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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

妙音之谷

满目疮痍中,一个小男孩和一条老黄狗向着夕阳的方向行走着。三天前的一次地震让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生活了七年的家,若不是睡在他身边的老黄狗及时叫醒他,或许他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站在废墟前不停的喊爹娘,但是除了老黄狗会不断的舔着他的手指,连风都没有回应他,仅仅七岁的他终于接受了父母已经不在的事实。

饥饿和悲伤让他几欲昏厥,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于是他离开了那不复存在的家和本就没几户人家而现在更是变成一片废墟的小村去寻找生路。

他本应到城里去投奔他的姑姑,但是小小年纪的他根本不知道路在哪里,于是他就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行。

太阳引着他一直向南,他就一直向南走,后来太阳落进了山里,而他也在山前停住了脚步。

太阳落山后暮色也降临了,山中冰凉的晚风带来各种莫名鸟兽的啼鸣,而黑暗的山林就像魔鬼张开的巨口等着他走进去。

“阿黄,太阳不见了,我们该去哪儿?”小男孩看着围在他脚下的老黄狗眼泪又涌了出来。

阿黄不说话,只是围着小男孩转了几圈,然后迈着扎实的步伐走进了山林。虽然阿黄已经很老,但是此时的它却像坚定的靠山让小男孩感到莫大的安心,于是小男孩跟着阿黄的脚步走进了山林。

山林中不仅有窸窸窣窣的虫鸣鸟啼,更有散发着芬芳的成熟果实。小男孩在老黄狗的带领下找到了山中的野果,并在夜晚彻底来临之前终于填饱了肚子。

夜晚终于来临了,整个山林变得漆黑一片,小男孩依靠在树下,老黄狗则趴在他的身前。天空中虽然挂着明月,但是月光却照不进浓密的树林,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小男孩甚至连阿黄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阿黄,你在吗?”小男孩在黑暗中询问。

“汪汪——”阿黄听了小男孩的呼唤,站起身来蹭了蹭他的小腿,然后再次在小男孩身前趴下了。

小男孩确认到阿黄就在身边终于放下心来。疲倦让他很快入睡,可睡梦中又梦到三天前的噩梦,他猛然惊醒,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阿黄,你在吗?”小男孩又问。

“汪汪——”阿黄又叫了两声,小男孩终于又放下心来。

就这样,周遭的不安让小男孩反复不断的从噩梦中醒来,然后继续重复那一人一狗的问答,直到小男孩感觉口渴难忍。

“阿黄,我好渴啊。”小男孩在心里想着,但是却没有说出来,不仅是因为他已经渴到不想再说话,更是因为他知道阿黄听不懂他的话。

但是阿黄却像能感觉到他已经睡醒了一样,冲小男孩汪汪叫了两声。小男孩伸手摸了摸阿黄的头,黄褐色的颜色在他眼前显得那么的亲切。

小男孩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同,但是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同,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在他不远处竟闪烁着幽蓝色的光亮,紧接着他就听到在那光亮处传来淅沥清脆的流水声。

“有水!”小男孩用脚碰了碰阿黄,然后朝那光亮处跑过去,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原来光亮来自远处的一个山谷。

那山谷的石头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而石头上正不断的滴下的水滴在山谷下方汇成一股小溪。

小男孩口干舌燥,看见山泉水什么都没多想,捧起就喝。而阿黄这时也跑了过来,不知是不渴还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反而是向着山谷后面不断发出嘶吼的声音。

“阿黄,你怎么了?”小男孩一边摸了摸阿黄头上倒立起的毛发一边朝阿黄嘶吼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黑暗中,一双双蓝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

“徐施主,这就是那个孩子。”空慈方丈说着,然后领着徐霞客走进菜园,来到那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见有生人进来,默默的站起身来,却一言不发。

徐霞客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像狼一样嚎叫的小男孩,心想果然和方丈说的并无二致。徐霞客第一个想法也是以为这小男孩会不会是由狼养大的,但是看着小男孩眼中露出的柔和的目光却又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野性。

“小兄弟,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徐霞客试着跟小男孩说了句话,但是小男孩毫无反应依旧呆呆的看着他。

“徐施主,他确实是听不懂人言,而且不会说话,只会像狼一样嚎叫。”方丈说完又补充道:“若是有人能通狼语说不定可以找人解读一下,但是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人如何又会懂狼语呢。”

徐霞客点点头也表示赞同,就在徐霞客想别的方法的时候忽然听见游游和他小声耳语道:“霞客哥哥,让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和这个小哥哥交流一下。”

原来,这生物中,飞禽以凤凰为长,走兽以龙虎为尊,所以身为龙族的游游当然可以听懂所有兽族的话。

“怎么,游游你懂狼语吗?”徐霞客不知这个典故,贸然问了一句却忘记收住声,让空慈方丈一阵诧异。徐霞客见空慈方丈疑惑,便如实说道:“不瞒大师,晚辈能行走天下收服混沌之灵,主要靠的就是太上老君派下的乐乐游游两个小家伙一直在左右相助,方才游游说他可以懂兽语,不如让他和这位小兄弟交流一下试试。”

空慈方丈一听连忙双手合十道:“既如此,快请快请。”

空慈方丈话音刚落乐乐游游就一齐从徐霞客身上跳了出来,两人一齐向空慈方丈行了礼,然后游游便飞在空中对着那小男孩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听到游游的声音之后那小男孩眼中立刻有了神采,然后口中同样呜咽有声,同时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众人一看,无不差异,但是却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游游和那小男孩的交流才终于结束,众人最后只见游游愁眉不展,而那小男孩更是泪湿双眼。

众人忙问游游是否听懂小男孩的狼语,游游点点头,同时却又反问说:“方丈爷爷,显通寺向北三十里是不是有片山林。”

“是有一片山林,名叫幽谷林,不过那里野兽出没,平时很少有人去。”方丈想了想之后回答。

“好,那明天一早我们就到幽谷林去。”游游说。然后在徐霞客和乐乐的追问下又将之前和小男孩交谈的内容全部和众人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小男孩名叫言言,他的家离这里有五十里,三年前那里发生过一次地震,他的父母都遇难了,他因被家里的老黄狗所救活了下来。他本想去姑姑家,可是因为不知道路误入了幽谷林。在幽谷林里他在喝水的时候遭遇了狼群,老黄狗奋力保护了他。他虽然逃了出来却不知什么原因忘记了人类的语言学会了狼语。后来他就一直在流浪中度过,因为不会一说话就像狼一样嚎叫所以受了很多苦,是慧净将他带到显通寺才让他告别了流浪的生活。

他很想感谢照顾他的僧众,可一开口就像狼一样嚎叫,并引起了僧众们的误会,后来才被带到菜园中生活。

他虽然听不懂僧众们是怎么争论的,但是却明白他们在争论什么,所以来到菜园中的他变得很安静,即使自言自语也会很小声。

一个月前他本已睡下,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隐约的狼嚎,他很激动的爬起来仔细聆听,发现竟是狼群发出地震警报的声音,紧接着各种鸟兽四散而去,那种情形像极了三年中仍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情景。

他不想悲剧重演,于是从小木屋里出来,在寺庙外面奋力的呼嚎……

方丈听了游游的讲述,心中不胜唏嘘,原来那些僧众真的都错怪了他。看着小男孩言言眼中含着的泪水,方丈虽已将悲喜看开,却也眼中泛泪走过去将小言言紧紧的抱在怀里。

第二天一早,肩膀上坐着乐乐游游的徐霞客领着一个小言言下了山并一直往北方走去。在天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片山林。

在这片山林前,小言言停住了脚步,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同时口中发出阵阵哀嚎之声,因为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和阿黄在一起的夜晚。

这片山林仍像一只巨兽张开的巨口,但是在徐霞客火把的照耀下,小言言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三年过去了,但是这片山林在小言言眼中依然是这么的熟悉。很快徐霞客就和小言言来到了那个泛着幽幽蓝光的山谷。

“霞客哥哥,这应该就是混沌之灵音藓生活的山谷。”乐乐说着,从山谷的壁上捻下一些泛着幽蓝色光芒的苔藓说:“你看,这就是音藓。”

徐霞客看着乐乐取下的音藓,点了点头:“言言就是喝了混了音藓的水才忘记人类语言的吧。”

“对。”乐乐说:“音藓会吸收生物的语言,动物们经常来这里喝水,所以音藓就吸收了各种动物的语言,但是动物在喝水的过程中又会喝到带有音藓微粒的水,结果就会随机的学会另一种语言。而言言哥哥应该就是喝到了带有狼族语言的水了。”

“既然这么说那这一带的动物语言是不是也都乱套了呢?”徐霞客问。

“对。”乐乐点点头。

“那怎么样才能所有的语言全部恢复正常呢?”徐霞客又问。

“音藓和普通的苔藓一样,惧怕阳光。不过这山谷里照不到阳光,所以我们只能用火来烘烤音藓,之后它就会把它吸收的语言全部释放出去,如果语言的主人在附近,那么他就可以接收到属于自己的语言了。”说着乐乐口中喷出一口火,山谷里立刻传来一阵鸟啼兽吼之声。

“霞客哥哥,你也来,用你的火把烘烤这些音藓,让我们把它吸收的所有语言都释放出去。”

徐霞客听了点点头,然后将火把对准了音藓。

很快,整个山谷里鸟兽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林中所有的鸟兽都堆满了山谷里。然后忽然间,一个稚嫩的人声从山谷里传了出来。

“阿黄,阿黄,你在吗?”

“阿黄,阿黄,你在吗?”

那声音传到言言的耳朵里,言言忽然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用哭腔大声喊出了一句:“阿黄——”

徐霞客和乐乐游游听见言言的喊声,欣慰的对视了一下,眼中也忍不住有了泪光。

没一会儿,山谷里又传来几声狗的叫声。

“汪汪——”

“汪汪——”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言言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因为那是阿黄的声音。听着那叫声,言言仿佛又回到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他在黑暗中问阿黄。

“阿黄,你在吗?”

而阿黄就在他脚边说:“我在,我在……”

……

一天后,阳光正好,一个身穿灰白长衫的年轻人和一个小男孩向着阳光向南而行。

年轻人问那小男孩:“言言,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那小男孩说:“我想去我姑姑家。”

年轻人又问:“那你姑姑家是在这个方向吗?”

小男孩说:“不是。”

年轻人再问:“那你为什么向着南方走呢?”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因为南方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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