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国的千山万水之中,安徽省的淮南市享有“三山鼎立”并“三水环流”之誉。三山即八公山、舜耕山、上窑山,它们以鼎立之势,在极蕴矿产资源的淮南大地上各美其美,争奇斗艳;三水即淮河并高塘湖、瓦埠湖,它们如练如珠,日日夜夜在淮南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竞放异彩,开朗明天。
可惜由于时间的关系,前不久我与几位文友的淮南之行,只能在一串五彩之珠上跳跃而不能不有遗珠之憾,但另一方面,我们当然也更有惊艳之喜:那可真是一幅又一幅的好山好水啊。
时令正是初秋,在一个暖洋洋的下午,我们一行在当地友人的安排下届临八公山。八公山是淮南第一名山—“八公山上,草木皆兵”那句成语,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但在登临八公山上第一胜景淮南王宫的山脚处,我们首先感兴趣的还是那平陈在青青草坡上的一大卷石书,那显然就是《淮南子》之谓了。登此山而不闻此书,岂可行止?这就让我们对此名闻遐迩的八公山近生了一种文化敬畏。是的,天下名山何其多,却只有八公山不能不令游人们想到一部书—一部“牢笼天地,博极古今”的传奇大书,那就是成书于2000多年前的《淮南子》。
那么,《淮南子》究是一部什么样的书呢?一边拾级而上,我们一边听当地友人娓娓道来:说《淮南子》,就不能不先介绍其主编淮南王。淮南王姓刘名安,从公元前168年至公元前122年,历经文、景、武三朝,为诸侯王时间长达46年。在这期间,以“学富五车”的刘安为首,逐渐形成了一个著述颇丰的淮南文人集团,“淮南小山”便是这个文学团体的代称,而《淮南子》即是他们存留至今的不多著述之一。幸运的是,这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鸿篇巨制,我们至今还能从中看到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非凡智慧和巨大力量……
说着,说着,眼前浮现一座具有汉代特色的巍峨宫殿。那深色与白色相间的廊柱,那古朴厚重的秦砖汉瓦,那到处迷漾着的铅华洗尽而后的清丽,一下子攫住了我们红尘中的微疲之心,我们的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进得大殿,迎面就是有数米之高并数吨之重的铜铸刘安巨像。只见这位淮南王塑像手捧书卷—那当然是《淮南子》了;他正充满期待地看着所有来朝拜的后人—那显然是在问:你读过《淮南子》这部书吗?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了一窥这部奇书之堂奥的冲动,但立刻又被大殿两侧墙壁上那异常生动的大型工笔彩绘强烈吸引了。循序而观,一幅是“八公仙境图”,描绘的是刘安与其门下“八公”在此山中著书立说、修道炼丹的经典场景;另一幅名为《飞升图》,栩栩如生地反映了《淮南子》中那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著名成语。
其实,这座汉淮南王宫就坐落在《淮南子》中的很多名言睿语之中。若你留心,在其两进院落不起眼儿的很多绿树丛中,你都可以发现静静伫立期间的一些精致木牌,上面或书有一则《淮南子》语录如“天下之事不可为,因其自然而推之”;或标示着一个又一个你所熟悉的成语:傲世轻物、百川归海、避实就虚、尺璧寸阴、根深本固、光怪陆离、化干戈为玉帛……据说,在现今中国通行常用的上万则成语中,出自《淮南子》这部奇书的就有122条之多。
还不尽此。就在淮南王宫大殿四周的曲折回廊里,还齐整有致地镶嵌着60幅石雕壁画,其内容不仅有《淮南子》中的多幅成语故事,还有书中始载的、我们至今还在沿用的中国24节气的名称和顺序。当然,在这些当地能工巧匠精雕细刻的壁画中,还表现有古淮南国的历史沿革,以及《淮南子》之父刘安的多彩人生。我们徜徉其间,沉醉其时,竟不知暮阳西坠,大地已然四合……
第二天上午,我们的行迹仍然未离八公山—不过是在拥有40余座山峰叠嶂、方圆120平方公里的八公山脉最西端、著名的茅仙洞风景区了。这里的最妙处是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一方面,你可登临据崖而建的清天观而曲径通幽,或步入其观发思古之幽情,或复攀南崖峭壁一探“真洞”之究竟;另一方面,在这佛道浓郁的传习之地,你也可以拂去一切的历史风尘,落座在这形胜绝佳的淮河之阳峭壁上,极目远眺。当其时也,山下的淮水三湾之地,异彩纷呈,气象万千。最夺目的,当属淮河唯此一段西流的胜景,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神来之手牵来绕去,山石倒长,南倾北仰,斜指南天。此时复观四野,淮南大地上的众多湖泊也尽收眼底,仿佛一面又一面的神奇宝镜,在金色的太阳底下熠熠闪光。
下得绝壁,我们登上一艘游船,直向“硖石晴岚”而去。据当地友人介绍,“硖石晴岚”是名声远播的“淮南十景”之一,风景煞是别致。果不其然,船行未久,“山水趣,旋开生面”,只见淮河之上有东、西两山夹壁而来,船行之水也突然变得湍急、奔突,我们很快便置身在“长淮津要”的硖石山口了。此时,东张西望,两边皆峭壁千仞,各融山、河于一胸,不由得令人壮怀激烈起来。是的,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期曾为曹魏所据,东晋“淝水之战”也曾使这里风声鹤唳;南宋末年,寿阳守将夏松在此筑城抗元,至今在西硖石山的悬崖峭壁上仍保留有他的“筑城记”摩崖石刻:“硖石两岸对峙,旧立二城,以为长淮当要。去蜡已城筑东崖,西崖犹榛虏荆棘。……”这里所言之“虏”,即指当时已经占领正阳关的元兵……
俱往矣,数淮南胜迹,还看今日“硖石晴岚”。我们的游船在千里淮河的这个“瓶颈”中流连忘返,船上诸君及当地友人们,有的沉浸在大禹治水到此的开凿功绩中而若有所思,有的注视着西硖石山上那座古朴典雅的石柱凉亭而思绪冉冉;还有的人,听船工讲“树”而悲喜两重天——说的是:那座凉亭名叫“慰农亭”,是光绪年间此地一个知府所建。亭侧本有一颗千年皂角树,主干之粗二人不能合围,且枝怪窟枯,苍老遒劲,是硖山口一个标志性的景点。但不幸的是,1955年的夏天,这棵远近闻名的古树被狂风拦腰折断。可又值得庆幸的是,早在1960年的时候,这棵古树的根部便滋生出一枝新苗,如今已然枝繁叶茂,冠盖如伞,并不亚于其前的无限风光……
这就是“硖石晴岚”留给我的最后音画。
当天下午,我们从浓郁的淮河风情中走出,又兴致勃勃地游览素有“安徽白洋淀”之称的焦岗湖。像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几乎每处山水之名都蕴含一些传奇故事一样,“焦岗湖”也自然有其并不普通的出处。据说,北宋年间,焦岗湖乃一府,府尹名叫焦丙钦,乃杨家将著名将领焦赞之孙……又据说,1368年,朱元璋定都南京以后,突然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瓦块鱼出自焦岗湖……
就这样,尚未进湖,我们已然被有关焦岗湖的很多传说迷住了。这的确是一个古老的湖、神奇的湖,又是一个年轻的湖、美丽的湖。当我们乘坐的快艇向焦岗湖的胜景之一“千亩荷塘”疾进的时候,浩渺的湖面上立时生动起来,引得长年生活在船上以打鱼为生的那些“大船帮”们纷纷向我们投以微笑,有的渔民还热情地向我们呼一声“欢迎”。这真令人欣喜,不能不心生“这里不仅是美地亦是善地”之咏。千亩荷塘很快便到了。只有如此大的湖,才能隐秘如此多的荷;只有如此多的荷花,才能让你明白什么叫荷世界、花天堂!我们纷纷于惊叹中步上这“安徽白洋淀”中的长长木栈,纷纷地拿出自己的数码相机,纷纷地排列又组合,纷纷地照相复照相。有道是:天上胜景有时尽,地上佳期永珍藏。忽然,从荷塘深处隐隐传来一种歌声……仔细一听,原来是那种很甜的女声,像仙女的歌声一样:
人游荷花淀,
雁舞芦苇荡。
一网撒开满湖翠,
小船摇来花鼓腔……
至今,这安徽省淮南市焦岗湖上的甜美歌声还在我北京的梦中缭绕不已。我爱那里的山,我爱那里的水,淮南山水赋,永世无相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