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干燥的冬天是死气沉沉的季节,广袤的大地毫无生气,大自然开始了漫长的沉睡。昆虫产下了卵,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冷血的爬行动物躲进了地窖;小草枯萎得变成一堆干尸,然后腐朽;候鸟展翅奔往温热的南方;河流冻着薄冰,水里的生命如牢狱般痛苦着;蚂蚁不见了踪影,在蜿蜒狭小的地道里苟延残喘。天空低垂着,厚厚的云层掉到了山腰,寒风咧咧,萧条的景象望不到边。
当然,寒冬里,依然可以看到生机勃勃。很多留鸟在寒风中觅食,家畜在屋檐下呼着白气,常青树依然树影婆娑,有些生命短暂的小虫扑向光芒,山野里还有嚎叫的走兽。
在冬天的生机里,最容易见到的是麻雀,鸟纲雀形目文鸟科动物,它们急躁,灵巧,好动,爱闹,喜集体觅食,在地面跳跃前进,体长为14厘米左右,褐色,脸颊部位左右各一块黑色大斑,嘴短而强劲。很多时候,它们的叫声不是那么动听,倒像是吵架,俗话说“宁做蚂蚁腿,不学麻雀嘴”,以此可见一斑。
麻雀离我们很近,就住在我们的院子里,屋檐下,墙洞里,连城里的林荫大道和公园,也住进了不少,当然,芦苇荡里也有,草垛里也有。麻雀分布极广,随时都可以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看到它们拙笨飞翔的身影。
麻雀在今天地位很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因此它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极力地享受着大自然。但大自然赋予麻雀极强的繁殖能力,一年两窝,幼鸟15日后可以飞翔,大自然却忽视了给它们梳妆打扮,全身褐色、黑色、白色、灰色交杂着,麻麻点点,杂乱无章。麻雀的羽毛黯淡无光,尾羽是粗短的褐色,翅膀短而圆,没有艳丽的点缀。麻雀天生就没有成为宠物的天资,外表普通,数量多,嘴没有鹦鹉那么甜。最可悲的是在1958年,国家把麻雀定为“四害”之一,大肆扑杀,驱赶,导致麻雀数量骤减,岌岌可危。当然麻雀成为害虫和它们的生活习性有关,它们喜欢“偷食”谷类作物,尤其是在秋冬季,和人们抢口粮,而当时的人们呢,还没有意识到麻雀是虫害的天敌,尤其是鳞翅目害虫的克星。
麻雀和人们朝夕相处,比邻而居,每天穿梭在田野里,树丛间,它们还在豆角秧的架子上栖息,它们在嬉戏、玩耍、做窝、养育后代的过程中,捕杀了无数的害虫,直到庄稼成熟归仓。即使在寒冷冬季,它们依然不会离我们远去,不会放弃它们世世代代留下的乐土。它们小而灵巧,聪明而机警,喜群体行动又不失团结,外表卑微而充满力量,它们不讲究“男尊女卑”,雌雄都负有生儿育女的职责,它们朴实而简单地生活,它们的家简陋而温馨。但无论如何,它们和名贵挨不上边,很多鸟类却有高贵的寓意,譬如说,斑鸠是忠贞不渝的爱情象征,杜鹃是爱欲的使者,大雁代表着思念,鸽子代表和平,喜鹊代表喜气洋洋……还有很多鸟以优美的声音来歌唱,逗人喜爱,或者大一些的鸟类羽毛光鲜亮丽,亮着咄咄逼人的色彩,让人爱不释手,赏心悦目。很不幸的是,麻雀在鸟类中一样好处都没有捞到,除了卑微,还是卑微。
麻雀胆大,不喜欢畏首畏尾,天性耿直,不善于思考。就像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描写的场面那样,“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麻雀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它们经常为率真的性格丢了性命,成了人类的腹中物。然而,麻雀从不记仇,幸运活下来的麻雀依然欢乐着,又唱又跳。它们不喜欢隐藏自己,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生活规律和处所,还经常为此被人“掏鸟蛋”,偶尔还被老猫欺负。
在所有的麻雀当中,属白麻雀名贵,但麻雀全身变白的几率只有百万分之一,罕见得不得了。而且专家得出残酷的结论,麻雀变白是一种病变,是物种的退化,寿命极短。我们可以享受“褐色丛中一点儿白”,但是洁白无瑕的麻雀如昙花一现,终究逃脱不了厄运。
尽管我们一再提倡保护麻雀,到处宣传麻雀的功劳和价值,人们还知道了麻雀有壮阳、益精、补肾、强腰等作用。但是,麻雀依然在与日俱减,现代化的农业和变恶劣了的气候扰乱了麻雀的生活环境,捕猎者在垂涎着麻雀一两指大的肉身。
当寒冷的冬天再次来临时,麻雀几乎销声匿迹,人们只有在电视里和老人的叹息声中寻找麻雀的聒噪,寻找一个物种的生存故事,寻找雪地里捕鸟的童趣。有一天,当一群麻雀飞过你的眼前,落在地面上跳跃时,那股子幸福,谁不为之动容呢?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有点庄周蝴蝶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