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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怒放,怒放

崩溃的边缘,保险丝再次滋滋燃烧。

枷锁卸下,你投入新一轮的燃烧。

·1·

“蓝竹妡的精神病因是从产妇忧郁症引发而来的。”

桑小楼出现的时候,我几乎怀疑她就是苏亦薇换了一个名字出现的,一样的干净,狐媚,却又纯真,安静。

桑小楼是我的心理咨询师,年轻的让我根本无法接受她是一个资深的心理医生,当然,如果不是她的年轻,我是不会轻易接受她的治疗。

亦薇经历了那平事件后,突然失语了,甚至失忆。

桑小楼说亦薇这是在强迫自己去遗忘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需要治疗,只需要时间,因为亦薇的眼睛是看的见的,她还有辨别能力。

相反,带亦薇去诊所的我却被留下了。

因为桑小楼说了一句话,她居然说的不是我,而是蓝竹妡。她的年轻与她的睿智让我敬佩,我一直坚信自己也还是年轻的,尽管偶尔我会怀疑自己苍老的心态,但是我愿意和年轻的女子为友。

“蓝竹妡为什么会忧郁呢?就因为她在生我的时候我的父亲不在场吗?”

桑小楼看了我一眼,用年轻的眼睛发出一丝成熟的微笑:“有的时候不到时间,你是想象不到事情是有很多变动的,比如她的忧郁,也许会有让你惊喜或者惊慌的原因。”

桑小楼说的很含糊,我听的也很糊涂,但是我没再追问。

小齐说:“一个丫头知道什么,湛蓝,你别听她乱说那些和你母亲一样胡言乱语的预言,你很正常,也很健康。”

我没有理会小齐,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抓了一把疼痛的因子扔在小齐面前,看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疼痛因子漫无目的的相互碰撞,我的眼睛就溺出了一首诗,来不及体会诗的味道,泪水就残忍地歼灭了所有能被感动的细节。

小齐奇怪地看着我:“湛蓝,你在想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抓起他的手快速离去,心却留在了桑小楼那里。

我要以一个当事人的身份去旁观一些东西,不是吗?

·2·

我恶毒地对小齐说:“我可从来没爱过你,现在我也几乎不喜欢你了。”看着小齐的脸在晨光里一点点地由青转红,像一张沁了油渍的牛皮纸,我心里有小小的内疚,更多的却是隐隐的痛快,似乎一说出来,就终于解脱了。

我说的是真话,尽管他和我在一起快半年了,每天晚上他还习惯地抱着我亲了又亲,中午都发短信问我吃了什么,晚上我在隔壁上网他不敢敲门,就用QQ一遍遍问我要不要喝咖啡吃点心……可是这都让我烦,这不死不活不阴不阳地纠缠,这卑微的姿态只能让我同情。

女人是不能对男人同情的,我要的爱,势必是搀杂着崇拜和仰视,所以,我不爱小齐,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也许是因为寂寞。

不,我是在逃避,我在逃避我无法面对沈剑潇的爱。

沈剑潇失踪了多少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去半垮吉他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奇怪地注视着我,然后说:“湛蓝,我们少了贝司手。”

我先是愕然,然后冷笑:“没了老板的你们,不是更自在。”

我审视着酒吧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上或者写了真诚,或者写了嘲弄,或者写了不屑,又或者写了冷漠。

我的脸上只写了两个字:怀疑。

蓝竹妡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小蹄子,该忙什么去忙什么吧。”她的脸上写满了讥笑,一个人认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做到了,纯属是奇迹,既然是奇迹,就肯定会有漏洞,漏洞出来时候,这个人就会以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笑容来宽慰别人,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先见之明。蓝竹妡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一直认为我是迟早被人甩的下贱胚子。

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我先甩了沈剑潇。

我抢了亦薇的男朋友,我用小齐报复了很多人,包括沈剑潇。

那天,我贴着小齐的脸对沈剑潇微笑,我说:“潇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沈剑潇愣了一下,转而就乐呵呵的说:“好啊,湛蓝,今天叔叔请客,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咬着小齐的耳朵亲昵地问他:“亲爱的,你要什么?”

眼角的余光掠过沈剑潇的五官,冷漠的能冻僵一头牛的舌头,他嘴角微微扯动了几下,冲新来的小服务生哼出一句:“8号桌的所有消费免单。”

我得意地对着小齐茫然的脸发出胜利的讯号。

而沈剑潇,却转身消失了。

原来即便是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想要消失也简单的要命,我还来不及品尝出沈剑潇给我送过来的果盘是酸的还是甜的,视线里就没有了他。

小齐只是我的棋子,他从来不自知。

小齐说:“湛蓝,我爱你。”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小齐,甚至连尝试过都没有。

是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我恶毒地对小齐说:“我可从来没爱过你,现在我也几乎不喜欢你了。”看着小齐的脸在晨光里一点点地由青转红,像一张沁了油渍的牛皮纸,我心里有小小的内疚,更多的却是隐隐的痛快,似乎一说出来,就终于解脱了。

有的时候,我就这样没有预兆的开始残忍,尽管每次结果都是他沉默,我收回我的内疚,我依然乐此不疲地玩这个真心话的游戏。

像是在冒险,却又不算险,因为我内心里确实在期待着他能一跃而起,很大声地告诉我,石湛蓝,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不爱我吗?

这样的游戏玩了大约有很多次了吧。

小齐想必也该勃起了吧。

我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抖动,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小齐突然,不,是终于可怜地逼出这句话。

我一听到后,恨不得冲上去煽他两巴掌,然后我很大声地嚷:“好啊!好得很呢!可是我的初夜男人也是被你气走的。”

小齐低了头,不再说话,以前他还会偶尔感叹地说:“湛蓝,为什么你把每个爱你的男人都当成棋子。”

后来便是沉默了,长久的沉默,永远的沉默。

如这段阴郁的感情。

是的,后来便是沉默了,长久的沉默,永远的沉默,残酷的沉默。

如这段阴郁的感情。

沈剑潇说:“湛蓝,这个世界里我最爱的和最不能爱的是同一个人,这个世界里我最恨的和最无法恨的也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世界上我最想说的和最不想说的话也是给同一个人的同一句话。是的,就是这么多相同,你是不是觉得很难理解,那就不要多想了,当我从来不曾出现过在你生命里吧,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假如能够告诉你为什么,我想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我是一个男人,一个苍老的男人,请允许我拥有太多的秘密。”

秘密。

我背对着他嚼口香糖,嚼的腮帮子疼,自然而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我爬在26层楼的阳台上大笑,一边笑一边擦眼泪。

我说:“沈剑潇,我被你逗死了,你在说什么啊,真是无聊啊,你看,我听你的话都差点把口香糖吞下去。你是不是准备改行说相声啊,绕口令一样的唧唧歪歪,你再啰嗦,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沈剑潇叹了一口气,双手伸进了我的衣服,我的乳房被他一把的冰冷就坠入了黑暗,找不到方向,然后湿润了膨胀的心。

在沈剑潇忧愁的进攻下,我一点一点地掩藏了我是石湛蓝的事实,石湛蓝是一个带有使命的执行者,而我只是一个想被他溶化的女人。

我们有同样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着太多的秘密。

每个秘密都不想让人知道。

想了解秘密的人永远都不会有想守住秘密的人痛苦。

沈剑潇于我,便是不能说的秘密。

那样的天,那样的夜。

浴室里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我也永远都是湿漉漉的,赤裸裸在偌大的房子里晃荡,从卧室到客厅进进出出。

我疯狂地想着沈剑潇,那个总是斜靠在沙发吊儿郎当的男人,烟是自燃的,眼神挂在屏幕里性感的身体上,全然无视我的存在。

很多人警告过我,沈剑潇是个魔鬼男人,可是我还是上了他的床,第一步就注定了我的悲剧。

女人遇到魔鬼,总是自以为自己可以感化他,可以使魔鬼长出一双洁白的翅膀,她却忽略了,魔鬼之所以是魔鬼,那就是长出翅膀也不会是天使,最大程度只能是幻化成一个鸟人,或者是会飞的魔鬼。

沈剑潇就是我注定不能感化的魔鬼。

至于小齐。

小齐是我的棋子,是的,就是这样的。

在某一个适当的时空,他曾是我寂寞的安慰,我告诉过他,爱情是短暂的,也许只有肌肤之亲的感觉才能抵抗生命的寂寞和空虚。我需要的是和不同的男人取暖,因为做爱是最深刻的安慰。

每个夜里,我们会安静的对话。

“湛蓝,你爱我吗?”

“我爱你在我身体里燃烧的声音,我爱你像花开的时候热辣辣的阳光,我爱那些我们做爱时候的血腥。”

“湛蓝,除了激情,我们还有什么?”

“还有,这样梦呓般的高潮。”

这样的对话,像是一场lomo电影的对白。

身体是我们居住的森林,影子在迷雾里寻找着阴郁的真实。

小齐和我之间没有爱情,我只承诺给他取暖的誓言,每次沈

剑潇的名字出现时,我看见小齐的眼里闪过一丝纠缠,他的手指反复地交织着做出不同的颤抖,眼睛一点一点的沉淀着情愫。

他说,这个男人真是个魔鬼。

我吹着刚刚涂上的黑色指甲油,等着晾干,纤葱的指尖滑过小齐帅气却不精致的脸,淡笑。不是不屑,是不愿意看到小齐眼底的迷茫,怕这样的取暖演变成牵挂。终究,我还是爱着沈剑潇。

·3·

我仰头喝下一瓶科罗娜。

眼前桌子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瓶子。从沈剑潇毫无任何疑问的溃败后,我只能在酒吧里放纵自己,用酒精和药丸来磨灭一切的过往。

看似走地潇洒的我其实受不得任何伤害,装做若无其事的人,往往是因为自己过度的脆弱。

“石湛蓝,你疯了是不是?”醉眼迷离中,我看清楚了那个喊我的男人,是他,我狂笑,在嘈杂的音乐中让周围的人诧异的回首看向我这里。

我说:“沈剑潇,你不是失踪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剑潇夺过我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脸色很难看的看着我。

“湛蓝,我是一个老男人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们注定是一场错误。我也有女人,甚至我有女儿,我离开她们也是背负了很多内疚的,她们也很可怜。”

我看他一眼,想从他的手里夺那个瓶子,瓶子却被他攥的紧紧的,纹丝不动。

“她可怜,那么我呢?我只不过想征服一个男人,却没有丝毫的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想法。”我笑着,松开了抓住酒瓶的手,从桌子下面把我要的酒一瓶一瓶的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告诉沈剑潇:“你走,我不想要你的解释,你去弥补你的妻子和女儿,去吧!”

“但征服我的人是你。”沈剑潇的声音低沉,眼睛雪亮的盯着我。

我摇摇头,笑出了眼泪。

“那你要我怎么做,叫你叔叔吗?沈剑潇,哦,不,叔叔。我真的征服了你吗?如果是,为什么要放开我,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欺骗我。”

“湛蓝,我真的给不了你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不索取的,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向男人索取的女人,何况是我爱的男人。”

“占着车位不停车,不好。你其实可以活得更开心的,你有那么多人喜欢你,那么多人追求你。”

“哈,叔叔,你这算什么,算是对自己没自信,还是对我没信心呢?有的地方本不是车位,所以即使不停车也是空着的,喜欢我的人是很多,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喜欢你的人也很多啊,如果我的出现其实对你而言就是索取的话,我消失。叔叔,我不想你累。可是如果我消失你会难过的话,我又该怎么办,我也不想难过。”

沈剑潇疼爱的看着我,他的手慢慢地在我的腰里缠绵着,是的,就是这样:“湛蓝,你累了,叔叔也累了。我们注定是错误的,我一直在强调顺其自然,可是事情已经到了我无法掌控的时候。”

我抱着沈剑潇开始发疯,我们先是痛哭,然后沉默,最后两个人像对诗一样呓语。

“当我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我就知道苍老敌不过沧桑,心伤莫过于心衰。如今我依然青春。却不再年少,我更明白了,沧桑不过沧海。叔叔,我一直以为爱是自己心里的天平,我可以称可以量,却忽略了筹码不是我的执著,筹码是来自你能承受的外力。如果,你思考的只是你爱不爱我,我尚可以等待,可以隐忍。可是你思考的是你要不要爱我,能不能爱我,我选择的只有离开。我可以背水一战,却无法让自己看到你四面楚歌。”

“好吧,那就这样吧,叔叔,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叔叔。”

“湛蓝,我也曾爱过,我明白选择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无法给予你。我见到她了,我再次看到她,我想,都是我当年的懦弱使得她今天的憔悴。”

如果说恋人分手时的对话是华丽又悲哀的,那么我与沈剑潇的对话则是比那种华丽更隆重的悲哀。

我们的话题从自己引到了他的妻女,最近竟然是落在了他的初恋女人身上,我没有追问沈剑潇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故事,我只听到他说,我与那个女人有着同样的狂野。

那一刻,我竟然是有些欢喜的,这个世界上原来除了我与蓝竹妡,还存在一个坚韧的强悍者。

“给我支烟吧,叔叔。”

熟稔地点燃沈剑潇僵硬地递过来的柔软的烟,在烟雾缭绕中,我依稀能听见灵魂嚎叫的声音。女人在爱情面前,变得跟瞎子一样的见不着天空真实的颜色。我想象我会是沈剑潇的终点。

有句话说的好,男人总喜欢自己是女人的开始,而女人总希望自己是男人的结束。搬进沈剑潇的房子我才发现,其实守候的只是我一个人。

空荡荡地屋子里常常是我安静地听着音乐,然后像个自恋的女人抚摩着自己的身体,沈剑潇的身上总是有不同女人的香水味,和不同颜色的头发。我不是一个会闹的女人,我以为自己很聪明,除了安静地等待他回家,疯狂地和他缠绵,更多的时候我会在日记里写道:沈,希望你不要让我看到那样的头发。

的确,我用自己的聪明刺激了他,我用小齐的出现满足了自己的报复,同时也让沈剑潇看到他内心深处的自己。

他爱上了我,可惜他爱了以后更变本加厉的寻找女人,而我的身体逐渐的僵硬。

我时常在小齐的抚摩下开花,眼睛里却是沈剑潇开始苍老的疲惫。

“叔叔,如果这个称呼可以满足你的虚荣,能让你不会愧疚,那么你就是叔叔吧。”

我笑着对沈剑潇说话,我知道,他妥协了,是的,他迷恋我的身体,并且已经开始迷恋我的心。

·4·

桑小楼说:“你确定,你很爱他?”

我一边听着范逸尘的《放生》,眼泪哗啦啦地掉着,一边歪着腮帮子说:“爱,非常爱,爱的想死,爱的犯贱,爱的胃疼,因为贪恋那些有他口水却分明是对身体有害的快餐;爱的指甲疯长,因为他吻过的痕迹就能多遗留;爱的一个月不想洗澡,因为肌肤上遍布他的味道。”

你说,一个人爱一个人爱到如此,还能控制吗?

桑小楼优雅地用牙签剔着牙缝,左右手互相遮盖着,手腕微微地动着,她的黑色花边纱袖在那里哆嗦地颤抖着,生怕一不小心从嘴里掉出来脏东西浊了身子。

我回头看了桑小楼一样,有些不太喜欢她这样的姿势,很多时候,我倾向于小资女人的心理,却反感小资女人的行为。就像现在,剔牙用蓝竹妡的话就是掏牙,那么就应该舞刀弄枪的强悍点,虽然那样有些不雅观,但是却是掏的淋漓尽致。

再者说了,又不是什么公共场合,所以我觉得桑小楼有些虚伪,至少做为我的心理医生,她这点让我觉得她对我有所隐藏,不暴露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女人很可怕。

桑小楼说:“你为什么不停地听那首歌,唱歌的人水平太次了吧。”

我这次没看她,一边跟着音乐晃脑袋,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这是他临走的时候给我听的,他告诉我一定要听。今天我也发现了,歌词写的真是不错。”

桑小楼很大声的咳嗽了两下,我知道她剔牙完毕了,接下来,她应该是继续优雅地走进洗手间,慢条斯理的拧开水龙头,温柔地按几滴洗手液,在手心揉搓,十指像拂兰花手一样转个圈,然后将手平摊在水龙头下,再然后她就会温柔地和我对话。

果真,高跟鞋的声音,流水的声音,然后就是甜美的声音。

“歌词说什么?无非是与歌名一样的意思,放生,你会不懂吗?就是你给他压力太大了,他让你放他一条生路。”

我想瞪桑小楼一眼,可是在她微笑又有力的言辞下我却生气不起来,因为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是一个事实。

沈剑潇,他懦弱却不脆弱,所以他披了坚强的外衣向我挥手,那外衣却是我用痛苦缝制的;他多情却也无情,所以他决绝的离开,再不让我看清楚他的踪迹。

桑小楼说:“石湛蓝,你不是一个傻女人,但是你是一个蠢女人。傻女人是真傻,真的不明白,蠢女人是什么都明白,可是宁可不明白。”

我反唇:“桑小楼,你知道心理咨询师是什么,就是什么都不明白,却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叫无可奈何吗?你知道最珍贵的爱不是两个人在一起,而是两个人想在一起却不能在一起吗?”

我明显有些激动,手重重地拍在茶几上,然后就掉了一个茶杯。桑小楼走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先把眼泪擦干,冷静些。”

桑小楼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再一次冲她大吼:“桑小楼,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你是我的心理咨询师,不是我的保姆女佣,你能不能做点正经事。”

桑小楼一边提着垃圾袋子朝外走,一边不紧不慢的应对我的咆哮,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地在一百平米的房间里落地有声。

她说:“十分钟,石湛蓝,在你电脑的D盘我放了一个东西,你去看看。”

十分钟?能做什么?不得而知。

·5·

打开D盘的文件后,第一反应是心痛,因为画面是沈剑潇的照片,冷冷的又有些阴郁,仔细看可以看出他苍老的疲惫。

第二反应还是心痛,因为传出音乐居然是《放生》。

第三反应是沉默,心碎。

是的,这一刻,我知道我彻底败在桑小楼手里,原来她洞察了一切,她是真的明白,不是以为明白。

桑小楼说:“湛蓝,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所以你每次总是会预想每个结果来临后你能提前准备好的程序,可是你忽略了一点,有很多东西是死角。也许你预想了一万个结果,而最后结局恰恰是第一万零一种呢。如果你还想继续,那么就应该明白不去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湛蓝,我说你是一个蠢女人,是我惊羡你有如此的精力去隐忍的爱一个男人,实际上做一个蠢女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相反是一次很伟大的酝酿。”

蠢女人会疯,蠢女人会崩溃,蠢女人会绝望,蠢女人会睡。

蠢女人在一个人的夜里靠着通讯工具取暖;蠢女人抱着不温暖的枕头说:亲爱的,晚安;蠢女人在天亮的时候拉开窗帘对着楼下的男人微笑;蠢女人撇着嘴,有什么了不起,我无所谓。

蠢女人坚强地给每个人解释他的疲惫,蠢女人脆弱地在孤独的时候擦眼泪,蠢女人苍白的面孔上看不到阳光照射的痕迹,蠢女人的屋子有发霉的味道。

蠢女人对着镜子发呆,蠢女人看着墙壁无语,蠢女人蜷缩着入眠,蠢女人睁着眼睛做梦,蠢女人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你是蠢女人吗?我是!

蠢女人在演戏,没有对白;蠢女人在唱歌,没有音乐;蠢女人在素描,没有模特;蠢女人在作诗,一纸空白。

蠢女人说:他是爱我的,只是他是无奈的,他的爱需要分给太多人。

蠢女人说:他是善良的,可是他一定要抉择,伤害是他也不愿意的。

蠢女人说:他……

蠢女人之所以是蠢女人,是因为蠢女人宁可相信一切都是美好的,她明明看透了他的退缩,却仍然说那是他稳妥。

蠢女人不说自己是蠢女人,她故意让他觉得自己很复杂,心机重重,这样让他会走的干脆。蠢女人深怕成为他离开的负担,于是逼着自己做了他逃跑的理由。

蠢女人啊,蠢女人。

蠢女人说,我只是蠢,却不愚。

蠢女人的姿势永远在人前保持优雅,她不愿自己脆弱的倒台,只是每走到拐角的时候,她便看着他的背影大喘气。

蠢女人说,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没人这么宠着你,顺着你,疼着你,爱着你。

蠢女人想,我是不是该决绝一些,可是每次决绝的时候她把这唯一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蠢女人把爱留给了一个人,然后把心掐死。在寂寞的夜里,蠢女人,决定抛弃他,蠢女人真的很蠢,可是蠢女人说她不愚。

蠢女人,答应了每个人,从此不再蠢蠢欲动。

蠢女人死在了这个冬天。

桑小楼说:“你是个成功的蠢女人,可是蠢女人注定是要死在这个冬天的,你何必逼着自己一定在明年春天再发芽,有的东西萌芽就灭了吧。”

桑小楼说:“十分钟了,石湛蓝,你看身后。”

我回头,桑小楼像幽灵一样站在我身后,脸色苍白,她说:“湛蓝,你知道沈剑潇是谁吗?”

我没反应过来,桑小楼又开始笑:“湛蓝,我们谈谈你母亲吧。”

·6·

那是一个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屋子,蓝竹妡就在屋子斜对面的公用电话上开始打电话,蓝竹妡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从青蛙那里逃离后,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她终于想出来看看阳光了,想发出一点声音去求救。

第一个星期,蓝竹妡除了吃和睡以外,似乎无事可做。屋子里到处都是方便面的袋子和空着的矿泉水瓶子,地上的衣服、鞋子、箱子散乱地横七竖八着,偶尔会从角落里冒出来一两张毛票,蓝竹妡蓬头垢面的蜷缩在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上喘气,她刚刚拨了很长时间苏夏的电话,她决定回到西安去,可是电话一直是无法接通。

蓝竹妡有些沮丧,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该如何潜逃回去,因为她身上没有足够的钱让她挥霍了,如果找不到苏夏,她回去最多只能过两三天。

最后蓝竹妡决定先回去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她看着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不爽,刷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顺手抓起一个半坏的闹钟从窗子扔了出去,不到一分钟,她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谁这么缺德,大白天朝人身上砸东西。”

蓝竹妡赶快关上窗户,继续拉上窗帘,然后虚脱地滑倒在地上大笑。

她有些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疲劳,也没发觉是不是方便面的味道伤了她的胃口。反正这一个来月,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她一躺下就能睡着,伸直身子,一睡就是10到12个小时。从离开青蛙后,食物就没有过这样的诱惑力,方便面也不例外。说实话,除了浴缸之外,这个房间也就只是个吃方便面的理想场所。

每次躺在浴缸里,她都在想象自己漂浮起来,甚至她臆想摆脱地面拉力,她在某一时间觉得这个房间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在她的一生里,房子太多了,可是从来没有在这个地方这样如此令人心怡神驰,感到绝对的宁静。

蓝竹妡想,要不是我囊中羞涩了,我宁可在这个地方死去。哈哈!

想到这里,她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巫婆,神仙,她又开始扑到床上睡觉去了。

·7·

蓝竹妡刚回到西安就遭遇了一场葬礼,是孤儿院的一个工作人员的。哦,忘记介绍了,蓝竹妡和苏夏都是孤儿,她们从小到大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蓝竹妡5岁的时候被一个女人领养了,女人很有钱,她领养了蓝竹妡却只是每个月定时给孤儿院一笔丰厚的酬金,并没有将蓝竹妡真正带回家去。

苏夏曾和蓝竹妡研究过原因,蓝竹妡说:“这个女人真是个疯子,钱多的没地方花了,估计是。”

苏夏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她是那种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仍然淑女的女孩子,她从来都不去对一些心里想的发表太多意见。

蓝竹妡16岁那年,女人突然就失踪了,而蓝竹妡自杀未遂后也辍学了。

院长说:“蓝竹妡,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在这里待了,你养母还留了一些钱,你应该去找份工作了。”

蓝竹妡准备离开的时候,孤儿院门口开来一辆黑色的奔驰,从车上下来了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身后跟了两个很威武的保镖。

那个男人走到蓝竹妡面前:“请问你是妞妞小姐吗?”

蓝竹妡愣了一下:“不,我不是,她是。”

蓝竹妡暗中掐了发呆的苏夏,苏夏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发出声音:“怎么了。”

男人盯着苏夏看了一会,摘下眼镜毕恭毕敬地冲着苏夏喊了一声:“表小姐。”

苏夏和蓝竹妡都有些晕,疑惑地看着男人,男人叹了口气:“大小姐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吩咐咱们来接表小姐回家。”

蓝竹妡乐了,她一边使着眼色一边大声的说:“妞妞啊,我就知道你妈妈会接你回家的。”

苏夏有些尴尬:“小……”

蓝竹妡制止了她,并且飞快跑进去拉出院长耳语了一会,院长愣了下后,也很快笑了:“妞妞,祝贺你啊,有时间回来看看大家啊。”

就这样,苏夏坐着那辆奔驰走了,而蓝竹妡背着行囊开始漂泊。

苏夏走的时候悄悄地问蓝竹妡:“妞妞,你为什么要说谎?”

蓝竹妡紧紧地搂着苏夏,拼命的把眼泪朝肚子里吞,她轻轻地说:“小夏,我们是好朋友,对吗?我觉得那个地方对你比我更适合,我习惯了流浪。”

苏夏离开的时候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小桃,我觉得她可能是你的亲生母亲。”

蓝竹妡笑了一下:“我知道,可是她怎么可以是别人的情人呢,我不喜欢做情人的女儿。”

原来,她早就知道。

那个所谓的大小姐就是领养蓝竹妡的女人,因为爱上已婚男人并怀了他的孩子,被以败坏门风的缘由远嫁国外。几年后,患上抑郁症,不得不回国治疗,哪知竟被她半遮半掩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蓝竹妡。

大小姐垂危的时候,把这些陈年旧事告诉了蓝竹妡,她说:妞妞,等妈撒手人世了,你外公就会接你回家的。

这样的真相对于蓝竹妡而言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身份的突然转变。所以,只会在她面前装着波澜不惊的样子。

“阿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蓝竹妡扭身离去,不带半点感情。

女人在她身后凄凉的喊了一声:“可否喊我一声妈妈?”

蓝竹妡愣了愣,仍旧没有回头。

其实,在内心深处蓝竹妡想喊她一声“妈妈”,但是蓝竹妡恨她那么自私地生下了自己,和别人的男人。

蓝竹妡说她羞耻,甚至痛恨。

因为蓝竹妡从小就听人说,世界上最卑微的女人就是别人的情人。

·8·

教堂和孤儿院离的很近,前几天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灾。

这是一个奇特的葬礼,蓝竹妡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想着。仅有的女宾就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因为全部外来的送葬者都是男人。

棺材上没有覆盖鲜花,小教堂四周的花瓶也都是空的。那可怕的火的热浪所过之处——这火是两天前刚刚被大雨熄灭的——还有什么花能幸免下来呢?它们全都像被蹂躏过的蝴蝶一样,纷纷落在烂泥中。甚至连一株小草或一枝早开的玫瑰都没有。而且大家全都累了,疲乏至极。

那些为了表示对死者的热爱而在泥泞的道路上远途赶来的人累了,那些运回尸体的人累了,那些拼命做饭,打扫卫生的人累了。

每个人都累的好像是在梦游似的,有人萎靡,苍白的脸上,两眼黯然失神;有人带着一副悲愤交集的脸色;共同聚在一起的这么些人——蓝竹妡和那些小孤儿陷入了共同的哀伤……

决定朝墓地出发的时候,蓝竹妡看到了石骅阗,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蓝竹妡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在雨水的路上敲打着雨靴,穿过完全被热浪烤成了棕色的,枯萎的草坪,向围着白栅栏的墓地走去。这一次,抬棺者们都愿意把那朴素的长方形箱子扛在肩头了。他们在泥地上一步一滑地走着,偶尔可以听到一些小铃铛单调乏味地响着。

葬礼进行完毕,一切就绪。送葬者走了,观看者也走了。

他走到蓝竹妡面前:“你是谁?”

蓝竹妡仰起头看着他:“你又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是谁?”

他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眼睛弯弯,眉毛弯弯,嘴角也是弯弯的。他轻轻地比了比蓝竹妡的个子:“你好小啊,才到我的胸口。”

“我叫石骅阗,死者是我的远方叔叔,现在该你了?”

蓝竹妡心口猛地震了一下,他也姓石,蓝竹妡想起自己那次失败的初恋,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叫你未来的女人,死者以前是孤儿院照顾我的人,以后我也想叫他远方叔叔。”

蓝竹妡的态度吓着了石骅阗,他盯着蓝竹妡皱起了眉头:“美女是不可以这样说话的,太不含蓄了。”

“含蓄,一见钟情还需要含蓄吗?”

“不需要,石骅阗,你是我的了。”

蓝竹妡自问自答,然后转身走人,完全没看到身后石骅阗思考的样子。

·9·

蓝竹妡刚回西安的时候住在一家私人招待所。

招待所地理环境不错,刚好在中心广场旁边,干净,舒适。蓝竹妡打开窗户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石骅阗正坐在广场喷泉边上的长椅上沉思默想。蓝竹妡在窗口喊了一声,石骅阗转过头,冲着她微笑。

蓝竹妡飞快地收拾了下,就冲了下去。

“来的正是时候,石骅阗,我想要逛城墙去,一起吧?”

“为什么要去那里啊?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美女。”

蓝竹妡瞪了石骅阗一眼:“叫我蓝小妡好了。美女,这么难听的名词你也能想的出来,美女是什么,你知道吗?美女就是发霉的女人,没人要的女人。”

石骅阗目瞪口呆地看着蓝竹妡口若悬河地在那里挥舞着双手,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石骅阗有些不好意思,他拽了一下蓝竹妡的胳膊,示意她快走。

蓝竹妡看了一眼石骅阗尴尬的表情,脑子刹那短路,仿佛闪电一样就浮现出了当年她如同一个脱了毛的雏鸡站在那个同样姓石的男人面前的样子,她很懊恼,突然就冲着他发火:“你觉得我很丢人是吗?那你可以离我远一点,愚蠢的男人。”

石骅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竹妡迅雷不及的扇了一巴掌,然后两个人都惊呆了。

半秒钟后,蓝竹妡突然大笑,端详着不知所措的石骅阗脸上的那五个手指印,就像在揣摩某件精美的艺术品。一种类似于夏天绕着操场跑完三圈之后大汗淋漓的快感打她心底升起,她在惊诧于自己这般莫名其妙变态心理的同时安慰自己。

我喜欢这个男人,我一定要让他变成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对于石骅阗来说,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女人就这样羞辱,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发誓也一定是最后一次。

他当时有想掐死蓝竹妡的冲动。尽管这个女人长的还不错,尽管这个女人也引起了他的一些心思,可是此刻他想做的就是如何将这个羞辱还给她。

石骅阗的心里翻起了千层浪,他忍住了,路人都看着他们两个人僵持,有人在议论:“现在这些自由恋爱的男女都是翻了天的,阴盛阳衰啊。”

石骅阗正要开口的时候,蓝竹妡又一个惊人的举动开始了,她扑上了石骅阗的身,旁若无人的吻上了他的唇。

蓝竹妡呓语着:“石骅阗,你是我遇到最美妙的男人,你是我的,我要你是我的。”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漫步着一些看热闹的行人,不远处的露天市场徘徊着一群无聊寂寞的人,在阳光下发着臭气的大筐大筐的鱼,蔬菜和一个挨着一个挂在那里的,带金银丝的拖鞋吸引着有购买欲望的市民们。

石骅阗觉得自己真的颜面尽失了,他一把推开蓝竹妡,恶狠狠地咒骂她:“你当我什么,随意打趣,可以让你说不知羞耻,赤裸裸的调情话,还是让你不顾廉耻的赞美充满了淫欲。”

蓝竹妡的泪水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落下,她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她的声音被压抑的已经扭曲,她一把拽着石骅阗疯狂地把他塞进一辆及时到来的出租车里。

石骅阗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更不能理解是什么给了她如此大的力量,在出租车里他试图看清楚蓝竹妡的意图,可是蓝竹妡根本不理会他的询问。

石骅阗想和她吵架,看了看出租车司机不怀好意时不时朝着反光镜里伸头的嘴脸,他忍住了。

刚一下车,石骅阗就又被蓝竹妡拽着狂奔,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时,是在南门城墙下,石骅阗终于才能愤怒地冲着蓝竹妡大吼:“你这个疯子,你要做什么。”

“石骅阗,在这里,就在这里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对,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当一个人足以疯狂,足以超微出贱的时候,是上天赐给她足够的爱的勇气来坦白的。我遇到你是一个偶然,可是我们相爱却是必然的,你注定是我的。”

石骅阗显然被蓝竹妡的告白搞昏了,他想都没想,就转身而去。

蓝竹妡在石骅阗身后大声的喊着:“石骅阗,我要你是我的。”

那个时候已经是初夏,尽管如此,蓝竹妡仍然穿着一件羽绒衣精神抖擞的宣言着,五月的城墙上人并不是很多,有的就是些许亲昵的情侣或者闲暇提着鸟笼子的老头们。

蓝竹妡大笑:“我的爱情,我的第二个男人出现了。”

· 10 ·

蓝竹妡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莫名地东西撞击着自己,生命在某一个时间段仿佛是为了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而停止的。

这是一家廉价的旅馆,实际是个录像厅,只不过有几个包厢是带床位的,所以很多学生情侣就当这里是过夜旅馆了。

某些时候,有人当这里是“流萤”出没的地方,所以这里的生意反而出奇的好。

蓝竹妡扶着石骅阗歪歪扭扭的走进来时,大厅里窸窸窣窣地传出一些微妙的喘息,灯光很昏暗,仅仅是靠屏幕上的光线能看得到一堆头在那里摇来晃去,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头似乎是被另一个头顶在脖子那里很委屈的朝后挺着。仔细辨认,就会发现有的黑糊糊的东西不是头,而是两只脚丫子竖在那里。

空气很不新鲜,汗味,香水味,脚臭味,爆米花的味,甚至有方便面的味道。

蓝竹妡冲着黑暗处喊了句:“有活着的吗?出来一个。”

黑压压的座位上先是一些骚动,有人不大不小的回应了一句:“又来一个流萤,骚货。”场子里发出哄笑。刚好屏幕上放着一个女人环着一个男人的腰,娇滴滴的说:“我不嘛,人家就是要嘛。”

蓝竹妡有些恼火,借着酒性子又喊了一句:“贼,到底有没活着的。”

半天从另一角落出来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太婆,看都没看蓝竹妡,走到她跟前直接给了一把钥匙:“后院第三个房间,去吧,真是的,喝这么多的,也不怕做不成了……”

就这样,两个同样醉的一塌糊涂的人倒在了床上,一倒在床上,石骅阗嘴里就开始混沌不清的呓语,两个人的身体就像绕麻花一样纠葛起来,一个15瓦的灯泡羞涩地对着两个人妩媚了半天后,发现两个人仍然是毫无概念地拥抱,居然,居然昏睡了过去。

可怜的小灯泡有些尴尬,在用尽了所有力气之后它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然后冲向蓝竹妡和石骅阗的脚边,房间顿时陷入一个空前的恍惚中。黑,静,只有偶尔传来隔壁房间里的呻吟声。

所谓的劫难从如今简化的拼字说法就是,打劫不到的困难。

很庆幸,石骅阗遇到了,他没有打劫到别人,却被一个美貌的女子劫了自己。酒精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吵架,身体的本能使他不由自主的朝身边另一个软棉棉的物体靠去,用棉花化解来自燃烧的力量,石骅阗觉得身体里的热流不停的炙烤着自己,仿佛骨头都要被溶掉,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吧。他拼命的寻找出口,释放,他询问着身边的那个陌生的身体:“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蓝竹妡摸索着在石骅阗的身上吸取着她想要的东西,她决定用身体去收容这个男人,即使收容的只是暂时,她觉得很不错。

蓝竹妡在天微明的时候离开,她看了一眼仍然昏睡不醒的石骅阗,凄然的笑了下,然后在石骅阗的脸上轻轻吻了下去。

带着一滴泪她离开了。

蓝竹妡说:当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让石骅阗去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吧,尽管那个所作所为并非石骅阗自己的冲动。

女人在占有欲强烈的时候是可怕的,可怕到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 11 ·

石骅阗是清醒的,只是他不想清醒过来,他眯着眼看到蓝竹妡离开,他闭着眼感觉到蓝竹妡在亲吻他的时候落下的那滴冰凉。

蓝竹妡转身后,石骅阗伸出舌头添了下那刚好滑到嘴角的冰凉,真涩啊。

石骅阗对着蓝竹妡的背影说:“我数到十,你回头,我就拥抱你。”

可惜,这一切,蓝竹妡不清楚,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一颗破碎的心。

有的时候人们总是以为自己失恋了,其实不知道恋爱才刚刚开始,可就是因为过于自卑的自信,使得爱情总是擦肩而过。

有人说,世间有你不寂寞,可是,我说,世间有你更寂寞,如果,你不能爱我,又不忍伤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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