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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多元汉文化成为新疆主流文化之一(1)

§§§第1节屯民定居天山两麓

富宁安陈兵巴里坤,岳钟琪修筑绿营兵城池,为内地人民迁入这里实施大规模屯垦提供了可靠保障。他们在政府倡导组织下,在优惠政策吸引下,或成批或零散地来到天山脚下,垦荒种地从事农业生产。当然,就农业生产而言,前节里已经谈到,从兰州湾子等地的考古发掘中出土的碳化麦粒证明早在几千年前这里就开始有了农业生产,《汉书》中关于蒲类国“颇知田作”的记载更证实了这点。“颇知”是说已有了相当高水平的耕作技术和耕作规模,是生产的重要方式和生活的来源之一。但是不是有内地的农业人口来此屯垦就不得而知了。

到唐代驻扎在甘露川的伊吾军“兵三千人,地五千亩,马三百匹”,是说当时屯垦已成为伊吾军的主要任务。在1972年吐鲁番出土的唐朝《伊吾军纳粮谍》中记载,“伊吾军向军仓交纳屯田粮米三千八百余石”,每石按当时的市石一百二十斤计,则有四十余万斤粮食,足见生产规模之大和生产水平之高。但这可能仅仅限于单一的军屯,军队撤离之后屯垦随即结束。

到了清代康熙年间,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康熙帝指令:“巴尔库尔、科布多、乌兰古木等地种地之事甚属紧要,若种地得收,则诸事俱易。”并派副都统苏尔德管理巴尔库尔等地屯田事务。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富宁安向清廷建议在新疆实施大规模屯垦,当年巴尔库尔清兵播种青稞两千石,秋天收获一万五千石。雍正八年(1730年),岳钟琪屯兵收获青稞三万石。到乾隆、嘉庆时屯垦进入高峰阶段,而且变单一军屯为以民屯为主、军屯为辅。

国家为此制定专门的优惠政策,吸引大批的农民、商人,甚至囚徒来边疆参与垦种,并长久留居。据有关资料记载,当时政府对带家属兵屯的规定“每户给地三十亩,照例六年升科”,屯垦者所需的农具、耕畜、食粮、籽种等由官府供给,对能完成屯垦任务的及时转为户民。对屯犯规定每六人发给农具一副,每百人给牛马一百头(匹),屯犯为户民后,每户发给农具一副、马两匹,作价八两白银,分三年还清。对自己到巴里坤认垦的户民,每户给地三十亩,初垦之地三年或五年升科,并由政府接济他们口粮、农具、籽种,酌情借给买住房耕畜的银两,而且赋税很低。至于商屯,就是政府鼓励有钱的商人招募民户认垦,商户雇人开垦土地,再将地租给贫苦户民耕种。到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仅巴里坤商屯地达一万亩。

据清史稿记载:乾隆十九年(1754年),陕甘总督黄廷桂首次将发配到巴里坤的犯人投入耕种。乾隆二十六年到四十二年(1761年—1777年),从关内谴来犯人三批八百多户,乾隆三十一年(1766年)招募安插垦民近七百户两千五百多人,乾隆三十七年(1770年)两千名满族兵丁携家眷永驻。至嘉庆十一年(1806年),县内人口有一万五千多人,道光二十六至三十年(1846年—1850年)全县人口已增到三万余人。

而当时作为巴里坤后来的主要民族之一的哈萨克人尚未迁居到这里。原先游牧于当地的蒙古人一是政治原因,二是巴里坤盆地南北山坡大都被开垦辟为农田,放牧受到很大影响而大部分回到喀尔喀蒙古草原,留下来的少数人只得游牧于盆地周围的山地丘陵中。因为人数较少,更关键的是他们在生产生活包括文化需求等诸方面无法离开盆地内的主体民族人群,因而与当地汉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致生活在这里的蒙古人后来成为几乎完全与汉民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人群(这一点将在后节里专题谈到)。所以到清朝中叶前后,应该说巴里坤居住的主体人口是汉族和满族,而满族人除了少数贵族官僚之外其余的就是士兵。更何况到这个时期,清廷倡导的“满汉一家”构想基本成为现实,满族已经基本汉化了。

大规模屯垦大大地促进了生产、商品流通乃至整个社会经济的快速增长,稳定了局势,是边疆长治久安的千秋之计。

人数的增多,耕地面积的扩大,内地较先进的生产技术的推广应用,国家政策优惠的激励,使农业生产达到空前的水平。多种屯田形式,使耕地面积达近九万亩,粮食产量达到前所未有的数量,在乾隆中后期,镇西出现“仓库积粮过多”的情况。

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游击王绍和守备李执中引种豌豆小麦获得丰收,改变了巴里坤只种青稞的历史,改变、提高了军民食粮品质。

这种屯垦形式由哈密、巴里坤起向西延伸,木垒、奇台、乌鲁木齐、玛纳斯直至伊犁。农业生产方式连同农业文化逐步在天山北麓的大片区域里生根、开花。

粮多就得有粮食管理机构和有仓库储存,于是在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镇西府设粮务道,建仓廒储粮。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在府城南街西侧建起了八座大粮仓,每四座成一行,南北走向,两行相对。每座粮库长二十四米,宽十一米,高六点五米,可储备粮食六千石。粮库墙厚一点五米,墙基由石头砌就,屋架是很大的圆木结构,不只坚固耐用而且蔚为壮观。室内地面由大圆木套做的龙骨架,其上用六厘米厚的木板铺设得平平整整。木地板不与地皮直接接触,造成了犹如真空的不流动空气层,保持室内地面干燥,墙体的山墙顶部和屋顶均有通风孔。加上巴里坤气候冷凉而少水分,保证了储备粮久储而不霉变。

加强粮食管理一方面主要靠制度,另一方面要树立管理人员的奉公守法和道德意识,所以在仓廒一侧,专门修建了一座廒神庙。庙中供奉的廒神,一边大殿里是汉代的萧何、曹参,另一边殿堂里是唐代的尉迟敬德。他们都曾担任过筹集、管理、押运粮草的职务,其共同特点是廉洁奉公绝不肥私。因而他们被后人尊崇为保佑粮仓不受外力侵害、储粮安全无损的神祇。廒神座前供桌上供放着一根粗大的鞭子,那是警戒粮食管理人员的法器,时刻提醒粮官们自警,要秉公守法,不可做“仓老鼠”。一般来说,粮仓里都备有两件衡器,即大斗和小斗。收粮用大斗,而且往往把粮食装得超出斗面,发粮用小斗,装粮要用刮子刮得与斗面一样平。一进一出中就能“多”出许多粮来。一是为了弥补储存过程中抛撒、部分霉变等损耗,二是粮仓管理机构和管理人员从中获利。这似乎属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暗箱操作”,只要在“认可”的范围内,官方、老百姓都不追究。可许多仓管机构和人员,欲壑难填,巧取手段及数量超出了人们心理承受的限度,从中侵吞公粮大饱私囊或祸害百姓。人们称之为“仓老鼠”,“仓老鼠”是对营私舞弊的仓库管理人员的蔑称,说他们就是粮仓里的大老鼠,即《诗经》里的所说的“硕鼠”。

后来廒神庙被拆毁,可那八座粮仓一直为官方粮食部门使用,1950年后做县粮食局的粮仓,直到现在虽然部分地基有些下陷,但总体上完好,所以一直在使用。2005年,把它作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做了保护性维修。2006年按照国家《文物法》“有效保护、合理利用”的原则,拟将八座清代粮仓及整个该文物保护区布建成一座“西域屯垦史博览馆”,并初步实施,让参观者从较原始的耕作农具、耕作方式中管窥当年垦种者开发的艰辛,展示几千年来西域屯垦艰苦卓绝而辉煌的历史,感知社会发展的艰难曲折,特别是从中了解西域文化是在怎样的循序渐进中由多样的文化元素融合发展,才造就了今天新疆文化的色彩缤纷和独特神韵。

§§§第2节能工巧匠会集边城

国家对于边疆的许多优惠政策刺激了各类屯垦者的生产积极性,农业生产作为当时巴里坤的支柱产业得到了长足发展,粮食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有剩余。商业运作应运而生且迅猛发展。人口增长,经济繁荣,带动了教育、文化等社会事业的全面进步,特别是自康熙年间开始的大规模修建庙宇工程的启动,政府、商铺、民宅和社会公益性建筑的破土动工,以及民众日常生活的各种需要,必然招致大量的各类能工巧匠云集边疆城镇。

木匠是数量最多的工匠人群,这是一个充满了智慧和才干的集体。单是大型恢宏的庙宇群落建筑的设计,就绝非一般人所能胜任。这中间包括整座庙宇院落的布局,每座庙堂设计,如两层以上飞檐斗拱建筑的造型构思设计,每个部件的制作和各零部件的组装合成,整个工程施工程序安排,完成每个局部的工序,无不要倾注大量的心血。那时候没有专门的工程设计院之类的部门,怕是也没有圆规、三角尺之类现在看来最原始的设计工具,也很难有完备的晒图设备勾画出完整精细的建筑图纸,往往全凭脑袋构思,“图纸”就在总设计者的脑海里。他们指导众多工匠完成如此宏大的工程,其智慧水平之高超,真是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至于工匠们的制作技术,其高超的表现同样叫现在的木工瞠目结舌。按照木匠的行规和民间的讲究,修建包括住宅在内的所有建筑一般都不许用铁丁,每一个木器零部件与另一个部件的结合都必须用榫卯连接,这就要求每一个榫头都要准确无误地投入它要插进的卯中且须严丝合缝。一座庙宇建筑中数以万计、几十万计甚至百万计的部件,如果有一个榫卯的连接出现问题,就可能导致整个建筑的垮塌。而从曾被拆除的和现在幸存的许多庙宇中,百多年、二百多年之后没发现一处瑕疵。

木匠行业及其匠人们因而成为很受重视尊重的,以至于到了被神话的田地。木匠们自古以鲁班为祖师爷,他们专门修建了一座鲁班庙,就在府城东大街,山门临街,庙门不算阔绰也不宽大,却很精致,正殿里供奉鲁班爷的雕像,慈眉善目一副智者模样。鲁班庙在20世纪60年代中叶扩街中被拆除。

和木匠“水不离桥”(有水就得有桥)的当数泥瓦匠,巴里坤称之为泥水匠。因为建筑离不开泥,和泥(无论是石灰泥浆还是土泥浆)离不开水,或者说他们的一切工作都离不开水,故称泥水匠。建筑中这两个行业谁也离不开谁,泥水匠下好地基,轮到木匠“立木”,木匠完成了房屋木架的竖立(即内地人所说的“搭房架子”后),墙体的平整美观与否就全看泥水匠的了。俗话说木匠怕刨,泥匠怕抹,刨是木工活里最费力的,抹是泥工活里最关键最费力的。一面几十甚至上百平米的大墙,要抹得平整光滑,特别是庙堂、衙门之类的建筑要求是极高的,要把石灰泥浆内掺杂了麻皮索和成的灰浆(后来的建筑中称麻捣灰)均匀地搪在巨大的墙体上,不得有丝毫的凹凸和粗纱面,非高超的技艺不可。泥瓦匠使用的材料主要是土坯、砖块,他们对这些东西不只是熟悉,而且有很高的要求,所以许多要求高的建筑工程所用的此类材料都事先由他们亲自制作,他们就和制坯烧砖行业紧密联系在一起,很多泥匠属“两栖”匠人,既是泥瓦匠又是烧砖瓦匠人。泥瓦匠说他们的祖师也是鲁班,可木匠们不太认可。这不妨碍人们对他们的尊重和爱戴。

另一个很被人看重的行业就是铁匠(包括金银匠、铜匠)。锻造锤打各类手工匠人所使用的工具,如木匠的锯、斧、凿等铁制部分,泥瓦匠用的砍刀、泥抹,农家所用的锤、镰、犁铧、马蹄铁,家庭日常用品诸如铁锅、铜盆等。凡此种种无不需要铁匠的精心打造。铁匠的鼻祖是老子,那是炼丹的顶尖高手,当然是冶炼锻造的总工程师,被奉为太上老君,住在比玉皇大帝还高的“三十三天”。他也是道家的鼻祖,道家和铁匠们都敬奉着他,因而这里的老君庙一直香火旺盛,看来道家和铁匠们有着很深的渊源。木匠怕火,铁匠不能没有火,似乎火木难容,铁匠们自以为本行比木匠行更先进,技艺更高一筹,便有了“铁匠短了几锤,木匠短了瓷贼”的嘻语,是说木匠一旦不留神把木料锯短了只能眼睛瓷麻麻(像陶瓷一样土灰无光)干瞪着,铁匠就不一样,即使短了再敲打几锤就解决问题。其实大家都知道谁也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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