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玧带着满腹的疑问走进正厅,许白杨施了一礼,说:“老臣深夜前来打扰,倍感不安,请殿下见谅。”
金玧说:“我说过很多次,不在朝堂之时,舅舅不必如此恭谨,小似的伤势怎么样,舅母可为她诊治了吗?”
许白杨不好提起方似琪和她母亲之间有隔阂,故作轻松地说:“多谢殿下关心,小似吃了殿下的治伤灵药,已无大碍。”
金玧仍然不放心,说:“她心情怎么样,没有再胡思乱想吧?”
许白杨面色一暗,重重地叹息一声,说:“这孩子心事重,每天在想些什么,我也猜不透。”
金玧说:“舅舅洞察人心的本事非常好,竟然连一个小姑娘的心思都看不透?”
许白杨打了个哈哈,说:“女孩子嘛,她的心事岂是我一个老头子能看明白的。”
金玧觉得许白杨此话有理,说:“也是,小似从小吃苦,舅舅得好好地照顾她才是。”
许白杨心里说这话还用你嘱咐吗?我这个做爹的不好好照顾女儿谁来照顾女儿。说:“殿下说的是,说的极是。”
金玧想起为了救许白杨受伤的青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呢,她的伤势怎么样?”
许白杨不好说出青竹已经被方似琪“赶跑了”,含含糊糊地说:“青竹姑娘的伤不在要害之处。用不了多久自会痊愈。”
金玧说:“舅舅以前从来不喜欢踏入肃王府,今日夜已深,舅舅可是有了为难之事?”
许白杨说:“老臣来为殿下排忧解难。”
金玧哦了一声,说:“说来听听。”
许白杨说:“殿下一心要管鼠妖老人之事,可有为他伸冤解难的好办法?”
金玧心想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舅舅也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情了。说:“我会向巫灵阁施压,一定要任天问秉公处理。”
许白杨心想这个殿下的脑袋真是一根筋,吃了那么多的亏,依然采取硬碰硬的做法,这次要不是我家闺女想出了主意,你等着气的跳脚吧。说:“殿下可听说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任天问和万深都一心护着朱若,不会让殿下如愿以偿的。”
金玧说:“我只相信世间有公正,有天理,任天问和万深若是敢不好好办案,本王和他们周旋到底。”
许白杨说:“如何周旋,这二人若是收买了朱家的证人一起作伪证诬陷鼠妖老人,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金玧登时哑巴了,半天没有说话。
楚连良说:“许丞相既然有了高明的主意,殿下不必忧心。”
许白杨说:“这件事情既然被我遇上了,不管一管良心上说不过去。老臣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办法,殿下可想听一听。”
金玧说:“能为鼠族老伯洗刷冤屈再好不过。”
许白杨清了清嗓子,将方似琪的主意细细地向金玧诉说起来。金玧听着听着,神色变得越来越古怪,有欣喜,有震惊,也有不解。在他的印象中,许白杨学问高深,精通诗书历史,和有谋有略沾不上一点边。此番他侃侃而谈,精密布局,和从前胆小畏缩哼哼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楚连良精通鬼族之事,却从来没提起过自己是个先知,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看来这二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金玧的古怪神色最终都变成了欣喜,说:“舅舅,原来我一直小看了您。怪不得父皇临终前让你辅佐皇兄,原来父皇早看出了舅舅的本事。”
许白杨尴尬地呃了一声,难为情地笑了起来,说:“惭愧,惭愧的很。”
金玧的目光转向楚连良,说:“原来楚兄一直深藏不露,本王不明白,你为何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本事?”
楚连良说:“在下不是有心隐瞒,预言术窥探到的都是天机,泄露的越多,对在下的损伤越重。一旦泄露了重要的天机,后果不堪设想。”
金玧说:“如何不堪设想,楚兄说明白一些。”
楚连良说:“四十年前,大周曾设立天机院,院主罗玉,正是家母。”
金玧吃惊地说:“罗玉是你的母亲,她与我母后是最好的朋友。天机院主乃是大名鼎鼎的宿命通,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机院设立了十年,院主身患重病回乡归隐,从此再无她的消息,原来楚兄和我有此深厚的渊源。”
楚连良难过地说:“我母亲正是因为泄露了一件重要的天机,因此身患重病,缠绵病榻整整十年,最后痛苦离世。”
金玧一向看重朋友,不禁担心楚连良参与到这件事中会对他造成损伤,说:“既然如此,朱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管了,本王和舅舅另图良策。”
楚连良躬身行了一礼,说:“多谢殿下对在在下的爱重之情,古话说的好,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从前在下从不泄露未来之事,并不完全是害怕有所损伤,更重要的原因是时机未到。”
金玧说:“难道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楚连良说:“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鬼王星已经开始闪烁光芒,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金玧和楚连良面面相觑,一起发问:“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楚连良说:“实在对不起,此乃重要的天机,在下不能多说了。”
许白杨说不清楚为什么,听到“鬼王星”三个字后,心中隐隐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则说不清道不明。想到方似琪也许能给出答案,急匆匆地起了身,告辞而去。
金玧等他走远,无限感慨地说:“舅舅终于战胜了自己的懦弱自私,愿意帮我和巫灵阁斗一斗了。”
楚连良的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忍耐着没把真相告诉金玧。
金玧说:“今天楚兄说了一句恭喜,本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明白了,楚兄一早预见到我会遇到心爱的姑娘,因此恭喜我。”
楚连良说:“在下后来又预见到了一些事情,不禁为说了一句恭喜异常后悔。”
金玧说:“为什么?”
楚连良不敢泄露关于方似琪太多的事情,不得不撒起慌来:“小似姑娘一生晦星照命,会连累殿下。”
金玧如被炸雷当头击中,头脑中嗡嗡作响,说:“什么,小似一生晦星照命?”
楚连良念着朋友之意,一心想打消金玧对方似琪的爱恋之情,以免将来痛苦伤心,故意夸大其词:“一点不错,小似姑娘不但自己倒霉,而且命硬,凡是与她亲近之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金玧颓然坐下,双目中泪光闪烁,说:“舅舅说过,小似出生时,有一位占卜师说她命苦。难道没有破解之法吗?”
楚连良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运的枷锁无法挣脱。在下做为朋友奉劝殿下一句良言,对待小似姑娘,敬而远之方是上策。”
金玧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他听了楚连良的话,对方似琪没有一丝一毫的疏远之心,反而更加怜惜,说:“我只知道做事只顺从自己的心,天意如何我不在乎。小似命硬又怎么样,就算将来有一天她克死了我,只要我给她带去过真正的快乐,足矣。”
楚连良大为焦急,说:“殿下要三思,在下看到殿下未来要为小似姑娘吃尽苦头。”
金玧说:“吃尽苦头算什么,为小似丢了命也不打紧。”
楚连良说:“世人皆有一死,丢了命又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是最悲惨的。”
金玧没为自己担心,而是为方似琪的将来担忧起来,说:“我会生不如死,小似呢,她会怎么样?”
楚连良不敢说出实情,惴惴不安地继续撒谎:“至于小似姑娘嘛,会长命百岁,一生没什么很开心的事情,也没什么很难过的事情。”
金玧松了一口气,说:“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
楚连良暗自叹息,心想平平安安是世人都想要的幸福,对于方似琪来说,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金玧烦躁起来,推开窗户吹了一会凉风,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说:“楚兄,你知道吗,我本来打算好了,等和小似熟悉之后,就正式地追求她。现在我改了主意,还是以兄长的身份对她好吧。”
楚连良以为金玧想通了,欣慰地说:“应当如此,小似姑娘的确不是殿下的良配。”
金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连良不解地说:“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金玧说:“等将来我被她连累的时候,她心里会好过一些。”
楚连良想了一会,恍然大悟,为男女之情而付出和为兄妹之情而付出,在一个女孩子的心里分量是不一样的,为了让方似琪不觉得亏欠太多,金玧甘愿藏起自己真正的心意,以兄长的身份对她好。都说不易动情的人一旦动了情,比常人更加痴心,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不错。
楚连良慨叹良久,说:“殿下认为值得吗?”
金玧说:“值不值得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只知道,天大地大,在芸芸众生里遇到中意的女子不容易。不管是良缘还是孽缘都是缘,没遇到也就算了,遇到了则应当倍加珍惜。”
楚连良说:“殿下二十七年来从没动过真情,倾国倾城的蝶儿姑娘没能入殿下的眼,豪爽仁义的灵月姑娘也没能入殿下的眼。您和小似姑娘见面时间不长,对其性格了解也不深,能在一刹那间认准了她。情之一字,实在说不清道不明。”
金玧说:“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小似虽然很美,却带着木呆呆的傻气,我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傻里傻气的姑娘,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随着自己的心。”
楚连良说:“殿下曾想为我和小似姑娘做媒,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她。”
金玧尴尬地不得了,搓着手说:“一片好心,闹了个大笑话。”
楚连良意味深长地说:“殿下应当谨记,有时候好心,反而会办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