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到新房后不久，对面一户人家也搬来了。听说那是一个领导，我对所有当官的都没有好感，觉得他们架子都很大，都目中无人。但对面这个领导不同，他确实有领导相，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但这个领导非常的谦和，他搬来的第二天开门出来，正碰上我也开了门出来，领导见了我，忙蹿过来握着我的手，还说：“我叫牛西，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没想到这个叫牛西的领导这么热情，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我说：“我叫马东，以后请多关照。”
领导说：“互相关照。”
这个叫牛西的领导以后每次见了我，都热情地打着招呼，有时候还过来握握我的手。领导很胖，手大脚粗，而我却很瘦，嫩手细脚的，我的手握在领导手里像一根干柴拍。领导肯定也是这种感觉，他跟我说：“马东你怎么像非洲难民一样呢，要加强营养呀。”
我就有些感动了，觉得这个领导和别的领导不一样，特别的和蔼可亲。
后来，我还觉得领导很大方，一次领导敲开了我的门，领导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领导说：“马东，这些金华火腿给你吃吧。”
我哪敢要，连忙摆手。但领导硬是进来把东西放在了我桌上，领导说：“不要客气，我也是人家送的，太多了，吃不掉都坏了。”我客厅里有面大镜子，领导说话时，镜子照着我们，领导看了看镜子，跟我说：“马东你看看，你多瘦，跟我比起来相差太大了，你应该多吃点。”
我又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说：“不好意思，怎么好吃领导的东西。”
这样的事后来经常发生，一次领导提了一大挂鲜荔枝进来，也说别人送的荔枝太多，吃不掉，都烂了。还有一次领导提了一大包香菇进来，领导说这些人都烦死了，天天送这些东西来，我哪吃得了嘛。我再不推辞了，推也推不掉，我说一声谢谢，接下来。
领导说的没错，几乎天天都有人来给他送东西，我也经常看见这些人。他们有的提着东西，有的不提东西。有些人把领导的门敲开进都不进去，把东西往里一放，就走了。还有些人，连门都不敲，就把东西放在领导门外。也有人弄错了，把我家的门敲开了。我把门打开，看见人家手里大包小包，知道他们是来给领导送东西。我便指指对面，说领导住对面。一次不知是谁，也把东西放在门口，人却不知去向。我知道是送给领导的东西，便提了东西，敲开领导的门。领导见我手里提着东西，就说：”马东你也来这套呀。”
我说：“不是，是别人送领导的，但放错了放在我门口了。”
领导说：“你拿去吃算了，烦都烦死了，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领导这样说，我只好把东西提回来。
经常吃领导的东西，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一天我也买了东西去送领导，我提着东西敲开领导的门时，领导说：“又有人把东西放错了？”
我说：“不是，这次是我送领导的。”
领导说：“你送东西给我干什么？”
我说：“我不是经常吃领导的东西吗，来而不往非君子也。”
领导听了，很高兴，领导说：“好好，你的东西我收下。”
这后来的一天，领导跟我说：“马东你就不想进步进步。”
我说：“当然想。”
领导说：“你既然想，那有机会我提携提携你。”
我说：“谢谢领导。”
我确实也是很想进步的，一天，我敲开了领导的门，把一个装有两万块钱的信封给了领导，领导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领导说：“马东你蛮聪明嘛。”
这以后不久，我就被提拨为单位的科长，没有一点前奏，让同事觉得莫名其妙。
过后我跟领导更好了，领导有时候有兴致，会喊我到他屋里喝上两杯。我呢，有时候也会喊领导来坐坐。一天又和领导在屋里喝着，墙上那面大镜子照着我们。领导看看镜子，跟我说：“马东，你胖了很多。”
我也看看镜子，的确，我胖了。
领导又说：“马东，我突然发现你像个人哩？”
我说：“像谁？”
领导说：“像我呀。”
我认真看了看，可不，我还真有些像领导。
那时候我们喝的半醉了，领导还要喝，但我屋里没酒了。领导就让我到他屋里去拿，领导说他屋里有茅台，在酒柜里。我就起身了，去拿酒。但才进去，几个人进来了，他们说：“牛西同志，我们是纪检的，我们来宣布对你的双规决定。”
我说：“你们搞错了，我不是牛西，我是马东。”
他们说：“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
我说：“我真不是牛西，牛西在对面，你们走错了门。”
他们说：“别玩花招了，我们知道你住这边。”
我说：“那是我走错了门。”
他们说：“我们没时间跟你开玩笑了，你不觉得现在很不适合开玩笑吗。”
说着，他们把我带走了。
以后的一天，也就是我判刑后的一天，有个人来看我。我觉得这个人很面熟，想了想，想起来了，他是领导，于是我问他说：“你是牛西吗？”
他摇摇头，回答：“我不是牛西。”
我说：“那你是谁？”
他说：“我是马东。”
我就呆起来，我说：“你是马东，你怎么是马东呢，你是马东，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