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汉光
华教授是个哲学家，因为写了一篇思想出格的文章，先被批判，后去坐牢。关禁华教授的那间牢房很小，只有几平方米。隔壁的牢友每天还能放风一个小时，华教授连放风的机会也没有。
在小小的牢房里，不能看书，不能写作，华教授无比寂寞，就对门外的看守说：“给我一支粉笔吧。”
看守问：“你要粉笔干什么？”
华教授说：“我想画画。”
看守说：“不行。”
看守不给粉笔，华教授就自己找。他发现这间小牢房的墙壁是用灰沙浆粉刷过的，年深月久，有些灰沙皮开裂剥落了。剥落的灰沙块，可以当做粉笔，而黑乎乎的墙面，就是现成的黑板。
华教授有的是时间，他慢悠悠地在墙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门口，门口外面再画上大海、远山、蓝天、白云，还有一艘远航的帆船和几只飞翔的海鸥。
画好了，华教授就独自欣赏，他的思想也穿越牢房飞到门外去了。华教授幻想自己正驾船远航，在蓝天大海之间，和海鸥一起飞翔。想着想着，他就笑了。
看守发现华教授有些异样，就厉声问：“你笑什么？”
华教授说：“我画了一幅画，你也进来看看吧。”
看守进来看了看，生气地说：“快擦掉。”
华教授说：“擦它干什么？大海、远山、蓝天、白云、行船、飞鸟，这些东西又不跟人争斗，更不会惹麻烦。”
看守想想也是，就不强求华教授非擦不可了。
从此以后，华教授天天看“门”外的风景，边看边想：大海那边该是非洲了吧？在非洲有无边无际的草原，草原上奔跑着狮子、斑马、羚羊……上演一幕幕弱肉强食的活剧。有时他又想：那几只海鸥是从哪里来的？它们要飞到哪里去？海鸥到底有没有家乡？它们怎样生儿育女？
每天对墙上这幅风景画，华教授都有新奇的联想，仿佛他不是去坐牢，而是去旅行，每天都到新地方。非洲、欧洲、美洲、大洋洲，任他随意出入。
当华教授设想大海那边是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正想象岛上奇异的风土人情时，看守打开牢房的门说：“老教授，你自由了。”
华教授走出牢门，发现时光已经流失了20年，看守也已经换了9个人了，唯有蓝天大海不变，船还在航行，鸟还在飞翔。
当初让华教授获罪入狱的那篇文章，如今被人推崇备至。20年前批判过华教授的人纷纷来道歉，他们愧疚地说：“华老，让您受苦了。”
华教授笑一笑说：“我早已化苦为乐了，二十年来，身在牢房，心却去旅游，满世界跑。你们看，我越活越年轻了。”
华教授确实一点不显老，倒是那些没有坐牢的同事，熬过缺乏思想的岁月后，一个个老态龙钟了。华教授感慨地说：“你们像刚刚坐过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