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池终究是没能从师傅手中学到功法,或许天命原本也不打算教授他功法。
余文成是来请他去流云宗的,而且态度很恭敬,杨星池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位余前辈是修尊,自己的师傅也是修尊,只是师傅是星神朋友,连带着自己也成为‘高足’了。
内心之中诸多感慨——我又算什么高足,试炼弟子选拔之时排于偏下的位置,天赋算是差的了,而且到如今才成为修师不久,怕是同时参加选拔的那位二十一天结元的弟子,已然成为修尊了吧?他叫什么来着?对了,简阳羽。
在下一瞬,杨星池隐隐约约明白,流云宗来请师傅可能是冲着星神来的,毕竟就自己所知,星神只有一位朋友,就是自己的师傅了。
只是星神已‘死’,虽然内心之中不愿承认,通过自己师傅在得知星神消息离去前后的情形来看,星神的确是出现了一些问题的,而这问题,身为朋友,却只是尊阶的师傅是没有办法帮到的。
那——就要保守秘密了,毕竟自己最初也是这样承诺的。
天命并未出山洞,出言应允余文成明日动身后便叫杨星池进入山洞了,余文成抱拳躬身后转身下山,等在山脚。
杨星池奇怪的是,这一日的时间,师傅却未曾做何事,只是在那位余前辈离去后移步洞口,盘膝坐在那里,看向洞外出神。
既然无事,何不提前动身呢?
师傅在做什么,杨星池没有问,师傅没有教授他功法,他就在一旁静坐调息,只是自那余前辈来后,杨星池总觉心神难宁,难以入定,最后索性不再静修,移步师傅身侧后方,也如师傅一般看向洞外,只是洞外除却天空便是远山绿林,更无飞鸟,许是晨间鱼汤入腹过多,他又沉沉睡下了。
杨星池却未发觉,待他双眼发沉躺地睡下后,天命回过头很专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洞外,双目之中平静不再。
——他是你送来的,我知道这里只是他的第一站,他注定离去,只是你不觉得时间过早吗?他还只是一个修师,跟我当初见你时一样,甚至比我还有诸多不如,他的根基是很扎实的,比我所知道的任何修士都要扎实,只是你不留给他一些时间多做准备吗?他连自己要走的路都不知道,难道这一路注定坎坷吗?
或许是我太过信你了吧,便觉何事都与你相关,只是我要怎么做?他们来的如此急,刚找到我,就派来一位修尊,所为何事呢?你不在了,这重担要让我来承担吗?
手中道衍笔传来一丝温热,山洞外天色已然暗了。
等候在山脚,余文成并未入眠,作为修尊,他早已无需睡眠,便是饭食也不需了,难得有空闲出离宗门,于这妖域密林之中静坐,余文成的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山上的那位先生,因为他发自内心的尊敬星神,来之前,宗主说自己要请的人是星神的朋友。
那可是星神的朋友!虽然内心之中澎湃不已,余文成却一点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让仅为修尊的自己去请星神的朋友,会不会太过‘不敬’了一些?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看来,是需要流云宗一门三圣出面的,最起码也是派一位长老前来才可。
只是宗主的安排却不是他能够揣测的,他要做的是尽力的完成,而事实上这件事也很简单,山洞内的那一位已然应允明日启程了。
第二天清晨,余文成早早的候在山脚等待着,他很有分寸,并未再上山催促——自己是来请人的,而且对方还是星神友人,应允自己今日启程,做好等待便是,若是落山前未曾下山,自己再上山询问也不迟。
请人就要有请人的礼数,这一点在流云宗肩负弟子选拔重任的余文成最是清楚不过——很多修士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情况未明的情形下,自己还是需要多多谨慎。
下山前,天命告诉杨星池:“人各有道,修行路到最后看得不是修为境界的高低,或者功法道术的奇异,更多的是自己对这一方世界的感悟,自己对道的理解,我的道还未成,你的道却是需要你自行发觉”。
说话的时候,天命身侧有一片落叶上下翻飞盘绕,最后缓缓的飘至杨星池身前,被迷惑不解的青年不由自主的拿在手中——那就是一片寻常落叶,为何在师傅手中变得如此奇异?这就是修士的道吗?这道到底是什么?
心念动间,落叶被杨星池收于脖上映月链内,悬浮在木棍旁,望居在下方湖水之中,触手之上的黑色已然很浅了,摸了摸身上储物袋——这些都是他分外珍视的物品。
师傅已然动身,杨星池快步随了上去,看来师傅不会教自己功法道术了..
在杨星池看来,余前辈真的是一位很友善的长者——他对自己的师傅很客气,甚至是恭敬,虽然师傅已然告诉他自己也是修尊,可是他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动身之时依旧以师傅为先,对自己也很客气,在路上多有讲解修师逸闻。
前行之中,杨星池觉得五年的时间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的梦,在自己最为孤寂的时候遇到了师傅,那时候师傅还不是师傅,行走在东安村和点星域,一点也没有一位修尊应有的气度,醉酒市野,甚至去那烟花之地。
五年前自己尾随他时,他还像是在这妖域密林之中游览一般边走边停,此时却少有耽搁,不为外界景致所动。
师傅唯一提出的要求是绕行东安村,又去了自己最初见他时的那间酒店——店老板已然换人了,当年的小二如今已是掌柜,于后台端坐逗着自己怀中的一对子女,一位年轻妇人在一旁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
“小二哥,老酒一大坛,别的不要。”,恍然间,杨星池突然发现,自己的师傅已然有五年的时间不曾笑过了,这也是师傅五年来的变化吧。
店小二比较诧异,又看了看酒楼客座之前的三人——灰衫文生为首,红衫男子在左侧后方,另一个跟着一位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
一般来说,很少有客人会点一大坛老酒,便是三五成群的酒友与会至此,一坛酒也就可以了,最多两坛酒自己就要准备好店内这一桌客座的动静了,大坛的酒一般来说是那些小店前来购得运回,拆封零卖给客人的,只是看着三人身着打扮却是不似小店雇工,莫非是大户之家要办什么宴席?
正欲开口应和之时,却发觉自己已经退至一边了——掌柜快步上前将他拉至一旁的。
“贵客临门,愣着作甚,快快准备”,急切的吩咐店小二下去准备之后,掌柜转身满脸堆笑的冲天命连连拱手,口中不住的道谢。
天命未曾答言,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掌柜,杨星池认出了掌柜,却不太明白为何,余文成则是诧异——修士贪恋凡俗?
一拍脑门,掌柜连连致歉,请三人去得楼上高阁静室,室内酒宴已然备下了一部分,不时有小二端得菜肴上桌。
掌柜并未久留,安排好酒宴后就告辞离去了。
从掌柜言辞之中,杨星池才音乐明白,这店小二的命运却是因为师傅当日道衍笔下的一个囍字发生了转折。而看余前辈的神色,似乎更加惊异了。
此前,杨星池是不饮酒的,这次与自己的师傅同桌,而且另有前辈在此,天命特意给他倒了一杯酒。
入喉辛辣,腹如火烧,杨星池杯酒入腹面上已有汗出,于这初秋时分热红了脸,只是这静室光亮,却看不十分明显。
杨星池想起了自己幼时吃过的醉猿果,这酒不太好喝,不过师傅喜欢,或许自己应该在储物袋内备上一些。
一大坛酒,足有七分是天命饮的,两分入得余文成之口,剩下一分被杨星池喝入肚腹。
师傅还不允他运转灵力解酒。
一路醉悠悠的随着师傅和余前辈前行,临走前,杨星池还向掌柜‘赊’了两大坛酒,晃悠悠的抱在两臂,走于闹市之中,也不顾他人眼光,呵呵笑着,径直出离了东安村,然后心念动时,将两坛老酒收入映月链中。
且拍拍手,舌头打转的说道:“这酒师傅爱吃,要好好保存,要记住那位店家,那位店家是好人,免费给师傅备了酒宴,还许我赊他两坛酒,好人”
抬头时,天命站在身前,杨星池笑嘻嘻的道:“师傅,您不许弟子解酒,只怕是弟子方才抱着两坛酒走在闹市,给您丢脸了”,天命并未回他话语,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这目光过于复杂,却不是醉酒中的杨星池所能解读的了。
“师傅生气了,又不理我”低声嘟哝一句杨星池转过头时,对着余文成笑道:“余前辈,您也是好人,不,不对,您是好修士,好修尊,晚辈能够跟您和师傅一同饮酒实在是开心,只是可能要耽搁咱们行程了”。
言未毕,杨星池已然倒于林中,翻个身睡下了。他不知道的是,身下是层层林叶,只是觉得这一觉分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