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审怨气，旧案重提 捉替身，翠儿屈死 (1)
小和娘推翻供桌，香炉里的烟灰纷纷扬扬洒到帝君神像上，小和娘手抚翻倒的供桌大恸。
清水道人见状，不觉有些恐惧，当年田老汉一状告到天齐大帝处，惹出了十六年的许多是是
非非，可见这田老汉也不是等闲之人，每日供奉这香火，天齐大帝焉能一毫不知？若是天齐
大帝发现其中猫腻，可不是等闲小事！如此一想，便更加心慌意乱。
鳖精担心的不无道理，神目如电，小和娘的悲声果真又惊动了天齐帝君。
话说天齐帝君奉旨出巡，十六年来巡查各地，一路惩恶扬善煞是辛苦。忽有一日，心神
不宁，细一审视，但见一阵怨气扑面而来，再仔细看，却见是田老汉之妻卢氏推翻供桌正指
着神像连声斥骂。帝君不禁诧异，向属下的四大天王道：“田、赵两家之案，十六年前我已
断清，为何至今怨气不息？”四大天王皆说不知。帝君略一沉吟，即令哼、哈二将：“你二
人去查明田虎一案实施详情，速报我知。”二将领命而去。
须臾，二将来报：“自从十六年前帝君断案之后，张德贤果然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十
六年来未能痊愈。”
帝君闻报，摇头微叹，那二将又道：“帝君断案后一年，赵钦革府中生下一女，取名珍
珠，现年已十五岁。”
帝君大怒，喝道：“难怪田家怨气不息！何人大胆，竟敢违抗吾令？明日打道地府，速
将此事查明，此案中作弊者，吾必严惩之！”二将唯唯，这时，驾前有一个青衣随从却暗暗
吃惊起来。
那青衣随从名唤江宁，自帝君出巡冀州后，便一直在驾前伺候。因其处事圆滑，善于察
言观色，平素甚得帝君欢心。岂知，对赵府生女一案，江宁正暗怀私念。原来，江宁有一同
窗好友陆安，现正在勾司衙门做班头，赵府生女一案正在陆安的管辖以内，当前赵府替珍珠
买寿时，陆安也曾向他送了银子，要他从中帮忙，他收了银子，十六年来一直在设法遮掩这
件事。今日见帝君又问起此案，江宁生怕卷入案中受到牵连。思前想后，便暗地里派人往勾
司衙门送去一信，信中道：……赵府生女事发，帝君盛怒，明日将往勾司衙查案，愚弟惶恐
之极，冒死相告，望早设良策……
信到勾司衙门，陆安大惊，慌忙求见阎王，禀道：“适才在下得一密报，天齐帝君正于
河西村查问赵钦革添女一案，明日便要到地府来，在下正不知如何是好。”阎王闻报，急宣
判官崔珏，令道：“取生死薄来，速将赵府添女之事查明。”
崔珏取过生死薄，翻至赵钦革之下，但见赵百万原来名下的三子一女，俱已被朱笔勾去，
其后又生一女，名叫珍珠，阳寿为九十五岁。看罢生死薄，阎王顿时想起十五年前之事。原
来，当年珍珠降生于赵府之后，赵百万向阴司捐银子替珍珠买寿，阎王许他一百两银子一岁，
赵百万捐银九千五百两，替珍珠买去九十五年阳寿，故而，十五年来阴司衙门众鬼一直未骚
扰赵府。如今案发，陆安束手无策，阎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判官崔珏将那生死薄细看了一遍，忽笑道：“阎君不必烦恼，在下已有主意了。”说
着，取过朱笔饱蘸浓墨，在那“九”字上重轻轻一点，于是赵珍珠的阳寿顷刻便改成了十
五岁。陆安见了，眉开眼笑。阎王也点头道：“赵珍珠今年正好一十五岁，此计天衣无缝，
速派人去赵府，务必在帝君到来之前将其捉拿归案。”陆安得令，慌忙去了。
陆安去后，阎王又传令阴司各府衙，立即清扫衙门，备办贡品，整肃风纪，以侯天齐帝
君驾临。一时间，阴曹各府衙清点账目，核查积案，发落冤鬼，放牌捕人，上上下下忙作一
团。牛头马面屁滚尿流，十殿阎罗惴惴不安。
话说陆安取了批捕令牌，急忙令白无常和红眼鬼到赵府去拿人。二鬼差得令，相对愕然。
十五年来，二鬼差与清水道人勾结甚密，又曾受了赵百万若干好处，此时怎能不替赵府
说几句话？红眼鬼道：“十五年来，阴曹地府收了赵府无数金银，许他年年无事，岁岁平安，
赵百万又替那小姐买了九十五年阳寿，今日为何竟如此不讲情面？”
陆安道：“此事来得甚急，若是被天齐帝君查出破绽，只恐我等连性命也保不住，还
有什么情面好谈，你二人速去速回，小心误事，下了十八层地狱。”二鬼差无奈，只得带了
批捕令牌，离开冥府径奔河西村。
再说赵百万将田老汉抓回赵府之后，命家奴先将老汉押入后花园的地牢里，逼问田小和
的下落，又吩咐将丫环春雨捆起来，待天黑之后投入清水河。
赵福等四处搜寻田小和，折腾了一日，没见田小和踪影，赵百万得报，亲自到地牢中拷
问田老汉，田老汉宁死不肯透露一个字。被打得几度昏死过去。
没得到田小和的下落，赵百万怎肯甘休，吩咐用水将田老汉泼醒，继续拷问。田老汉正
被打得死去活来，忽闻牢门口有人高喝一声：“住手！”
赵百万抬头看时，来者却是女儿珍珠。
珍珠的头上缠着纱布，乃是刚从昏迷着醒来。众人告诉他田小和已逃走，她只是不信，
趁人不备闯入地牢来看，正好碰上赵百万拷打田老汉。
见到田老汉被打得遍体鳞伤，珍珠忽冲上前护住田老汉，指责赵百万道：“爹爹，我昨
日落水时乃是被一道士拉入水中，你不去追问清水观的道士，为何恩将仇报，如此加害田老
爹！”
赵百万见女儿竟敢站在仇家面前指责自己，更加恼怒，骂道：“混账！你来此做甚？田
小和是赵府的克星，他在水里扯下了你的衣衫，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珍珠道：“爹爹，田小和救了我的性命，村中人人皆知，你不能凭空陷害好人，你不能
不讲一点良心！”
赵百万气急败坏，喝令恶奴送珍珠回绣房。珍珠紧紧护住田老汉道：“爹爹，你要是不
放了田老爹，我今天就在这地牢里不出去！”
珍珠已撞过一次柴门，头上仍包着纱布，众家奴哪敢再惹她？赵百万气得暴跳如雷，忽
手提皮鞭上前，颤微微骂道：“不孝的奴才！看我今天打死你！”骂罢，狠狠抽了一鞭。
珍珠在赵府一向是娇生惯养，何曾挨过皮鞭？一时火气攻心，竟昏倒在地牢里。赵百万
见女儿倒地不起，以为珍珠是在耍娇吓他，仍怒冲冲挥鞭责骂。谁知，珍珠竟无声无息，如
同死人一般。赵百万一时也慌了手脚，忙弃了手鞭，令人将珍珠抬出地牢。这时，老夫人也
来到后花园，见女儿昏迷不醒，老夫人哭闹着要同赵百万拼命。赵百万六神无主，急令将珍
珠送回绣房，延医调治，再也顾不上审讯田老汉。
珍珠被送回房中之后，面色青紫，四肢冰凉，气息若有若无，宛如死人一般。未几，家
人已将郎中请来。那郎中问脉之后，忽面带惶恐之色道：“老朽无能，医治不了令嫒之病，
请员外另请高明。”说着，收起药箱匆匆告辞。赵百万闻言，顿时惊呆，再三追问病情，那
郎中才战战兢兢道：“非是老朽不肯尽力，令嫒的脉象虚无缥缈，乃鬼脉也，阳世间已无药
可医，员外及早预备后事吧。”话未说完，老夫人已伏在女儿身上大哭起来。赵百万急得手
足无措，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呆愣了半晌，才打发赵喜到清水观去请清水道长。
再说白无常与红眼鬼两个勾司鬼离了酆都城之后，提了令牌锁链径奔河西村。看看快到
清水观，红眼鬼有些踌躇道：“赵百万为了替赵珍珠买寿，曾送了你我许多金银，今日我们
若是将赵珍珠拿了去，从此断了财路还不算，日后我们也不好见清水道长的面，须想个办法
让赵府逃过这一灾才好。”
白无常道：“有什么办法好想？赵珍珠要想逃过这一灾，除非抓个替死鬼，不过这件事
非同一般，须捉一个与赵珍珠同一时辰出生的女子才能瞒过天齐帝君，仓促之间，我们到何
处去找这样的人？”
二鬼差计议着捉拿替死鬼之事，不觉已至柳林边，忽闻林中有人高声喝道：“好大胆的
鬼头！竟敢瞒哄天齐帝君！”二鬼差一惊，几乎丢了锁链。定睛细看，原来是送子娘娘正立
在柳林中。
原来，送子娘娘也得了江宁的密报，特为赵珍珠之事而来。她已料到，二鬼差为了成全
清水道人，一定会去抓替死鬼，娘娘怕露出破绽祸及自身，便躲在柳林中等候两个小鬼。
见了送子娘娘，红眼鬼忽大喜道：“送子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那娘娘道：“二位，天齐帝君做事凶狠，他的命令违抗不得，你二人还是将赵珍珠拿去
交差吧，休要再节外生枝。”
红眼鬼本想向送子娘娘问一问此地有无与赵珍珠生辰相同的女子，见她先封了口，有些
不悦，道：“娘娘，赵百万添女，你受他的好处最多，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为何如此胆
小？”
那娘娘道：“二位，赵府添女一案事泄，如今你我俱是自顾不暇，还是小心些为好，
我在此等候二位，就是为了劝二位不要贸然胡来。”
红眼鬼道：“既然娘娘如此胆小，当初何必要收赵百万的银子？这场大祸皆是因你而
起，要想逃脱，你就快替我找一个与赵珍珠生辰相同的女子，也好叫她替了赵珍珠去！”
送子娘娘道：“性命攸关大事，我劝二位还是不要去冒险，将赵珍珠拿去交了差，对大
家都有方便。”
红眼鬼笑道：“送子婆，我知道你已捞足了银子，但我二人可不愿从此断了财路，冥府
之人，谈什么性命二字？就是再死一千次也不打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二人乃是为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