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唤醒日子,夜晚覆盖日子;太阳照耀着日子,月亮朦胧了日子;时间串起每一个日子,日子演绎出多彩的生活。
日子从晨星开始,到月落结束。我的每一个日子都在若隐若现的晨星里开启,在或明或暗的月光中,或大或小的雨点中落幕。从小镇的一头到另一头,日复一日地循环着。也曾有过住校的经历,清晨走进书声琅琅的教室,夜晚又踏着月光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房间。偶尔,也有假期,只是这些假期里,我的身影常常是流动的,时而在家里,时而又去了外地。朋友说,只有流动的身影,才有流动的思绪;只有流动的身影,才有开放的思维。
是啊,流动的日子里,思绪也是流动的,思维也是开放的。在小镇,我静如雕像。很平静地生活,很安静地做着那些一成不变的事儿:或查资料,或记感受,或上课,或批改作业,或找学生谈心,或策划一些活动。外出的日子,我的思绪是流动的。去乡村山野,我为大自然的神奇伟力所折服,为老百姓的从容与淡定所折服。于是,我的心胸开始扩大,我的思想开始放开。我接纳一切,包容一切;不再计较,不再怨艾。去城里呢,看到自顾自走动的行人,看到川流不息的车辆,看到城市的阳台上被禁锢的花朵,看到公园里偶尔飞过的小鸟,我触摸到了那些长期被钢筋混凝土压抑着、束缚着的灵魂里,彻骨的冷漠、无奈与扭曲,我要用自己热情的心尽情呐喊,用自己肤浅的文字予以警示,唤回他们做人的根本,唤起他们生活的激情。
我知道,不同的人过着不同的日子。农村老爷爷,一生一世耕耘在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上,收获的多少,跟他们的付出也许并不成正比的。可他们不计得失,只要一家人和睦相处,只要晚辈能健康成长,只要邻里间友好相待,他们即使常常忍饥挨饿、处处退让也毫无怨言。而有些贪得无厌者,却全然不会如此无私,如此坦荡。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周围人的生活状况,而是如何想方设法满足自己的欲望。可他们的欲望又永无止境,永远也无法满足。即使锦衣玉食,即使奢侈腐化,他们仍旧不能满足,贪污受贿,声色犬马,凡其所想,则无所不为。于是,不作为事件、豆腐渣工程、祸国殃民之事频频发生。
当然,贪婪者的日子往往是暗无天日的。他们的繁华只能栖息于阴暗的角落里,却不能披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如鼹鼠般待在地底下,见不得人。这些人的日子腐朽糜烂,灵魂更是龌龊不堪。在心惊胆战中度日如年,却又在灯红酒绿里迷失了自己。一旦有谁将他们从黑暗的角落里揪出,他们便如一只只剥光了衣服的狼,唯有战战兢兢地接受人们的审判。所以,贪婪者、自私者的日子,表面风光无限,而灵魂深处却异常肮脏。
真正能够挺起胸膛,坦然地行走于太阳下,从容地漫步于月光里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具备做人的资格。虽然他们的每一个日子可能平淡无奇,像一杯无味的白开水,可他们过得踏实,也活得真实。我们常说的“平平淡淡才是真”,正是这样的生活。至于那些从表象上看过得红红火火、花天酒地者,一旦将他们的灵魂暴露于太阳底下,又有几个能净身出“屋”的呢?
迎一缕晨星出屋,踏满地月光回家。这样的日子尽管平淡,尽管无奇,尽管忙碌,更没有什么惊喜,但至少我们心里踏实。
四月里,碎碎念
一
江南的四月,仍是烟雨朦胧的季节。
有雨,本是好事。“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杜甫如是描写,以赞美春雨给人们带来的惊喜和希望。我们都希望新一年的春天播种新的梦想,结出新鲜的果子。
然而,真正下雨的时候,却没有如此高兴了。
毕竟,不停地下,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也是一件郁闷的事。
二
白昼没有些许宁静,也没有些许闲暇。时光在忙碌中,品尝着那些半大孩子成长的烦恼,也煎熬着那些未老先衰的心灵。
原本一份很神圣的职业,被那份神圣的使命逼进了死胡同;原本一份很悠闲的心情,被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吓退了所有活泼的思想与浪漫的情怀。
我没有低头,也不曾低头。情绪仍旧高涨,有如待嫁的新娘期待走进婚姻的殿堂。
三
一直向往那种充满生机与活力的课堂,一直喜欢那些奇谈怪论与奇思妙想,一直欣赏那种与权威相悖,向真理挑战的勇气和雄心。
初生牛犊,如果也知道怕虎,便是假装深沉与世故;春江的水,如果常年流连于水中的鸭子都不觉暖,那便是天性迟钝和愚昧无知。
其实,也并非假装,因为社会的需要,因为制度的约束,该笑时得笑,该哭时得哭。这不是情绪的自然发泄,只不过是一种生存的需要。“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成了每一个人在社会立足的一条不成文的准则。
四
又是模式,又是套路。自由,没那么容易,不是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么?
于是,队伍,线条,方阵,所有部队里的名词术语全都用上了。西点军校的口号“绝对服从”也用上了。稍有不从,便是违纪,紧接着便是处罚,警告、记过、记大过……
都说这里是一片纯净的天地,都说这里是知识的殿堂,都说这里是塑造灵魂的地方。然而,这些半大的孩子背地里悄悄地告诉家长:这里是监狱,是地狱,甚至是炼狱。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父母高兴地告诉孩子:这就是好地方,是父母最放心的地方。
难怪,三五年后,八年十年后,一个个都成了形,一个个都合了格。那些“你做了我四年的爸爸,我也要开始做你爸”的荒谬没有了,代之而起的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是那种“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训。于是中规中矩,于是遵纪守法,什么都得遵照执行,什么都是明文规定。
于是,要么就在沉默中爆发,要么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月,五月
南方的五月,雷声成了响亮的号角,在梅雨的浸润中,朦胧着、潮湿着,霉变得越发葱郁而油亮。
湿漉漉的梅子,从雨的怀抱里绽开了青春的笑脸,柔软而美丽,潮潮的,带着羞涩;矮矮的茶树上,叶芽的新绿渐渐被叶片伸展的身子替代了,绿得油光鲜亮。在梅雨缠绵而长久的拥吻中,一切都如此滋润。仿佛只要看得久一点,它们都能滴出水来。以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总觉得头发上、脸上、衣服上,乃至空气中,都有水汽在缠绕,在浸湿着。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霉变一次呢?屋檐嘀嗒的水声,节奏悠然,也许想尽力吟唱出诗意的音乐吧。可孩子并不懂得欣赏,他低声地埋怨着,狠命地踢着那个圆滚滚的足球,使劲地往墙上砸。那声音,穿过密密的雨幔,传到了太阳的耳朵里。
太阳被这巨大的“嘭嘭”声惊醒了,揉揉还没完全张开的眼,懒懒地打开了帐幔。只见下面白茫茫的一片,知道那只不过是云雾缭绕的美景。再睁眼细看时,未免有点不好意思了。睡得太久,久不出游,想不到下面已是水汪汪的一片了,难怪孩子气鼓鼓地将它闹醒,难怪那些花朵老是结不了果,难怪人们一个个发霉了。
在霉变的屋檐下,挂着满是霉气的衣服,电脑的屏幕上,水汽弥漫着,枕上的庄周,似乎也睡得很不安稳。轰,轰,隆隆,雷声又响起,这是大雨的前奏。广播里敲打的鼓点告诉我们,《十面埋伏》也盖不过此时的雷雨。
庄周在逃亡,这是张炜的构想;一潭清水里,那个野性十足的瓜魔,正如鱼般快乐地游弋;残忍的黑鲨洋,是不是又吞下了一个年轻的生命,那是渔人的宿命吗?孤独的老人,在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远去了的一个又一个寒冬,那失去的一个又一个儿子,还有最贴心、最亲密的老婆,都在冬季的雪地里再也回不来了,只有小儿子一句句淡然的呼喊,还有媳妇见到他时的“啧啧”声,尚可触摸到一丝温热。院子里那一片片干鱼,是不是他老人家有意打出的幡,在招引失去的亲人?
暮色苍茫,树影如山,宝物出巡了。宝物出巡回来,是否一切如旧?不,一切都变了,包括事,包括人;因为蘑菇,因为人心,因为意念。意念,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在潮湿的五月,在嘀嗒的屋檐下,在满是水汽的屋子里,在铺着一层水雾的屏幕前,这么想着。这样的时候,我是不是也有意念呢?有的,昨晚枕着的,便是《庄周的逃亡》。庄周一路的吆喝声,让我无法入睡。于是,我就想,跟着他跑吧,去麦田,去沟渠,去听他脖子上那把锡壶碰撞的声音,听他讲讲书上的事儿,然后再看他的古道热肠,看他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联防办”人眼里的杀人要犯。看他躲躲闪闪、担惊受怕地从城市到乡村、又从乡村到城市的颠沛流离,看他遇上同样流浪的冉冉流露出的那种爱和冲动,最后终于升华成亲情的过程。我心中最柔软的一角被深深地触动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喧闹,整个世界闲得没有一丝声响,静夜的思绪像一片散漫的云朵,再也收不住脚步。在漫无目的地游走中,我慢慢地倾听着、观看着、梳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