下先杀了他们，那他们可真没地说理去了。
“大王在殿内？”墨安歌冷冷地问道。
“正是！是大王着小的带将军进殿。”年龄稍长的伶官仿佛看到了生机，满脸激动地应道。
“那你们先退下吧，我自己进去。”墨安歌一人一剑便敢闯狄绒的大本营，秦王殿又有什么不敢进的？更何况，他还真不相信秦王会杀他。
两个伶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往远处跑，生怕墨安歌这杀神突然改变主意。
墨安歌一步步踏上王殿的台阶，青天白日，殿门还是紧闭，黑色的大门，密不透风的厚墙，这更像是一座监牢。
墨安歌缓缓推开大门，一缕阳光如利剑刺入有些昏暗大殿，两扇门发出吱吱刺耳的响声。
大殿内一盆盆篝火熊熊燃烧，火苗攒动不已，大殿尽头只有一个背对他的身影，当然，还有一张只属于某一个人的王座。
“不知大王召见臣下所为何事！”墨安歌随手关上了殿门，并没有行君臣之礼。
秦王缓缓转身，宽松庄严的黑色王袍上绣着青色的龙纹，王袍下摆满是暗金色的奇花异草，山川江河，这一身袍子仿佛就是整个天下！
摇曳不定的火光照在秦王身上，在地上拖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他拄着长剑，倚着王座，面无表情地看着墨安歌。
墨安歌一步步走近秦王，似乎有些无礼。
“你以为寡人要杀你？”秦王的额头已经添了不少皱纹，头发斑白，若褪下这身王袍，他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墨安歌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这位秦国至高无上的王。
秦王重重地叹了口气，拔出了腰间的青铜配剑，缓缓说道：“昨夜太子遇刺是寡人安排的。”
“为什么？”墨安歌冷冷地看着秦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是真相，可是，理由呢？
秦王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长剑，仿佛在抚摸最心爱的女人，然而，他手中的剑并没有剑尖，看上去像是被利器所斩断。
“既已称寡人，至亲亦可无！”秦王的眼中爆发出一道精光，狠厉、疯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病态的森然。
墨安歌的眼神也变得很奇怪，有些陌生，有些不解，还带着一丝同情。
“墨大少，你我相识十载，也算得上忘年之交，当年也是你把我推上这个位置。”秦王右手拄着断剑，左手落在了王座的龙头上，神色渐渐平静，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喃喃说道，“没有你，我应该已经与父王一同下葬了吧，今日站在这里的也应该是我的某个杂碎哥哥，呵呵……”
秦王不再自称寡人，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越发明亮，他凝视着墨安歌，沉声道：“当年我没得选，不作王，就只有死！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
墨安歌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只有一个弟弟，关于帝王家骨肉相残的事，他也了解，但并没感受过，不过他不可否认，当年的赢无夜的确没得选。
秦王闭上眼睛，冷笑道：“我六年前弑兄杀弟，如今我那群狼崽子也长大了，都已经开始惦记这个位置，可他们谁有那能耐？我若死了，恐怕那五百诸侯就能把他们啃得连渣都不剩！”
“你想如何？”墨安歌只问一句话。
“巫王前些日子为我算了一卦，我还有一年的命。”秦王握紧手中的剑，狠狠道，“一年之内，我要那五百诸侯的人头！”
“太难了！不可能！”墨安歌毫不客气地说道，根本不给秦王任何面子。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秦王大概太激动了，以他的剑为中心，周围的曜阳石板纷纷龟裂。
墨安歌冷冷笑道：“难道你想再挑起战火？”
“当然不可能？”秦王将剑插在了王座旁，走下了高高的台阶，站在墨安歌面前，双手落在墨安歌的肩膀上，满怀希翼地看着墨安歌，“你还可以帮我吗？”
“你不是说，至亲亦可无吗？我凭什么帮你？”墨安歌的脸色变得比他的剑还冷，“三年前，我孤军深入，你说过的援军呢？”
“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次，我希望你帮能我。”秦王放开了墨安歌的肩膀，一字一句说道，“我可以告诉你舞轻柔在哪里，还可以为墨晨续命。”
“我帮你！”墨安歌微微一怔，肩膀轻颤，神情复杂地看着秦王，喉咙底下充满了艰涩，“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这只是一场交易，再也容不下半点感情。
秦王转过身，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好像在拥抱他的江山，如同中了魔障，朝他的王座慢慢走去，一步又一步的台阶，凌驾众生的王座。
“昨日刺杀太子的人是假冒的你，十天之后，寡人要太子的人头，还有他的一切。”秦王如痴如癫地抚摸着只属于他的王座，仿佛那才是他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