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杨关心则乱,待上了车才猛然想起,方似琪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驱魔师,根本不会被黑猫吓破了胆儿,更不会被吓得自尽,不解地说:“闺女哎,你这是……”
方似琪不等他把话说完,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许白杨再也不敢出声,询问的眼神飘了过去。
方似琪飞快地写了一些字,告诉许白杨她此举的用意,以及要许白杨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许白杨木呆呆地拿着纸条,登时为难起来,方似琪要他做到,是演一场戏骗一骗任天问。许白杨活了一大把的年纪,也在官场混迹了将近二十年,愣是没能学会戴上面具扮可怜的诀窍,让他演戏,简直比登天还难。拿过方似琪手里的纸笔,把自己的难处写了下来。
方似琪计上心来,面无表情地把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咽喉,许白杨一着急,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说:“闺女啊,你存心要疼死老爹呀。”
方似琪诡计得逞,比比划划地打了个手势,示意许白杨赶紧趁着热泪纵横的时候出去见任天问。
许白杨叹了口气,蔫蔫地从车上下来,遵从方似琪的部署,先郑重地向金玧道了谢。
金玧说:“没事了?”
许白杨抽弄着鼻子流着泪说:“性命已无大碍,老天开眼,没让我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金玧担忧之情消失,怒气一下子窜了上来,说:“表妹也真是的,刚刚和父亲相认就闹自尽,他不心疼自己,难道也不心疼舅舅,不懂事,不孝顺。难为舅舅十七年来为她走遍天涯海角,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阿芳暗中偷偷地乐了起来,心想阿妹真是聪明,短短的时间把肃王殿下的性格摸得通透,料准了他会这样说。她故意唉声叹气了好一会,说:“殿下有所不知,阿妹的不懂事全都怪我。从跟着我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常常受坏人的欺负,阿妹因此悲观厌世,动不动就有轻生的念头。她常常说‘人生在世,苦多乐少,不如归去’您听听,这像十七岁少女说的话吗,老气横秋的。”
金玧听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八个字,不由地心酸难过,说:“可怜的表妹,本是相府千金大家闺秀,却自幼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难怪她会悲观厌世。”
阿芳擦擦眼角处的泪水,哽咽着说:“谁说不是呢。”
金玧说:“凡事应该往好处想,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阿芳暗地里赞叹一声,心想阿妹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料准肃王殿下的每一句话,她两年前没有参与进尔虞我诈的争斗中,玩阴谋诡计的本事不但没衰退,反而有了长足的进步。说:“我也常常这样劝她,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说明我们的话没错,佘大哥及时出现……”
阿芳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停住,尴尬地笑了一下。
金玧说:“佘大哥?是黑衣人之一吗?”
阿芳不安地看了一眼任天问,说:“没什么,没什么。”
金玧以为阿芳对任天问心有顾忌,不敢说出实情,当即冷下了脸,说:“任阁主,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叙话,你一个外人站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任天问躬身退去,一边装模作样地帮着几个猎妖师处理黑猫尸体,一边施展千里听音术,偷偷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阿芳说:“殿下言重了,我一个身份卑微之人,怎么成了殿下的家人。”
金玧面对阿芳时,恢复了和善亲切的模样,说:“阿芳姑娘是我表妹的亲人,自然也是我金玧的亲人。我今年二十七岁,该称呼你姐姐还是妹妹?”
阿芳说:“我虚长几岁。”
金玧笑着说:“那就是阿芳姐,多谢你多年来对我表妹的养育之恩,我会向皇兄秉明一切,封你做郡主。”
阿芳赶紧推辞,说:“使不得,千万使不得,我一个乡下女子,如何能做郡主。”
金玧说:“阿芳姐愿意抚养一个非亲非故之人,心地之善足以感动天地,成为全天下好女子的楷模,封你做郡主,当之无愧。”
金玧此举大出阿芳意料,方似琪事先也没能料到,阿芳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一味地推辞。
金玧说:“事情就这么定了,封号我都替皇兄想好了,就封为德音郡主,阿芳姐莫要推辞。”
阿芳无计可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说:“殿下的好心肠世所罕见。”
金玧压低了声音说:“阿芳姑娘,我今天能侥幸活命,是不是沾了表妹的光?”
阿芳说:“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和阿妹有什么关系。”
金玧说:“请姑娘实言相告。”
阿芳哎呦一声,说:“真是拗不过殿下,我说了实话,请殿下不要传扬出去。”
金玧点了点头,说:“那是自然。”
阿芳尽力压低声音说:“五个黑衣人都是颍州落霞山上的蛇妖,其中的首领姓佘,他看中了阿妹,一心要娶她。阿妹不喜欢他,曾多次拒绝,可是佘大哥竟然很执着,带着几个兄弟一路从颍州跟到了洛城,一直在暗中保护。肃王殿下,我阿妹是不是有些傻气,佘大哥对她这么好,换做别人早从了吧?”
金玧说:“表妹为什么不喜欢他,嫌弃人家是个妖?”
阿芳说:“这倒不是,佘大哥脾气火爆,阿妹见到他就害怕。”
金玧说:“这也难怪,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个性格好的男人依靠终生。”
阿芳说:“但是佘大哥对阿妹很温柔啊,对她好的没话说。换做是我,早欢欢喜喜地嫁了。”
金玧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求不来的。”
阿芳说:“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对自己好的郎君,喜不喜欢在其次。”
金玧说:“终身大事不能随便将就。”
阿芳说:“嫁给佘大哥不算是将就,佘大哥对阿妹好的不能再好,嫁给他一辈子享福。”
金玧说:“姑娘是这样认为的,我不敢苟同,男人娶妻,女子嫁人,一定要选择自己中意的。”
阿芳偷偷地瞄了一眼任天问,发现他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暗地里偷偷一笑,故意啰啰嗦嗦:“能找到中意的最好,万一找不到呢。人生哪有十全十美,想发财的赚不到钱,想考状元的偏偏没本事,想做将军的却天生不是学武的料,能活下去就好,该将就的时候就得将就。”
金玧说:“绝对不行,换做是我,宁愿一辈子不娶,也不想和自己不喜欢的姑娘共度一生。”
阿芳摇了摇头,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金玧也不停的摇头,一句一句地反驳回去。
任天问听到后面,发现二人围绕着女孩子找郎君的话题没完没了,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扔下手中的一具黑猫尸体,独自离去了。
阿芳掩嘴窃笑,心想阿妹判断地好准,只要将此事说成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任天问果然会相信,也果然没有兴趣多听一会,他的疑心已经完全消除,今后我和阿妹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