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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心是热的

尤秀玲

老贼很幸运,一辈子也没犯过事。小贼就不一样了,下手没几次,就被逮个正着,差点让人活活给打死。

小贼便去拜访老贼,向他请教做贼的成功经验。老贼神秘一笑:“总结起来,就一个‘冷’字。”小贼颇为不解,老贼向他解释:“说白了就是冷静、冷漠和冷酷的意思。”

小贼听得糊里糊涂,心想,这做贼和冷热有啥关系呀?

老贼暗笑,心想以后你会明白的。

养好伤后,小贼又开始行动了。那天上午,他来到一个偏僻胡同的民宅准备下手。

那家特别困难,简直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偷。半新不旧的被子装在一个黄颜色的纸箱里,衣架上挂着两件破旧的衣服。厨房的盆碗里装着吃剩的玉米粥和咸菜。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一对中年夫妻甜蜜地微笑着。小贼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一个宝贝——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旧椅子上放着一块手表,那一定是房主人走得匆忙,忘了戴上。小贼本来可以拿了表就走,可就在他的手触到手表的一瞬间,他开始犹豫了。他想这块手表可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了,还可能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定情物。若是他偷走了手表,也只不过卖个几十元钱,而对于他们夫妻的损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正在这时,房门开了,房子的主人回来了。那男人看见小贼,抄起一把菜刀疯狂地朝他砍来。小贼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小贼感觉特委屈,去见老贼说:“我又没拿他家东西,他干嘛拿着刀砍我?”

老贼大笑:“这就是我说的冷静。你要是不想那么多,拿了那手表就走,后面的事情还能发生吗,你还能被人拿着刀砍吗?”

小贼恍然大悟,责备自己心太软。

那天下午,小贼窜入一个名叫桂花小区的家属楼内,摸进三单元的一户人家。他先撬开客厅里上锁的抽屉,翻出一些首饰和存折,而后又溜进卧室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当他欢天喜地地把这些东西装进口袋里时,他又有点犹豫了。他想,偷走这么多东西,那这家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要是赶上有啥着急的事急需用钱,这家人还不得急死呀!

就在这时,“110”来了,当场把他抓个正着。原来是邻居听见隔壁翻箱倒柜的声音不对劲,才报的案。

两个月后,小贼从劳教所出来,去看老贼。

“我还不是为他人着想,打算给他们留点吗!”小贼这回很愤怒。

老贼听后狂笑:“这就是我说的冷漠,换句话说就是铁石心肠。贼就是贼,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他们就是因此病了死了,也和你没关系,怪他们命不好。你要是能做到冷漠,得手后迅速离开,别胡思乱想那么多,能蹲两个月的监狱吗?”

小贼觉得老贼说的简直就是真理,不愧是从未失过手的老江湖。可小贼有一点疑惑,他在思考老贼说的铁石心肠。若是人真的长着一副冰冷的铁石心肠,那还算是个人吗?

小贼在一个秋天里,去给他的母亲上坟。小贼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母亲。他记得很清楚,外出请大夫的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就在痛苦的呻吟中离开了他。

往回走时,小贼路过一个大院子,那院子很整洁也很清净,小贼走了进去。走进院子,小贼看见房门也是敞开着的。他蹑手蹑脚地摸进去,屋子里安静极了,居然没有人。小贼很高兴,心想这家人也太粗心了,好几个门都大敞四开,这不是等着我来偷吗!

小贼这次牢记老贼的叮嘱,他放开手脚迅速行动起来。他这次收获还真可观,存折、现金还有珠宝首饰。他找来一个小布袋把这些东西统统塞了进去,轻轻哼着小曲准备逃走。

当他一只脚迈出房门,另一只脚抬起的当口,他好像听见屋子里传出了什么声音。小贼不禁一阵狂喜,莫非还有宠物不成?他返回屋子里,顺着那声音找去。推开紧里面卧室的小门,小贼惊呆了,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半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小贼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跑,别管闲事。可他刚转过身,那呻吟声就加重了,那声音和他母亲临死前的悲鸣极其相似。小贼一阵心痛,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蹲下来抓过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吃力地指了指旁边的抽屉,小贼拉开抽屉,看见里面装满了治疗心脏病的药物,他抓起一瓶速效救心丸,拧开盖子到出几粒塞进老太太的嘴里。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120”急救车。

原来,老人把小孙女送到幼儿园回来后,心脏病突然发作。她顾不得关门,急忙往屋里奔,想到把药吃了就好了。可她还没等把药拿到手,就不行了。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不然老人很可能心肌梗赛,那样就麻烦了,轻者留下后遗症,重者有生命危险。

这时,老人的儿女们都来了。他们对小贼千恩万谢。小贼兴奋得忘乎所以,一不留神,口袋里的小布袋掉了,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顷刻间都变了,小贼知道这回自己又栽了。

半年后,小贼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温暖的阳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这次,老贼主动来看他了,老贼见了他依旧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吃一堑长一智,经历了这一切后,你就彻底明白了,贼就是要冷,冷成六亲不认的铁石心肠,冷成杀手一样的狠毒。”

小贼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老贼,老贼笑道:“怎么样,佩服到家了吧!”

小贼苦笑道:“今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今后我也不会再当贼了。”

老贼十分惊诧,看着小贼问:“为啥?”

小贼长叹了一声:“你说的冷,我做不到。因为,我的心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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