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中期,春天的一个早晨。庄子临危受命,出任漆园吏。为了尽快掌握当地的真情实状,他只带一名小书僮,简衣陋衫,以踽踽闲行之态,悄悄进入漆园地界,观街市,问风谣,把当地官吏的贪廉良劣,事先摸了个清清楚楚。因而,当他突然出现在漆园府衙时,当地官吏无不惊竦震慑。
一天晌午,有个人登门非要见庄子。庄子问:“你找他何事?”来人说:“上山采石时,采到一块宝玉,他担心别人会来抢,想拿出去卖,又怕被商人占了便宜。想来想去,他决定把这块宝玉送给庄子。”于是,他带着宝玉,来到漆园城庄子府中,计划献上宝玉。庄子觉得很奇怪,便问道“庄子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献宝玉给他?听说庄子可从来不收别人任何礼物的。”来人问:“你又不是庄子,怎么知道他不收人家礼物呢?”庄子说:“如果我是庄子也肯定不收你那块石头的。”来人以为此人怀疑这是一块假玉,就答道:“这块玉我请玉匠看过,确实是一块真玉,价值连城,所以我才送给他的。”庄子说:“庄子从来把不贪的品格当作珍宝,你把这块玉石当作珍宝,如果你把玉给了他,你们俩人都丧失了珍宝,不如你和他还是各自保存自己的珍宝吧!”那人跪下恳求道:“我们小百姓,拿着这样珍贵的东西,是不敢出门的,我把它献给庄老爷吧,也是为了免于祸患。”看着下跪的来人,庄子心生怜悯,说:“如果你相信我,就把石头留下吧,我会转交给庄老爷的。”来人叩谢后离开了。庄子拿着玉石,安排人请玉匠把那块宝玉雕琢加工好,然后帮他把玉卖掉,把所得的钱全部交给那人,并派人送他回家。
惠子听说庄子刚上任,就有人前来献玉,而且价值连城,心想如果能讨来献给梁慧王,一定会成为国宝,梁慧王得到此宝后……于是他带上黄金,往庄府赶去。
“啊呀!什么风把梁国相爷给刮来了,真是太意外了。”庄子笑嘻嘻地问道。惠子心里知道上次在梁国期间,庄子受了冷落,心里肯定不好受,现在要报复了,可为了玉石,也得忍啊!惠子爽朗地笑道:“听说庄兄出任漆园县令了,可喜可贺!所以前来祝贺!这是梁慧王的一点心意,请笑纳。”庄子严肃地说:“贤弟不是不了解我的性格,请把礼物带回吧,我不会收的,如果这样请你们回去吧!”惠子忙陪笑脸道:“庄兄言重了,多时未见,就想与你叙叙。听说你上任后,立即颁布宣政令,治弊兴利,黎民百姓为之欢欣鼓舞。”
庄子说:“哪里,我只是为百姓们做点事情,他们太苦了。”
真是爱民如子呀!怪不得深受百姓的赞颂。连老百姓挖到一块玉石都要争着献给你,真是让我听着感动呀!
庄子心想,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他原来是为那块玉石而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演戏。
庄子微微一笑,“什么玉石呀?我不知道。哪有此事?子须你过来,这几天有人送玉石过来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回老爷,没见有人送玉石来呀!”子须说完转身退出。
惠子十分惊讶,怎么会没有这事?不对吧,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有人误传?
庄子说:“贤弟喝茶,喝茶!一块破石头,聊他干吗?”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消息应该可靠的。”惠子自言自语。
“贤弟呀!怎么六神无主的,玉石很重要?”
“噢,一块玉石嘛,我只是随便问问。我今天来带来好酒了,一会儿我们喝个一醉方休,很久没在一块喝酒了。想你呀!”
庄子心想,真是个老狐狸,明明为玉石而来的,还要说什么想我了,真会演戏。
“贤弟看来是官做大了,学得油腔滑调的,老师不是教导我们做人要厚道吗?你忘了?”
惠子脸腾一下红了,他连忙用手做扇风的样子,“天气好热!真热!”
子须前来,说:“大人,饭菜已准备好,请惠丞相入席吧!”“好。”
“请,请,难得惠丞相有心情在漆园城吃顿饭。”
席间,惠子面带忧色说道:“庄兄,我从小就学会了仁义礼智的圣人之道,经过努力,现在做了宰相,许多国事都亲自过问,从来都没有三心二意过,但是,我的内心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烦恼,我确实不知怎么才能消除这种烦恼。”
庄子笑道:“贤弟,你消除忧患的手段根本就是错误的,甚至完全相反。一个人要追求的目标在东边,却朝着西边奔跑,他跑得越远,离目标也就越远。”
惠子不解地问道:“庄兄,作为一个相爷,祭祀祖先,爱护百姓,修仁义之道,重贤能之才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能说是错误的呢?”
“你不是要消除忧患与烦恼吗?你知道你的烦恼是从哪里来的吗?你的烦恼就来源于你所拥有的梁国。贤弟,你难道没有见过美丽的狐狸与文彩的豹子吗?它们居住于深山野林之中,躲藏在岩洞穴窟之内,不能说不爱静;它们昼伏夜出,不能说不小心谨慎;它们虽然迫于饥渴,还是要到远离人烟的江湖之滨去求食,不能说不保险。但是,他们仍然无法逃避猎人的网罗机辟。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它们身上的皮毛太美丽了,招来了杀身之祸。
贤弟啊,我怎么说你呢!梁国就是你招来忧患的皮毛啊!周围的邻国,手下的家臣,都在图谋这块地方。你把梁国治理得再好,也无法摆脱他们对梁国的欲望,你如果能够脱掉这层皮毛,用自然之灵气洗清你心中的私欲,而游心于无人之野,那些忧患与烦恼就会消除。”
惠子听后,心中豁然开朗,连连点头称赞庄子言论精辟,此行收获很多呀!
“那你还要那块玉石吗?”庄子问。
“什么玉石呀,我只是好奇问问,只是问问,庄兄何必追问不休呢?你看天气多好呀!我们还是去钓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