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文武百官先是震惊,之后在心里便是各种计较,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都是用眼神交流着。而萧翎的笑容却是凝结住了,对于予幽他早就有了打算了,但从没想过让他嫁去竺兰,这也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这么多年了,看来竺天阳虽然死了,他这个儿子却还跟他的父亲一样啊。面上的尴尬一扫而去,竺乔举起酒杯笑道:“今天是庆贺两国议和,这件事就等明日再议吧。”
很明显拙劣的缓兵之计,竺乔知道萧翎不会轻易的答应将女儿嫁给自己,如果他错过了今天晚上的这个机会,那以后就更加难了,“萧王,竺兰和萧国两国结为姻亲后,便是一家人了。这也正体现了今日祭天时的祷文中所说的永世为好。来人。”只见竺乔从台下自己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举着说道:“竺乔今日便以这和合玉环作为聘礼。”言辞恳切不容拒绝。
用和合玉环作为聘礼,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势在必得。此时的萧翎可以说是骑虎难下,现在他必须要给出一个回答,不容拖延的,如果不把予幽嫁给竺乔,势必又会引起两国局势的动荡,萧国再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动荡,而且现在的自己年事已高,萧翎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及不上一个竺乔,如果战争开始,结局不堪设想。但如果把予幽嫁给竺乔,他实在不甘心啊,最终还是让竺天阳那个老家伙赢了,赢在他有一个好儿子。难道他萧翎真的命该如此嘛,他看向江言忠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江易安,心里想着如果他的儿子能够像江易安一样,那他也就不用这么多的顾忌了。
江易安看着萧翎望向自己的眼神,心里便有几分明白了。虽然现在宴席上的情形有些紧张,但他还是不由庆幸着,幸亏有竺乔娶了这个予幽公主,否则当驸马的人便是他了,那是为难的应该是他的爷爷了吧。
“予幽是朕唯一的女儿,朕答应过已故的皇后,予幽的婚事要看她自己的意愿。这件事只要予幽愿意朕无异议。”萧皇继续说道。
“谢萧皇成全。”竺乔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管别人心中别人是怎样思量他今天的举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看到萧予幽第一眼的时候便认定了。那张脸他看了十几年,终于幻化成真了。
歌舞依旧,欢笑依旧,更甚之前,不过众人心内想的已不再如故。今夜普天同庆,注定欢庆达旦,今夜是战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却是另一场无形战争的开始,那一战里,注定会伤的更惨烈……
人群终会散去,热闹终归平静,多么快乐幸福最终只能变成回忆。所以宴席散去后,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疲累,劳累千年的心情和耗尽心力的算计。所以兴奋没有延续多久,安安静静的回到自己的家中,好好的睡上一觉,生活还要继续。
可是萧翎现在可睡不着,居龙阁,这是他平时起居看书的地方。阁内视野宽阔无遮挡,这样也不怕别人偷窥。此时萧皇和江言忠两人面对面坐着,不像君臣更像多年的老友。
萧皇有着他自己的打算,他亲自为江言忠斟了茶“我们两可是许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喝茶了。”
江言忠双手恭敬接过,“臣年迈多病,这些年只能躲在府内了。”
“老元帅何出此言,想当年老元帅驰骋沙场是多么英雄,直到现在依然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先皇在世时长对我说您和他之间的情谊,所以老元帅与我来说就如叔父一般。只可惜守洲兄英年早逝,不然我与他一定也会和先皇和老元帅当年一样的。”萧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就不知予秋和易安能不能如你们当年一般了。”
“江家世代蒙皇恩庇佑,为朝廷尽忠是应该的。”现在的江言忠也不敢为江易安做什么保证,但他敢为江家的忠心作保。
虽然江言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他也没计较继续说道:“其实我心中一直是有个想法的,予幽虽然被我娇宠惯了,但是我毕竟是她的父亲,看得出来她对易安很是喜欢的。两个人又年纪相当,我也是十分喜欢易安这个孩子的。不如……”
萧皇还没有说完,江言忠便扶着桌角跪下身来,说道:“公主身份高贵,江易安实在般配不上,再者竺兰王刚刚请求赐婚,如果陛下将公主下嫁给江易安,岂不是会被竺兰王误会。”
萧皇没有想到江言忠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也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看着那个趴在地上苍老的脊背,想着他戎马半生也不愿再为难下去了。他将江易安搀扶起来,两个人转移了话题继续喝茶赏景。
宫宴后的第二天,江易安都是在军营里面度过的,练兵、研习兵法,和高辛和阿狸闲聊着打发些时间,杜衡则是忙着朝堂上的事,包括竺兰王一行人的吃喝住行也是由他负责。因为他的家世,因为他的战功,也因为他的处世为人,这一切再适合他不过了。所以很少见到他,但是每次聊天时总会谈到这么一个人,就如他从未消失过一样。这一天在高辛的撺掇下,他们决定明天去醉风楼探望杜若,自那日后,是再也没见过的。
想到这个救命恩人,江易安的心咯噔一下,那样的温润如玉的笑容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个模样已经印得如此清晰了。所以当第二天江易安见到刚复原不久的杜若时,是一种熟悉的疏离,仿佛这个人从未消失过,却又那样的陌生。江易安本以为自己是可以了解到这个人的,却发现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又加上几分的好奇探索。
杜若伴着熟悉的微笑将他们几个人迎上了楼,吩咐着送上了酒菜。
“杜兄,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救了我们安爷。”高辛举杯笑道。
“我也敬你一杯,你救了安爷以后便是我阿狸的恩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阿狸也举起了酒杯。
“两位客气,应尽之事,何足挂齿。”杜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易安则是不发一言,有种人就是这样,越想接近越是保持距离。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安全,才不会被那些莫名的感情扰乱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