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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相遇的那一天

慕少天还是在养鸡场里做任务,当然,他早已使用编辑器编排了角色动作,现在只是在挂机而已。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慕少天点开游戏内置资料库,开始详细了解传说的各种设定。在传说世界里,除了拥有1000多个智慧种族,还有无数野兽、妖精、怪物、神魔,假如事先对这些生物的习性及战斗方式做点分析,以后遇到了自然要从容许多。要知道,传说里越级打怪奖励丰厚,所以玩家必须挑战极限,尽量去更高级的地图和更强大的怪物战斗。对怪物多一分了解,战斗起来就多一分胜算,这就是前期工作做足的好处。

面对那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的游戏资料,慕少天只觉得头皮发麻,算了,反正游戏才刚开服,也没什么事可干,慢慢看就是了。不过没多久,慕少天就打起了呵欠,好困啊!没错,这就是他的天生顽疾,只要看一会儿书就觉得百无聊赖,四肢无力,呵欠连天。这种病还有个学名,叫做懒病,根本无药可治。

“笃笃,笃笃笃……”,沉重的击打声从天而降,顿时将慕少天从半梦半醒间惊醒过来。能够透过游戏头盔,直接把声音传到耳朵里,说明出现了紧急情况——呃,好吧,还有一种不那么紧急的情况,就是有人在敲头盔。

慕少天不慌不忙检查了一下背包,里面还有两组从小酒店买来的馒头,可以在杀鸡过程中恢复体力,设好挂机选项,这样就可以在离线情况下让角色继续工作。断线,退出游戏,取下头盔,眼前就出现了慕浅雨紧绷的小脸。

从外表上看,慕浅雨长得明眸皓齿,肌肤若雪,有着15、6岁少女那种极致清秀的五官,和慕少天一副懒洋洋的神气截然不同。事实上这也不奇怪,慕少天和慕浅雨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妹。他们都是孤儿,被义父慕辉收养,一直住在西津郊区。

眼下慕浅雨皱着眉头,抽抽鼻子,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的模样,冷冷开口:“哥哥大人,今天已经开学了,虽然我的学费可以用奖学金支付,但书本费和生活费还要不少钱。父亲大人说钱在你这儿,能不能现在给我?”

和慕少天这种学渣不同,慕浅雨从小就是学习刻苦,能把所有课文倒背如流、科科考满分的尖子生,面对中学都没毕业的兄长,这句哥哥大人喊得充满讽刺。慕少天撑腰坐到床沿上,搔头问:“开学了么?对了,今年你该上大学了吧?是哪所学校?”

慕浅雨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学业繁忙,平时和这个游手好闲的大哥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形同陌路就是兄妹俩最好的写照。现在慕少天问起,她只好说:“我中学毕业,考上了圣心女子学院分校。”

慕少天惊得两眼瞪圆:“圣心女子学院?不就是前面大学城最出名的贵族大学吗?那里的学费贵得吓死人,我们怎么负担得起?”

慕浅雨:“是圣心学院分校,学费不高,而且我已经用奖学金付了学费。”

慕少天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从这里到大学城很近,你上学也方便。对了,你还要多少生活费?”

慕浅雨:“书本资料费1800,每月生活费600,一共是2400块。”

说实话,在西津这种沿海城市,每月600的生活费已经接近生存极限,何况一名刚入学的女大学生,可想而知其中的艰苦。但慕少天还是有些为难:“2400?这笔钱不少呢。”

慕浅雨看看慕少天:“父亲大人说你这有钱。”

一听这话,慕少天就火气上冲,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把钱给我了?!”其实从6年前开始,慕辉就不再工作,平常在外面鬼混,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人影,家里的开支都是慕少天在外面打工赚来的。有时慕辉回家吃饭,碰到慕浅雨讨要生活费,他就推说把钱交给慕少天保管。慕少天知道这是老家伙保全体面的说词,倒也懒得揭穿,反正自己手脚勤快点,养活一个妹妹不成问题。当然,要说慕少天对慕辉、慕浅雨一点怨言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从14岁开始,他就送报、送牛奶、发小传单、兼职零工之类全都干过,其中自然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

慕浅雨没有听明白慕少天的话,自顾自地说:“是啊,父亲大人把他赚的钱都放在你这里……难道,你把钱拿去玩游戏了?”

慕少天猛然站起,狠狠瞪了慕浅雨一眼。慕浅雨没料到一向窝囊的大哥居然露出这么凶狠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怯怯地说:“书本费是学校收的,没办法再少。生活费可以少点,反正我吃得不多,只要500……不,400就可以了。”

看着慕浅雨那张瘦小的,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儿,慕少天闷闷地说:“明天吧,上午给你钱。”

慕浅雨答应一声:“好。”有点惊慌地退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时已是傍晚时分,慕少天看看天色,决定明天去找刘猪儿,自己在他的大排档干活,还欠着一个月的工钱。直到这时,慕少天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紧贴后背,看来利用游戏头盔截断感知,大幅延长挨饿时间的计划成功了!想着以后都可以省下一顿午饭,慕少天美滋滋地到厨房里煮了点面条,连汤带水吃下一大碗。哈哈,本少复活了,继续上线杀鸡!

一夜无话。

早上,慕少天来到院子里。院子一角有株高大的白兰,绿叶间点缀着白色小花,整个小院都笼罩在郁郁花香之中。他从树下拖出一辆缝了又补的自行车,骑上,不紧不慢地进城去。慕少天住的地方在西津的西北方,离城区大约3公里,这里是城乡结合部,大大小小的田地被工厂、养殖场、工地、居住区分割得支离破碎,马路上豪车与牛车并行,都市女郎与老农争先,一派忙乱景象。说起来西津名义上叫做沿海城市,其实和海岸还差着一百多公里,这几年招商引资,经济腾飞的消息比比皆是,眼前这种状况就是城市不断扩大,逐渐包围农村造成的。

慕少天没有心情欣赏沿路风景,一路穿街过巷,看看美女闯闯红灯就到了刘猪儿的大排档。刘猪儿大名刘学兵,身高5尺,体重惊人,小小的蒜头鼻上架了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他对待雇工向来刻薄,妈呀娘的是口头禅,唯一的好处是说话算话,并不拖欠工资。看到慕少天来了,刘猪儿也没有故意刁难,点出1300大元,交割清楚,冷笑一声,仰首向天,并不多说一字。

慕少天也没说什么,这世上人情冷暖,稍微有两个钱的老板看不起打工的并不稀奇。揣好钱,慕少天又去了一趟银行。这些年,他从牙缝里攒下2万块,平时绝不敢动用,今天迫于无奈,只好拿出老本来了。慕少天取出1200块,和工资一起凑足2500,然后打道回府。不过他稍微绕了点道,打算从大学城穿过,再折向回家。

大学城位于西津正北,由于城市扩建,已经和城区融为一体。据说当年市政府为了吸引外资,立志打造东亚第一教育基地,大笔一挥,就划下了15平方公里的地皮。此后的总体规划、基础建设、学园建筑、师资力量引进全都仿英赶美,于是号称东亚明珠的大学城终于落成,中英合资的圣心学院成为大学城标志性建筑。不过圣心学院学费高昂,当时放眼整个西津,没有几户人家能够送孩子进去读书。

现在,慕少天就骑车穿行在大学城的学苑路上。道路两旁都是欧式建筑,高大的法国梧桐浓荫匝地,显得格外幽静。这里车辆不多,路边都是身穿各色校服的学生,行色匆匆,大概赶着去报名。经过数十年经营,大学城又增加两所大学,圣心学院也开办了分校,普通家庭的子女同样可以在这里一圆大学梦。以前慕少天经常来这里转一转,他很喜欢大学城静谧的学院气氛,不过当时的他颇有点自惭形秽,对于观赏美丽女学生的心情影响很大。今天不同往日,自己的妹妹也是大学城的学生了,本少是来看妹妹的!所以慕少天腰也直了,气也壮了,睁开火眼金睛左右巡睃。

很快慕少天就发现了目标,那是在路边的两名女学生。走在人行道内侧的女生手里拿着几本册子,身材窈窕,气度娴雅,一袭白色校服剪裁合体,衬着她如玉含烟的脸儿,风姿楚楚,清丽绝伦。这位女生名叫楚云翘,身为圣心学院学生主席,在大学城里拥有无可比拟的人气,慕少天在这边闲逛,至少有一半都是为了和她“偶然相遇”。

走在楚云翘旁边的女生叫宁樱,身材高挑,姿容端正,据说她是体育特长生,不但保持着本市长跑记录,而且精通剑道,是朵有刺的花儿。另外据小道消息宣称,宁樱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这让慕少天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日本人长得矮吗,为什么这个家伙比普通人至少高半个头?算了,不去管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现在是年轻人的浪漫,是最美丽的邂逅。为了引起注意,慕少天还特地按响车铃,果然引得两位美少女回过头来,那位楚会长似乎还笑了一下!慕少天兴奋了,干脆放开龙头,挺直了腰,一手搭在腿上,一手轻抚额前散发,那姿势别提多么帅气潇洒。

这时前方道路急转而下,形成一道陡坡,自行车顺着坡道渐渐加快了速度。慕少天毫不在意,依然偏头去看两位女生。楚云翘早就回过头去,目不斜视往前走,宁樱却狠狠瞪了慕少天一眼,然后在楚云翘耳边叽叽咕咕说些什么,估计不是好话。慕少天笑吟吟的看着楚云翘,越看越觉得这位美丽的人儿动人心弦,实在是天底下最合适做老婆的人选。至于宁樱,虽然有几分娇蛮,但本少就喜欢这个调调,不嫌弃就收了你。

就在慕少天心花怒放,满脑子做着比翼双飞蝴蝶梦的时候,人行道上突然有辆轮椅冲出马路,正好挡在自行车前面!这下子出其不意,无论慕少天还是轮椅上的少女都惊的呆了!在相撞前的一刹,慕少天拼命打转龙头,自行车发出“吱吱”怪响,险之又险地从轮椅前方滑了过去。绷紧的神经猛然放松,慕少天只觉得全身水分都化为冷汗涌了出来,他喘着气,刚刚把视线抬起,眼前就出现一个无比硕大的车头——

“砰”,没有丝毫反应的余地,慕少天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在半空中他才想到:“我撞到汽车上了!!”

啪地一声闷响,慕少天重重跌在引擎盖上,前额碰到车窗,一时天旋地转,完全不知怎么回事。汽车已经停下,周围响起女生的尖叫,远远地,一名交警吹着哨子,快步跑了过来。

慕少天努力恢复神志,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慌,一边睁开眼睛。他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隔着窗玻璃,可以看见驾驶位上坐着个中年男子,而后排座位上隐隐约约有个白影,似乎是个女子,但她的眼睛很奇怪,是红色的……

很多人围拢过来,在四周形成个圆圈,那名交警分开人群,走到慕少天身边,关心地问:“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慕少天勉强挺起腰来,答道:“我没事。”

交警认出了他,叫道:“你不是小天吗,怎么会撞到汽车?太不小心了。”

慕少天看看交警,认得他是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老邓,苦笑一下说:“还好,命还在。”他缓缓滑到地上,扭头一看,就看见自行车被汽车压住,车轮已经变形,显得十分凄惨。至于汽车,一盏前灯破了,引擎盖明显凹陷,上面还有几条长长的刮痕,估计要大修一次。这得花多少钱?慕少天对汽车的了解基本为零,但好歹还看得出这辆车设计前卫,线条流畅,通体雪白,宛如象牙,一副豪车派头。慕少天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高级轿车动不动成百上千万,绝对不是小老百姓可以碰触的。

“哥哥,疼吗?”

旁边传来细切的嗓音,慕少天扭头一看,那辆轮椅被一名年轻女人推着,慢慢靠了过来,轮椅上的少女仰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直到这时,慕少天才注意到少女那独特的相貌:她的头发是天蓝色的,柔软地披在肩上,一双碧蓝眸子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少女的脸部轮廓很美,每一根线条都纤细至极,但和东方人那种婉约柔和完全不同,很明显,她是外国女孩,难怪说起话来有种奇异的韵味。

少女拉住慕少天的手,仔细看着手背上一处伤痕,那里已经沁出血珠,然后少女问了一个问题:“哥哥,你会死吗?”

慕少天浑身疼痛,真象死一般难过,苦笑道:“不会。”

然而少女眼里却露出深深的哀怜:“不,你是人,你会死的。”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慕少天头皮一炸,连汗毛都竖了起来,勉强回答一句:“呃,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少女歪着头,“嗯”了一声,好像陷入沉思。

这时,汽车上的中年男子已经开门出来,他穿着黑色西服,衬衣白得耀眼,打了领结,一头黑亮短发梳得一丝不乱,看样子要去出席什么典礼似的。中年男子带着种严肃表情,口齿清晰地说道:“鄙人名叫神崎道三,是日本天见家族的管家。这次陪同小姐来到贵国,没想到出此意外,令人深感遗憾。”

面对从外表、礼仪、谈吐都无可挑剔神崎道三,老邓无由地紧张起来,他掏出个小本本,结结巴巴地说:“啊,神……神崎先生,我是……中国的交警。我要记录一下事故现场,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神崎道三从容一笑:“当然可以。”

老邓对交通事故处理很熟练,询问双方事故经过,并拍照存档,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搞定。本来慕少天可以把责任推到冲上马路的轮椅少女身上,但现在女孩用她那柔软的手指捏着慕少天的手,于是慕少天什么推脱的话都说不出来,全部责任承担。

最后,老邓小心翼翼地问:“神崎先生,这辆车是什么牌子的?”

神崎道三:“这是英国爱迪麦斯公司生产的百丽尔概念车,目前还没有正式上市。”

老邓有点好奇:“这辆车的售价是多少?”

神崎道三微笑:“对不起,因为这辆车不是通过正常销售渠道获得的,所以没有准确售价,出于对某些商业秘密的保守原则,我也无法透露更多消息。”

老邓开始担心起来:“没有售价?那这辆车的理赔该怎么算?”

神崎道三:“我家小姐吩咐,等车子修理好以后,再商讨理赔事宜。”

老邓:“好吧,神崎先生先去修车,到时候我们一起处理这起事故,希望结果能让双方满意。”

神崎道三点点头:“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想一定能够得到完美的结果。”他又转向慕少天,皱眉道:“年轻人,你伤得不轻,不如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去医院检查一次,最少也得花个几百块吧?一想到这里,慕少天就拼命摇头:“不,我没事,用不着去医院。”

神崎道三没想到他如此坚决,无奈地说:“好吧,我家小姐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说完鞠躬行礼,转身上车。

汽车发动了,略微后退一些,再向前驶去。慕少天透过车窗,隐约看见后座上那个女子——应该是神崎道三说的小姐吧,偏头笑了笑,那笑容幽幽的、淡淡的,却让慕少天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心底一片冰凉。

推轮椅的女人低下头,在蓝发少女耳边说了两句。少女看看慕少天:“哥哥,我要回去了,再见。”

慕少天勉强一笑:“再见。”

那女人推动轮椅,缓步走开,蓝发少女不时回头,向着慕少天招手,直到没入人从。

老邓站在旁边,打量慕少天几眼,最后叹了口气:“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他把那辆破烂不堪的自行车扛在肩上,和慕少天一起向警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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