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离背着书箧，手中撑着纸伞，玄玄乎乎地走进了洛阳城。两天两夜的飞天挺不容易的。
他也不急着去什么覆雪门，总要先找到落脚处才行，夫子的书院，师兄说这是进洛阳城首先要办的事情。
只是当刘离穿过洛阳西南角一条名为乌衣巷的幽静小巷，转过街角，站在早已长满青苔的台阶上，看着满是蛛网灰尘的木门时，一时无语。
夫子有书院，名离院。
看着门檐前的离院二字，刘离生出满腔感慨情绪。
不是因这书院有一“离”字，因为想来这书院比他年龄早了不知几十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刘离感慨的，只是这书院好像与大师兄所说的有点。。出入
大师兄说很好找，但他问了一位乌衣巷外的卖肉包子的大叔，街道旁一卖大白菜的阿姨，巷子里两个玩跳房子的小孩，最后是一位坐在门前台阶上晒清晨太阳的老婆婆，才在这洛阳城的西南角中找到了离院。
大师兄说书院很气派。是很大，但当他打开锁走进院子时，就一脚踏进了深约一尺的枯叶中，而整个院子亦被青藤枯枝所残绕遮掩，野花开满地。倒也有几分幽静清雅。
大师兄还说了，这书院空了好久，如今二师姐陪夫子云游四海去了，三师兄现在依旧赖在渭水宫中，已经好久没人住了。
只是当他走过枯叶丛，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小花时，他推开了房子的门，然后，，一根粗木棍迎头朝他砸了过来。
刘离想说出“等等”二字，可第一个字都还没说完，木棍已然砸来，他马上拔出腰间的残剑，砍了过去。木头断成了两截节，然后三节，四节，没了……
刘离也有机会说出了等等二字，但第二根木棍也不因他的话停下来，刘离无奈，再次砍柴……
对面站着位少年，头发油腻，甚至打着绺，衣服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痕迹，他穿着一件灰袍，想来之前是件白袍，但因为长久不洗或洗也无用的缘故，变的破旧油腻。
“你是谁！”那少年又抽出一根木棍，眼神警惕地盯着刘离，像受惊的麋鹿。
刘离发现他真的只是一名普通人，不是修行者，也把残剑插回腰间。
“这里是离院，我的住处，你问我是谁，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了。”刘离平静地答道。其实刘离想要说这书院是夫子的，但看着像百年老屋似的书院，想来夫子他老人家可能已经忘记他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可是这里已经好久没人住了。”少年皱眉，依旧冷漠。
刘离也不再说话，从怀中取出了一大串钥匙，还有一个上面印着离院二字的木牌，“这是书院的门牌，还有大门的钥匙，不信你拿去试试看。”
少年看着刘离手中的东西，深吸了口气，摇头道：“不用了。”
刘离皱眉
“我见过你手中的木牌，厨房里还有很多类似的，被我们当作柴火了。”少年指了指房子后面的小木房。
而刘离眼角不经意间抽搐了一下，难道这木牌有这么不顶事？那么那冰男给自己的木牌呢？
“不过我看到你开门进来了。”少年放下了木棍，“我想你应该没说谎。”
“而且你进来时没踩院子里的小花，那你应该是好人，”忽然，少年身后传来一青稚声音，一小女孩把头探了出来，柔弱地说了一句：“好人不说谎。”
尽管她身上也是沾满灰尘，但她的小脸依旧红嫩可爱，睁着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刘离。
刘离看着小女孩，认为对方既然赞美，那么要说的是：“……谢谢”
“好了，”那少年用手给小女孩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对刘离合手躬身道：“打扰了，不好意思，我们以为这里没人住。但这里的东西我们没碰，除了厨房外，给我们一点时间，等我们收拾完东西就走。”
“哥哥……”小女孩小手拉了拉少年的衣袖，眼中满是委屈与不舍。“雪儿乖，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家，等哥哥攒狗钱了，我们就回家乡。”少年揉了揉女孩的头，小女孩虽然很伤心，但也不再说什么，垂下了头，转身走向厨房。，看来真要去收拾东西走人了。
刘离看着他们两兄妹，满是心酸与无助的背影，突然有些伤感，不知是因为他们，还是因为自己。“等等，你们……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的。”刘离最终还是劝道。
那少年回过头来，有些不确定：“什么?”
“哥哥，他好像说我们可以继续留下来。”小女孩依旧细声细语，眼神忽有喜意油然而生，但马上又掩没了，担心自己听错了，所以眼巴巴地看着刘离，意思是说让他再说一遍。
“嗯，没错。”刘离笑着再次肯定。
“呀！太好了！哥哥，我们可以不用走了。”小女孩拍了拍手跳了起来，扑进少年的怀里，而后又偏过头来看着刘离“您真是个好人。”
少年也是高兴，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也看向刘离，说道：“说吧，你有什么条件。要我们为奴为仆，还是其他事。”
刘离怔了怔，笑着连忙摆手“我可没这意思，而且大秦律法早已不允许收人为奴。”
少年眉头微皱：“你们人类不是说一报还一报吗，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之类的话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人类……等等，你们……不是人类？”刘离有些惊讶
而少年则把小女孩拉回身后，警惕地看着刘离“我们当然不是那些卑鄙狡诈的人类，我们是心鹿一族。”
一年前他兄妹俩还满怀憧憬地希望在洛阳里拜入一门派修行，谁知刚到洛阳就被骗了盘缠，不得不说他对人类的第一印象坏透了，族里的前辈们都说人类狡诈危险，看来真是。当时真不应该出来的……
刘离哑然，想了想，好像妖族中的确有一族叫心鹿，传说天赋异禀者能通心。
东海之上有千岛，妖域百族守于其中，常年不与大陆来往
中土上不是没有妖族，但也是隐于山林间，不问世事。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冥冥中似有规矩不可逾越。
刘离摇了摇头，“人类也不全是卑鄙狡诈的，我也不需要你们回报什么，况且你们也回报不了什么。”边说边拿着书箧上楼，“如果你们真想报答的话，那不妨把书院里的书都给读透了。”刘离想着自己三年来的生活，认为读书大概真的算一报还一报了吧。
下午，刘离正在第二层楼整理自己的书。
“那个……对不起。”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刘离转过身去，发现那灰衣少年正揖手低头
“对不起。”他旁边的小女孩也有样学样，稚声道。
刘离对这个小女孩很有好感，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而道歉，而这也说明他们打算留下来了。他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没事，别放在心上，对了，这书院还要大清洁，也需要你们帮忙。”
接下来的几天里，离院里的三人都忙着打扫清理。因为之前路歌和路雪，心鹿两兄妹的名字，当心有人会回来，所以不敢乱动书院里的东西，也就让它荒废着。
姬川，大西佛国圣河。
“老师，”一女子立于河边，出尘如洛神。
“嗯、?”
“这里是姬川。”女子轻声说道
“然后？”
“老师您说过，圣者不可亵。如来佛陀想来也算圣人，但您现在……”
“你老师我还曾说过，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看这姬川里的鱼常年没人捕，肥的都流油了。况且我们钓上个几篓鱼，然后赠两三篓给附近的百姓，此非圣贤之所为哉？”
女子默然，忽然向东望去，说道：“也不知道小师弟怎样了。”
忽然，不远处的村庄传来一阵哄闹声，一群村民扛锄头带菜刀朝这边涌来。“又是那两个秦人，天杀的，阿弥陀佛，他们在吃佛祖的肉！快！把他们抓起来，火祭了！”
女子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转身说道：“老师，您刚刚所提及的……”
但河边除了一根鱼竿，连人带竹篓都不见了。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傻徒儿，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对了，别把我的鱼竿落下了！”
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弯身捡起鱼竿，身影一动，消失于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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