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清的手顿了一霎,齐玦看在眼里,没有作声。
“臣妾的记忆有些许残缺和混乱,您……是否真的要听?”
房内琴声如涓涓细流。
“说吧。孤只是觉得,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他道,再次阖上双目,不再言语。
“诺。”
她颔首,手下琴音渐渐变幻。
“臣妾生于德瑞四十七年。母妃为前朝柳贵人……臣妾四岁时其病逝,便被过继给当时的娉妃,如今太后抚养。”
“你四岁时见谢煜?”齐玦淡淡问,声音极轻。
“臣妾……记不得了。”没有对他直称自国国君名讳表达任何反应,谢子清不动声色道。
“很好……继续。”他似是要睡过去了,声息渐渐减弱。
“臣妾儿时有一位教导极严的太傅……功课出了半点纰漏就会被训斥苛责……因此臣妾时常逃学……但东窗事发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顿皮肉之苦……现在想来……真是傻……”不知为何竟然说起这等琐碎小事给齐玦听。谢子清自也觉得诧异,不过话已出口,索性就说下去。
琴声潺潺。
面前的齐玦,似乎细微地勾了唇。
“臣妾儿时也贪玩……不过总会被娉妃隔三差五训斥一顿……久而久之也就怕了……只是现在臣妾已经忘了,当时的娉妃都是如何惩罚臣妾的,只是现在仍觉得心悸……可能是儿时留下的感受吧……”
琴声渐渐起了。
“再有回复的记忆,就是之后了……青枝馆里下棋的那日……臣妾隐约记得一些细节……”
青枝馆,当年谢子清置于馆中,一袭青衣,帷帽遮容,面对着生死棋局,素手一起,杀得对方片甲不留。棋圣之名,就此传扬天下。
一局,成传奇。
琴声再落,细细潺潺,最后渐渐隐没于夜色,谢子清收了手。
“太子?”她低声唤道。
没有回答。
面前的齐玦仍是静静靠着,烛光映照着他的面容,安静而平和。
他睡着了。
谢子清打开门,欲将琴交给候在外面的茯苓,却发现其他的下人,不知何时已走得干干净净。院里空旷至极。
她一个人走在夜色里,只能看见远方烛火的摇曳。
冷风起了。
她听见了笛声。
那声音沉吟在风里,似梦似幻,缥缈如云。
谢子清停下脚步,却不知自己何时已经走到了这太子府最偏僻的地方,面前的墙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眸。
眸中一人站在风里,手执一支白玉长笛,垂眸望着她。他身着一袭黑衣,面容也隐在黑布之后,似乎要与这夜幕融为一体。
是他。
谢子清望着他,他也凝视着她。
二人都没有说话。
“来者何人?”良久,谢子清开口。
他的身影有片刻的停滞。只是仍然望着她。
二人再次僵持,谢子清神色淡淡,似乎真的是在等他的回答。
“……罢了。”
说完着没头没脑的一句,黑衣人转首跳下墙头,失去了踪影。
谢子清没有再留,转身也离去了,只是她隐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很久之后松开,掌心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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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开房门,却发现不知何时齐玦已然转醒,坐于软榻之上,淡淡望着她。
“太子。”她行礼。
“起来吧。”他的眼眸仍然深邃,一眼望不到底去。
“孤要就寝了。”没有过问她方才去了何处,他说完,径自吹熄了灯。谢子清愣了片刻,才上前为他褪下衣物。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神色。只是天仍然冷。冷得她动作有些迟缓。
直到二人都躺于榻上,谢子清的心悸仍然强烈到她闭不了眼。
只是齐玦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轻微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却在惊愕之中感觉到被齐玦紧紧握住。他的动作很快,她只是轻轻移动了一下,他的手就覆了上来。
谢子清只感觉手心滚烫,紧紧咬了咬贝齿,也就不去想他是何意,闭了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