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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悉读大海

我的家乡临河近海,自幼就喜欢亲昵水,长大之后足踏南北,最喜欢的仍是水乡。尤其是那些濒临大海的地方,总是让我去不厌看不够,它如同一本厚厚的彩色书,里边充满浪漫的内容,对于我永远有着迷人的魅力。可惜我跟水的缘份不大,在我有条件与水为伴时,把我发配到远离水的地方。从此,水也就成了我的记忆所在,只是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思念中。

那年我正跟随一支工程队,在内蒙古东部草原上劳动,一天黄昏,看见草原在微风轻轻吹抚下,一层一层地翻起柔和的草浪,使我立刻想起了记忆中的大海。说来也真够巧的,那天刚刚下过一场带日雨,雨后的草原,天空是那么澄蓝,草野是那么碧绿,这绿这蓝连接在一起,立刻给我犹如观海的感觉。何况还有在朗朗阳光照耀下,随意翻卷的无边无际的草浪,怎不叫人心旷神怡遐思驰想呢?那天高兴得我一夜难眠。后来好容易睡着了,又于迷迷糊糊中说起梦话,据一位同帐蓬的师傅讲,我说的竟是什么“蛤蜊”“贝壳”“浪花”什么的,他这西北长大的人,连听都一点也听不懂。可见我对于大海是多么一往情深。

然而,若问我,大海的什么这样让我痴迷,这样让我眷恋,我又难以说得出来。这就如同对于祖国、家乡、母亲,我们每个人都会深爱不疑,但是又说不出道理一样。倘若非要让我说出点什么来的话,那恐怕就是少年时代的美好印象。其实,我对于大海真正有所认识,而且有了理智的敬仰,还是近些年再次接触以后。这时才算认真拜读了大海这本书。

有年夏天,我在北戴河小住数日,下榻的国家建材局疗养院,其建筑探入海中,躺在床上休憩,即有哗哗涛声洗耳,仿佛人就沉浸在海水里,那种惬意宛如游海。这时你会神不由己地,被这情境带入亦梦亦幻中,飘飘然悠悠然地自由自在。纵然过去有过些许不幸的遭遇,见过甚多的人世间纷争,都会被这带盐含碱的海水,荡涤洗涮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偏颇狭窄的心胸,在一点点地开阔拓宽,渐渐地跟大海融合。海的神奇,海的力量,海的胸怀,海的魔力,此刻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你没有商量地领略到。这就是我认识的大海。

国家建材局疗养院的位置,紧临东山鸽子窝公园,我去的那年还没有圈墙,出入无需购票且不说,更主要的是视野开阔。那些天只要有时间,我就步行到鸽子窝,坐在鹰角亭上观海。这时的海距我是这么近。

一天黄昏,正在跟大海倾谈时,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这情景立刻让我想起,那年在草原雨后想海的事,只是我个人的情况已大有改变,真的是星移斗转今非昔比了。这时的海在我眼中是朦胧的,海的远方是蒙蒙的雾气,海的近处是沥沥的微雨,四周宁静得只能听到海涛拍岸声。我看着那海涛,一层一层地前扑后拥,迅速而坚定地攀上岩岸,击撞起朵朵水的星花,壮观极了。这时立刻让我想起,许多关于力量的传说,例如“愚公移山”,例如“精卫填海”,等等,但是那毕竟都是传说,或者说是人们的向往,而这眼前的情景却是真实的。不由你有丝毫怀疑。

次日是个特好的响晴天。披着清新绚丽的朝霞,我又来到鸽子窝海边。昨天浩浩荡荡的海潮,已经退落得几百米远,大海显得异常的宁静,似锻如绸的海水,轻轻地漫卷波纹,在早霞中闪闪地发光,鲜亮得很。这时的海滩是裸露的,如同大海解开了她的衣襟,把藏匿多时的宝物,通通地摆放在你的面前,让你任意尽情地挑选。彩石、贝壳、海带、蛤蜊、螃蟹,应有尽有,无遮无拦,足见大海的慷慨与无私。赶海的人们,一边拣拾大海的馈赠,一边议论着说:“浪涛的劲儿真大,推来这么多宝物,让咱们拾。”“那还用说。跟大海比起来,河和江都显得小气。”无意间听了这些对话,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想,这大概正是人们喜欢大海的缘故。

北戴河海滨的几天小住,让我尽揽了一怀清爽,更让我获得了一腔豪迈,从感觉上觉得变了个人,连走路时的步履都轻快了,更不要说头脑的清朗空阔。只是回到这烟尘浊土的城市后,又开始在局促的环境里生活,难免有些短暂的不适应,需要重新慢慢地调整。此时,我对于大海,不仅有着深深的记忆,更有着别无代替的怀念,真希望再一次走近海滨,去读永远读不完的我所钟爱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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