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所在的山洞是个死洞,另一端没有出口,所以空气流动很迟缓,洞外灌烟的两个人走后一个多时辰,洞里的烟气仍然缭绕不绝。钱多多的嗓子疼痛不已,嘴里的唾液几乎干涸,舌头贴着上额发出沙沙粘黏声。
“看样子这两个孙之一定是奉命每天来灌烟,如此下去定熬不过三天,而寻踪鼠和白鳞兽甚至挨不过下午的一次。”钱多多一拳重重砸在自己的掌心上,他决定叫醒白鳞兽,让它教自己如何打开石室里的标志。
正巧,这时白鳞兽也许是因为感觉到烟熏,喉咙里涩涩地喷了两次粗气,缓缓睁开眼睛。钱多多走过去先是抚慰了一番,然后指着大石后的石室表达自己的意图。
白鳞兽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回应他的却是如先前一样的愤怒,看样子若不是身体虚弱,又要把钱多多撂翻在地上了。
钱多多突然火起,大叫道:“你不要再固执了好不好,咱们就快要死在这里了,如果你不让我学会幻术破那屏障,咱们死后那死老头儿一定会发现洞里的石室,难道你想幻术落在他的手上都不愿让我学吗?我知道你一定是受六芒前辈所托,保护石室,可如今你命都快没了,还怎么保护?你我如果死了,即便这石室不被云神机发现,没有你的庇护总有一天要被人探知,到时候那九层幻术还不成了世人的一块豆腐?”
“我钱多多死不足惜,这杀劫是我引起的,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惹的是非害了你和鼠兄。白兄,我发誓,我真的不是贪图六芒前辈的绝学,我只要具备破除洞口屏障的能力就足够了,绝不多学一招一式。实在不行的话,我学后只要破了那屏障,救了你和鼠兄,我宁愿自己了断生命,这样我所学的幻术就会随我生命一起消失,你也不需要担心了!”钱多多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俯身拔出冷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自尽的姿态。
白鳞兽叫了一声,头微微前倾,似乎想表达什么,但紧接着就昏了过去。
钱多多心中积郁到了极致,歇斯底里地疯叫了一通,回声在洞里振聋发聩,很有白鳞兽的风范。吓得寻踪鼠头埋进枯草里,久久不敢出来。
到黄昏时分,钱多多的嘴唇结满干痂,出现无数细小的裂口,同时嘴唇上方出了两个豆大的水泡,这是缺水再加上着急,虚火上升的标志。的确,此时钱多多的心情已经不是焦躁能够形容……
灌烟的两个人再次到来,在洞外洋腔怪调地吆喝了两句,便有浓烟滚滚而入。这次钱多多没再出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岩石上,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烟气逐渐浓重,钱多多不断地咳嗽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寻踪鼠则唧唧叫个不停,在岩石上一瘸一拐地转圈,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难道真被牛头马面说中,自己的阳寿就这么完了?唉,还没娶媳妇呢,窝囊啊……”钱多多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大脑开始恍惚起来,似梦非梦间缭绕的烟雾中浮现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是一个凭面容无法判断出年龄的人,他的眼神和眉宇间有种深邃异样的气质。钱多多再次感觉到异样的熟悉……
那面容随烟雾缓缓飘下来,脸庞逐渐扩大,最终在白鳞兽头顶停下,呼唤起来:“白磷醒来……白磷醒来……”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沉睡的白鳞兽突然睁开精光乍泄的眼睛,当看到那张脸庞,它硕大的瞳孔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温柔的呜呜声,泪水滚滚而下。
那张脸庞浮现出邪气但充满柔情的笑,“白鳞不必伤感,五百年的轮回已经来临,我的归来近在咫尺,你想见我就要活着……就要活着……就要活着……活着……
回声在洞中萦绕不绝,那面容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失。
钱多多突然醒过来,恢复意识的一刹那,他清楚地听到洞里尚未散尽的回声:活着……活着……而自己的嘴里也正发出这两个字音。
“好奇怪的梦……这浓烟熏呛中怎么突然睡着了?‘活着’两个字明明是梦中人最后留下的余音,怎么醒来后自己正说着这两个字?怪梦……”钱多多躺着出了一会儿神儿,坐了起来。
洞里狼烟合地,烟气如鼻,他忍不住又结结实实咳嗽了一通,吐出的痰居然带着血丝。这时白鳞兽轻轻叫了一声,钱多多拨烟走过去,见它的双眼明晃晃的睁着,似乎精神了许多。
泪!钱多多惊异地发现白鳞兽的眼睛下面一片湿润,很显然是新鲜的泪痕!“难道……难道刚才那不是梦,是真的?!”
这时白鳞兽冲钱多多晃了晃脑袋,然后把头上犄角往前凑了凑。钱多多愣了一下,激动地叫起来:“白兄,你同意了?你同意了!”
白鳞兽点点头。
“看来刚才真的不是做梦,刚才那人让白鳞兽活着,看来他的话起作用了!……那人难道就是白鳞兽的主人六芒?天哪……这…这太疯狂了!”
一片光芒乍起,打断了钱多多的思绪,定睛一看,白鳞兽的犄角亮了起来,金红色的光线正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中迸发而出,仿佛那一对犄角之中蕴含着无穷的能量。
白鳞兽看了一下钱多多的手,冲他摆摆头,钱多多会意,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双手抓住了白鳞兽的双角。
金光在一瞬间消失,钱多多就觉得两股连绵不绝的气道自掌心灌入体内,在身体里回旋开来,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晶莹剔透,骨头和经络一目了然,然后他看到经络和骨头外表隐隐有一层红色气晕正缓缓上行……
历经半个时辰,最后钱多多被一股强烈的力量撑开双手,结束了这奇妙的传输。整个过程中他觉得如荷重负,这会儿已经汗流浃背,正要坐下去休息,白鳞兽的犄角再次亮起来,不过这次的光芒暗淡许多,细看,更像是一片小小的漩涡在两只犄角间旋转,而两只犄角则是制造漩涡的源头,不断输出细细的光束。
少顷,那漩涡逐渐扩张,只眨眼功夫便大如磨盘,与此同时其上竟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像,逐渐清晰,终于如真人站于面前。
钱多多完全惊呆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岩石上,嘴巴微微张开,如同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