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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那年春天,泡桐花开

(一)

静怡心情愉悦地坐在书桌前,眼光停留在鲜艳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通知书的封面火红火红,像一堆燃烧的火苗,把静怡熏得满脸通红。

想起高三的旧时光,静怡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泪如潮涌。

一年前的春天,静怡的父母吵闹得不可开交,每天父母都在互相责备对方,焦点都落在父亲的艳遇上。这一场吵闹最后以夫妻感情破裂、母亲远走他乡、静怡由父亲抚养监护结束。母亲离开家的那天,静怡心急火燎地从学校赶到家门口,还未来得及看母亲一眼,就“轰”的一声,晕倒在单元门前。当静怡睁开眼的时候,母亲已经走了,自己躺在医院雪白的床上,冷漠的医生摇摇头说道:“你患了羊癫疯,这种病极难根除,而且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以后发病的几率越来越频繁,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晕倒,并且伴有抽搐、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症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出院吧,以后回家长期用药,保持愉悦的心情会好点。”

静怡想,如果母亲可以陪在自己身边会好点,而现在母亲早已不知所踪,杳无音讯。这一切都拜那个邂逅父亲的“恶毒”女人所赐。静怡开始自暴自弃,随时觉得自己要“轰隆”倒地,然后极度难堪地抽搐起来,样子恐怖。

一个月后,父亲娶了一个外表有点妖艳的女人,还逼着静怡喊“妈妈”,静怡不但没有喊,还一个劲地指着这个继母辱骂,把门窗摔得“砰砰”作响。

也就是父亲娶了继母后的第二天,一封来自省城的信飞到了静怡手里。这是母亲的来信,静怡知道,母亲还是爱自己的。洋洋洒洒的几页纸,除了母亲对自己的问候外,还夹带了一张省城医院专家的门诊回复单。回复单里,专家表示羊癫疯还是有治愈的希望,不过治疗时间很漫长,除了要保持心情愉悦,还要身边有人不断观察病症,记录发病时间和发病时长等等。信里,母亲还再三嘱咐静怡,要努力读书,毕业后最好考取省城的大学,那样就可以和母亲在一起了,还可以由母亲带着她长期在省城大医院治疗。

在母亲的亲情感化下,静怡重新拾得了信心。冒着随时可能患病的危险,静怡开始了挑灯夜读,学习成绩也扶摇直上。偶尔,静怡会从教室的凳子上,突然地倒下去,但静怡没有哭泣,也极少有同学对她耻笑,还有同学主动过来给她掐人中,搓手脚,用毛巾敷额头。静怡庆幸自己的“怪病”没有成为同学们的笑柄,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但她也一直没有追问过同学和老师。

静怡不得不主动和继母搭话,因为她需要有人照顾自己,给自己取药、熬药、邮寄病历卡给省城医院的专家。静怡还想,反正已经高三了,面对继母的日子随着高考的临近即将结束。但无论如何,静怡是不会和继母和好的,因为继母作为一个“第三者”插足,极不光彩,而且长相还妖里妖气。无论继母对她如何如何的好,如何细心地照顾她,即使被她捉弄了也毫不生气,但静怡觉得继母是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二)

高三的日子,每个学子都绷紧了神经,静怡在向省城的大学冲刺。继母总是主动为静怡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变着戏法做很多美味佳肴,等到温热的时候端给静怡。更重要的是,继母成了省城医院专家和静怡之间的邮差,成了照顾静怡生活的佣人,当静怡精神压抑的时候还可以冲她大发牢骚,是个理所当然的出气筒。

继母不知道从哪弄来两套静怡梦寐以求的连衣裙,即使有一套裙子被静怡发病时弄破了,继母不仅没有生气,还在弄破的地方缝上了一朵美丽的小花。不过静怡对继母依旧漠然。

当然,很多时候,静怡会独自坐在书桌前,想起自己的母亲,猜测着母亲的工作和现状,温习着母亲的信件,看着医院专家给自己的诊断信。静怡的思绪常常飘到省城去,飘到自己母亲的身旁,在母亲怀里撒撒娇、叙叙话,梦想着省城的医生治好了自己的羊癫疯“怪病”,自己变成了一只快乐的小鸟。

静怡还知道,等到小镇花园里的泡桐树下一次开花,自己就可以实现所有的梦想了。

(三)

高考即将来临的前一个月,静怡兴冲冲地来到小镇花园里,她要告诉花园里的泡桐树,自己对这次高考很有把握,去省城学校已经是指日可待。她是来和泡桐树告别的。泡桐树的花开得正艳,高大的树冠紫白相间,微风摇曳,花朵徐徐坠落,落在贴好瓷砖的围栏上。

隔着泡桐树高大的躯干,隔壁阿姨和街坊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很小,但静怡听得很清晰。

“你还不知道吧,住在隔壁的那个妖艳女人,为了静怡这孩子,不知道遭了多大罪。”

“那个女人啊,自找的苦头。有什么好可怜的。”街坊小声地笑道。

“哎!你们还蒙在鼓里啊。当初,是静怡母亲有了外遇,然后挑拨诬赖静怡父亲,最后抛下静怡父女,和那男的远走高飞。为了照顾好经常发病的静怡,静怡父亲才匆忙给静怡找了个继母。他们是小学同学,女的在乡下守寡多年。为了让静怡顺利考上大学,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静怡继母想方设法伪造了很多信件,托付给省城的朋友转寄过来。至于那些医院门诊单,是静怡继母辗转了好多大医院才得来的,为了在门诊单上盖上省城医院的章子,她哭哭滴滴地求过多少人啊。静怡继母还偷偷跑到学校去,哀求每一个学生和老师关照静怡。除了这些,静怡继母还没日没夜地给静怡熬药、煲汤。就是静怡的母亲,我都没有见她对静怡这么好啊。静怡这孩子啊,还不领情,一个劲捉弄继母,使唤她。这样对继母真是造孽哦。”

“啊?怎么会这样呢?”

“千真万确,和静怡母亲相好的那个男的,我见过……”

这小声的谈话,冲破了静怡的耳膜,她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乱成一团浆糊。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就那么蠢,区区几封伪造的信件,就把自己哄得天花乱坠,每天拼命地学习,到头来正中了继母的圈套。

静怡怒由心生,无法容忍继母对自己近一年的欺骗。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静怡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向家里,她要找继母算算账,狠狠地教训她一番。当她跑到单元门前的时候,继母正守在那,左顾右盼地看着她:“静怡,你刚刚跑哪里去了?害我担心了好久。”

静怡想要发怒,却没有发出来,反而轻声地说了一句:“不用担心,妈妈!”

静怡心里,泡桐树正开着漫天飞舞的花,紫白相间,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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