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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奉献着,接受着;接受着,奉献着(4)

但是,一次在教会里的演讲结果却迥然不同。进入教会的听众当然跟在杂耍院的观众身份不尽相同,心情也迥异。但他们的极端肃静却让她感到手足无措。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不知道他们的表情,可是她却感觉得出他们对她的话没有反应。台下一片死寂,再加上讲台高高在上,因此,使她产生了一种她是在自言自语的错觉。她到广播电台去演讲时也一样,四周寂然无声,没有人走动,当然也没有掌声,连空气中她闻惯了的烟味和发胶香味都没有,仿佛置身在一个无人的世界里。

所以说,海伦宁可在杂耍剧院中与观众们一起开心地玩笑,至少不会感到太拘束或太寂寞。海伦这一生中最哀伤的一刻也在此时出现。

在一次演出前,海伦突闻母亲亡故的噩耗。当时她们正在洛杉矾的某处演出。“啊!这种时候,我还要上台表演吗?”她马上联想到自己也要死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几乎都想痛哭出声。可是,她竟然表现得很坚强,当她在台上表演时,没有一个观众知道她刚听到如此不幸的消息,这点令莎莉文老师和她都感到很安慰。

当天,她还记得很,有一位观众问她:“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我到底多大了呢?”她把这问题对自己问了一遍。在她的感觉上,她已经很大了。但她没有正面答复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依你看,我多大年纪呢?”观众席上爆出一阵笑声。

然后又有人问:“你幸福吗?”

她听了这个问题,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可她还是强忍住了,尽量平静地回答:“是的!我很幸福,因为我相信上帝。”

当海伦回到后台,内心的悲哀再也无法压抑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她激动得无法思想、无法动作。虽然,她知道在“永恒的国度”里,总有一天可以见到母亲,可是眼前这个没有母亲的世界是如此寂寞。不论何时何地,每一件事物都会唤起她对母亲的回忆。

也许,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海伦的初衷,但是她坦然而乐观地接受了。并且这样的经历锻炼了她的心智与性格。面对顺境逆境,海伦都显示出了她惊人的力量。

海伦因此而丰富,因此而快乐。

如果我们将思想转向帮助旁人,我相信我们可以找到平静的心境和快乐的人生。因为我们太热衷于自己,才使我们不快乐。

经过长期的组织策划,一个全国性盲人机构终于成立了,时值1921年。宾夕法尼亚州盲人协会会长是这一计划的发起人,在俄亥俄州举办的美国盲人企业家协会的年度总结会上,正式通过了这项决议。

纽约的M·C.麦格尔先生是该会的首任会长。麦格尔先生在开始时完全靠朋友们的资助经营此协会。1924年起,协会改变方针,决定向社会大众筹募基金,因此希望海伦和莎莉文老师共襄义举。

对于那种为了募一点钱,而必须四处奔波的日子,海伦实在有那么一点点害怕了。播撒福惠的经历,有时候竟然异常艰难。

当海伦获悉这个计划时,虽然觉得用心良苦,可是心里依然有点不太乐意。然而,不乐意归不乐意,她心里非常清楚,依照当时的情况,如果没有社会大众的捐助,任何慈善团体或教育机构都无法继续生存。为了所有盲人们的福利,她无论如何也得勉为其难地尽力去做。于是她又开始进出于形形色色的高楼大厦,坐着电梯忽上忽下地去演讲了。

这笔劝募基金的目的,在于协助盲人们学到能够自立的一技之长,而且提供他们一展所长的场所;另外,也要帮助那些有天赋而家境贫寒的盲人,让他们的才能得以发挥,譬如那些有音乐天赋,却因家贫买不起钢琴、小提琴等昂贵乐器的。事实上,这类被埋没的天才委实不少。

从那时候开始大约3年左右,海伦跑遍了全国的每个角落,访问过123个大小城市,参加过249场集会,对20多万听众发表过演讲。此外,她们还动员了各种团体与组织,如报纸、教会、学校、犹太教会堂、妇女会、少年团体、少女团体、服务社团及狮子会等,他们都经常集会募款,大力赞助她们的运动。尤其是狮子会的会员,他们对残障儿童的照顾真是不遗余力,对盲人也付予同样的关爱,因此募款工作几乎成为会员的主要活动了。

有人说,年过40岁的人,所有的事情大半都已经历过,再不会有什么值得喜悦的事了。不过,上天似乎对海伦特别厚爱,就在她度过40岁生日不久,连续发生了好几件令她感到意外的事:其中之一就是美国盲人事业家协会的创立;另一件是她们发起的募捐运动,得到许多人的大力支持,成果辉煌;第三件,就是由于美国盲人事业家协会的成立,使得原本参差不齐的盲文得以统一。

不仅如此,第一座国立盲人图书馆终于成立了,政府还拨出一大笔经费来出版盲文书籍。紧接着各州的红十字会也成立附属盲文机构,专门负责把书翻成盲文。后来,她们又为那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不幸失明的战士们掀起争取福利的运动。

1926年冬,她们因演讲旅行来到了华盛顿,当时正好是国会中通过了有关拨款筹建国立盲人图书馆以及出版盲文书籍的提案,海伦听到这个喜讯顿时信心大增,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有一天下午,海伦与老师前往白宫拜会柯立芝总统。他十分热情地欢迎她们,然后又很热心地听取她们向他报告有关盲人协会的情况。最后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告诉她:“我觉得你们所做的工作非常了不起,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全力协助。”

这位总统果真说到做到,他后来还成为盲人协会的名誉总裁,而且捐了不少钱给基金会,连柯立芝夫人也一再表示要参与她们的服务工作。这位第一夫人果真对聋哑者非常热心,替聋哑者争取了不少福利。

她们还曾经拜访过盲人议员汤玛斯·希尔先生及赖辛浦夫妇,他们也都鼎力相助。另外,住在华盛顿的好友——贝尔博士的女儿艾露滋夫人也为她们向大众呼吁……

在底特律,当地的残障者保护联盟会长卡米尔先生是海伦多年的好友,他义不容辞地向市民们高呼,结果她们虽然只在该地集会一次,便募得4.2万美元。会后她们又陆续收到不少捐款,少则1美元,多则达4500美元,仅仅这一个城市的收获就很可观。在费城的募款也很成功,募捐委员会的委员莱克博士十分热心地向民众劝募,仅仅一个星期就募到2.2万美元。圣路易、芝加哥、水牛城等地的反应比较冷淡,可是在罗契斯特这样的小地方反而募到了1.5万美元之多……

在此次旅行途中,她们曾经走访了圣罗拉的农业试验场,那里的负责人鲁沙·巴本克先生,像创造奇迹般地把过去在此处无法生长的许多种水果、花草、树木等栽植成功,是一位了不起的农艺家。巴本克先生不但慷慨解囊,而且非常热心地引导她们参观试验场。他要她去摸他所培植的仙人掌,并且告诉她沙漠中的仙人掌有许多刺,一般家庭如果栽植常会刺伤手,他则加以改良,让她摸的这种仙人掌就是没有刺的。果真她摸起来光滑平顺,而且那种充满水分的饱满感觉,令她联想到这东西吃起来一定很可口。

后来,海伦为了写书基本上很少外出募捐,但她们的工作还没有完,仍差150万美元才能达到原定的目标,所以她整理完稿就得再度出发。值得欣慰的是,她们过去的奔波总算没有白费,虽然两年内没有募款活动,但一般人已经知道她们的存在,因此仍有人陆续汇款过来。大富翁洛克菲勒、麦克尔先生等人,都捐了不少钱。

播撒福惠,本来就不是个人的事情。慈善募款也是无数人点点滴滴的累积,如果不是这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她们的协会就无法像目前这样依照计划推展工作。汤姆森小姐每次拆信时,都有支票从信封里滑落下来。这些信件来自各个阶层,有学生、劳工、军人等;来自世界各地,包括德国人、意大利人、中国人,其中也不乏与她们同样的残障者。

一天早晨,邮差送来一封来自底特律的信,署名是“一位贫苦女工”,她捐了1美元。

孩子们的反应也很热烈,他们一片真诚无邪常常令她感动得落泪。有些人是亲自抱着沉甸甸的储钱罐来的,放在她膝上当场打开悉数捐出;有些儿童则写了热情洋溢的信,告诉她他们是省下了父母给他们买可乐、冰淇淋的钱而捐出来的。

在纽约的安迪集会时,有位残障的少年捐了500美元,而且附上一束美丽的玫瑰花……

并不是只有宗教才能够完成一些所谓的福音,真正的慈善也不是矫情的一场秀。福惠的播撒常常是一个高尚的人的心灵需要。公益事业,频繁社交,为募捐而奔波,为资金而操劳……换来的只是宁静。宁静才是海伦真正的需要,本质上的回归,心灵中的享受。

1924年之后,海伦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写作、思考、工作,海伦天生就是不能够停下来的人。她觉得只有工作着才能够证明活着。

1927年,海伦出版了《我的宗教》;1929年,《中流:我以后的生活》作为海伦的第二部自传问世。

除了写回忆录之外,海伦参加盲人协会以来,总是应各地的需要到全国各地区进行募捐演讲,只要对盲人有哪怕一点点帮助,海伦都会全力以赴。

海伦和莎莉文老师走遍全国,出入各种机构,找有钱人寻求帮助——却不是为了自己——然后把钱用到真正需要的地方。由于不懈的努力,1932年《图画评论》颁给海伦一份5000美元的成就奖,而海伦立刻把这份奖金全部捐赠给了救济失明者和失聪者的社会团体。

人们说,海伦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人”,而是一个机构。她常常应邀在各种集会以及立法会议上讲话,还要不断地写作、发表,不断地筹募资金,到欧洲访问,为盲人工作进行不断地咨询。她的信件多得好像雪片一样,有的时候一周之内就有几千封……但是海伦始终是快乐的,因为工作着。

因为工作着,就会快乐着。

1936年和1937年海伦所写的日记终于出版了,书评家说:“这是她决定要奉献一生为人群服务的实录。”

终于,1937年的时候海伦多年的奋斗有了初步的成果——美国已经有30个州都成立了盲人福利机构,而200万美元的海伦·凯勒盲人基金也已经筹募到了半数。1940年,海伦写成了《让我们保持信心》。海伦实在是太繁忙了,有一千、一万个题材等待着她去思考、写作,她又不肯仅仅待在小屋子里过她的日子,她显得那样地健康、愉快、幸福。

二战爆发,海伦的全部空暇时间都用来写回信,答复亲友、病人、穷人和残疾人的字字句句。同时,她又担任了美国盲人基金会国内国际业务顾问,提供意见改善残障者的福利。后来,海伦担任康涅狄州防护委员会空防小组委员,帮助教导盲人如何防止空袭的危险。

等到二战结束,海伦马上到欧洲各国访问,调查大战后盲人的生活。战争带来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和灾难,许多家庭失去了亲人,许多人甚至失去了生命与尊严,伤痛和疮疤成了几乎整个世界的症结。海伦心中非常清楚,在这样百废待兴的时候,人们一定是非常地忙碌和紧张,而盲人恐怕不会得到应有的关爱和照料。

1945年到1946年,海伦曾经访问过几百个荣民医院,有一个老兵听说她要来访问时说:“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海伦走后,他又说:“在遇到她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残障者,可是,我仅仅是失明而已!”

而海伦的世界曾经是多么的残酷!

为了失明军人、战争受害者以及普通盲人的福利,海伦在1947年再次到欧洲访问。此后,1948年到亚洲,1951年到叙利亚、黎巴嫩、土耳其和非洲,1955年又再一次访问亚洲……75岁的海伦已经非常衰老了,但是这个传奇的女人魅力依旧。

不灵活的语言,特殊的声音,却向我们昭示了一个伟大的灵魂。

1959年,联合国大厦举行盛大而隆重的国际性庆祝大会,表彰海伦·凯勒对全人类的贡献。所有的代表纷纷称赞她无私的爱心,坚韧不拔的毅力,还有她不平凡的经历给全人类带来的精神力量。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这个微笑着、安然而又迷人的女子致谢、致敬。

为了纪念第二年即将到来的,海伦的80寿辰,人们决定组成“海伦·凯勒80诞辰纪念财团”,资助经济低度开发国家的盲人,而且还决定另行募集125万美元,成立“海伦·凯勒国际奖”,此后每年把这个奖项颁发给世界各国对盲哑教育做出突出贡献的个人或者团体。

1960年6月27日,海伦·凯勒迎来了她的80寿诞。纽约市市长决定把这一天定为“海伦·凯勒纪念日”,让所有的世人,所有的后代都会铭记,这个世界上曾有这样一个伟大的身影。

莎莉文老师去了。

汤姆森女士去了。

曾经陪伴在海伦身边的人们,最亲密的朋友们一个个衰老离开了人世。海伦虽然也是风烛残年,但是依旧保持着快乐的身心散步、写作、到盲人协会工作,当大家劝她退休的时候,她总是摇摇头说:“不!我必须继续工作,至死方休!”

1968年,健康每况愈下,已经卧床两年的海伦·凯勒心脏病突发逝世,那一天是6月1日。

医生说,离开人世的时候,海伦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工作着,就是快乐着。海伦当然应该永远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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