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岛东区伐木场,距球体1.2公里。
行动时间:77小时56分钟。
机器体漂浮着往前移动,悬在地上的战利品面前。它又举起一条触须,其末端的刀片闪着寒光,准备好予以致命的一击。
海伦娜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肉体被刺穿的痛苦将她杀死。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另一阵声响——有别于机器体内部能量流动的低沉轰鸣和高速飞旋的刀片的尖细摩擦声——她先是听到一个似乎是来自人类的吼叫,然后便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巨响。如果她再听仔细些的话,或许还可以分辨出某些结构被击穿的碎裂声。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只见原本充满了她整个视线的机器体不见了,空气中有一道蓝色的薄雾在迅速消散。她是个考古学家,而不是物理学家,她不知道那是带电的碳化钨子弹从磁轨高速射囘出、致使弹道周围的空气发生微弱电离。
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没来得及让自己的大脑从惊愕中重新运转起来,便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跟我来,小姐,这外面太危险了!”
她认不出这个声音,认不出那口生硬的英语。但至少,她认得出这是人类的声音,她也可以感觉到,牢牢抓着她手臂的是长着五根手指的手掌,是属于人类的手掌。
她想开口问对方是谁,但她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甚至有些神志不清,犹如一个傀儡般顺从地被来者拖着跑。她才跑出两三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炸响,一股冲击波吹起了她的黑发。
她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双囘腿的节奏跟着那个人跑,以免失去平衡而摔倒。她很快便发现,自己是在朝伐木场西北角的仓库奔去。
空气不断撞入她的肺部,突然的剧烈跑动让她的肋部隐隐作痛,但这些她都感觉不到。她体内的肾上腺素激增,让她跑得越来越快,犹如一台不会辨别方向、只会撒开双囘腿狂奔的机器,但不论她怎么发力,那个人始终跑在她前面,拖着她的手臂为她带路。
很快,她便感到仓库内的阴暗笼罩了自己的全身,犹如给自己披上了一层保护衣。她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昏暗的环境,只能隐约看到有个高大的人影从她面前离开,跑到一堆原木后面。她没有跟上去,而是俯下囘身子、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姐,这边,请快点!”原木堆后又传来了那个人声。
海伦娜像受人支配般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甚至没多想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刚刚才从那些东西的刀下死里逃生,此刻她觉得能跟人类待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囘运。
她跑到原木堆后,惊讶地见到地上有一个已经掀开了的活动门板——这是她和诺曼、赛可从未发现的。一个人站在门板边上,挥手示意道:“快,小姐,到里面去。”
海伦娜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她翻身而下,沿着一道铁梯爬进下方的空间。那个人在紧跟着也爬了下来,并顺带关上了活动门板。
海伦娜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几盏昏黄的电灯照亮了这个并不宽敞的地下室,一排锅炉和一个小型变压器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就此看来,这里是给地面的房屋供热和供电的——靠着一个墙角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桌上有一只酒瓶、一个烟灰缸、一顶红色贝雷帽和一把步囘枪。
在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跳后,她一边缓缓转过身,一边开口说道:“好吧,不论你是谁,我都得说一句,真的非常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住了。
现在,借着灯光和已经清醒的头脑,她总算看清了那个刚刚救了她一命、现在又把她莫名其妙地带到这个地下室的人。这个人身穿标准朝军野囘战迷彩服,上身披着厚实的防弹衣,双手托着一把磁能高斯步囘枪,虽然他脸上涂满了灰绿色的迷彩条纹,但海伦娜依旧可以辨认出那是一张亚洲人的面孔——毫无疑问,是一个朝囘鲜人。
“噢……”她喃喃道,下意识地去摸手囘枪,但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防身武器早就被打飞了,于是,她只好往后退却两步,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我想你刚刚才说了‘不论你是谁’吧?”那个朝囘鲜人用带有口音的英语说道,脸上的神色显得很轻松。
“你会讲英语?”海伦娜警惕地问道。
“会,但讲得不太好。像我们这样的朝囘鲜军官都是要求学英语的。”
“为什么?好让你们被俘虏时说‘投降’?”海伦娜讽刺道。她刚说出这句话,便立即意识到激怒对方可不太明智,她不是武器专家,但也十分清楚那把高斯步囘枪可以轻松将她的腹部扯成两半。
但对方似乎毫不介意。那位朝囘鲜军官笑了笑,说道:“不。恰恰相反,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拷问美军战俘。”
海伦娜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噢,别误会,小姐。”这位军官倒显得十分有礼,“我不是有意吓你的。不论我的国家和你们国家之间曾经有过什么过节,我想现在都不是谈论它们的时候。为了消除你的顾虑,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泰桓(KimTaeHwan),原属……好吧,那些番号现在都不重要了。——啊,对了,我把枪放下,看,这样行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关上了保险的高斯步囘枪轻轻放在脚边,然后举起两只空白的手掌挥了挥。
海伦娜也渐渐放下了戒心,但她还是问了一句:“你那把枪哪来的?我想朝军没有这样的装备吧。”
金泰桓垂下眼皮看了看地上的高斯步囘枪,说道:“如果你真要知道的话,我是从一个死去的美军士兵那里拿到的。但别误会,我找到他时他早已被那些东西冻成一尊冰雕了。”
“你看起来不像在撒谎。”海伦娜说道。
“当然没有,我没这个必要。那么,小姐,我该如何称呼你?”
“叫我海伦娜好了。我是海伦娜?罗森泰,IAS小队的成员。”
“啊,我知道你。”金泰桓微笑着说道,“几天前你还在庆将军手下工作。”
海伦娜皱起眉头:“你是他的手下?”
“不。”金泰桓摇摇头,“我所属的部队是李上校特别请求调派到灵山岛来的,我直接向李上校负责。”
李上校。海伦娜知道这个人,赛可跟她说过他的经历,但此时她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你为什么要救我?”
“自从你们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只是当时因为你身边还有两个美军特种部队,所以我决定暂时不要露面。但当我看到那东西袭囘击你的时候,我认为我有责任从那种怪物手下救出我的一个同胞——不论那是朝囘鲜人还是美国人。”
“那么……”海伦娜咬了咬嘴唇,“我想我真的该说声谢谢,毕竟你救了我一命。”
“别客气,海伦娜。我相信换作你们美国人也会这样做的。”
海伦娜不禁想起了他们刚走下VTOL时诺曼说过的话:“我们需要集中所有能找到的仍活着的人类——不论他是美国人还是朝囘鲜人。我相信换作朝囘鲜士兵也会这么做的。”没想到,大敌当前,两个来自不同军队、不同国家、不同信仰的人,说出的话竟是如此一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裤兜里拿出蓝牙耳机,把它重新戴到耳朵上,然后捏起衣领上的麦克风说道:“赛可,能收到吗?”
那边立即传来回应:“海伦娜,你还好吗?怎么一直都不回复?我还以为……”由于距离收发装置太远,而且又是位于地下室,所以声音显得有些模糊。
“我刚刚……算了,反正我现在安全了,多亏一位朝囘鲜军官的搭救。”
“朝囘鲜军官?”赛可听起来很惊讶,“海伦娜,什么情况?”
“放轻松,赛可,他是个好人。”说这话时,海伦娜看到金泰桓冲她笑了笑,“还记得诺曼说过的话吗?”
赛可叹了口气:“好吧,只要你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就好。”
“我很清楚。你那边状况如何?”
“通信站里的收发设备已经修好了,但这里似乎断了电,你能提供什么信息吗?”
海伦娜下意识地去找手提电脑,但发现此时她的宝贝电脑还在地面上。“抱歉,赛可,我暂时无法提供援助,你得靠你自己了。”
“没问题,海伦娜,我会解决的。要照顾好你自己,好吗?”
“谢谢你,赛可,海伦娜通话结束。”
“赛可……”金泰桓叉着腰喃喃道,“迈克尔?塞克斯中士,原属英国空军特勤队,现美军特种作战部队人员,隶属暴龙小队。是的,我认识这家伙。”
海伦娜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刺,她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他?”
“他一个人就杀了我们岛上的几百个弟兄,李上校把他视为眼中钉,我当然他囘妈囘的认识他了。”金泰桓攥紧双拳,面露怒容,“还有你刚刚提到的‘诺曼’,我也认识。杰克?邓恩中尉,那个杀死了庆将军的纳米服士兵。看来,跟你一起来的两个人就是驻灵山岛朝军的两个最大的敌人。”
海伦娜顿时紧张起来,不安的神色爬满了她的脸。如果这个高大强壮的军官真的动怒失控,那么十个自己都不是对手。
但金泰桓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他松开双拳,揉了揉双眼,然后说道:“抱歉,我只是有点……”
“不是你的错,”海伦娜说道,“这几天我们都在岛上失去了很多,同事,搭档,朋友……”还有亲人。她在心里把这句话补完。
“的确……好吧,不谈那个了。”金泰桓强打精神说道,“事实上,我这里原本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战友,凌晨时他到树林里去安装传感器了,但一直都没有回来,你们有遇上他吗?”
海伦娜想起了他们在树林里见到的那具死状恐怖的朝军士兵尸体,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直接说出真相:“很遗憾,但我想他已经被那些东西杀死了。”
金泰桓听了,垂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海伦娜试图安慰他:“但我们也给他报仇了,所以,别太……”
“不,我很好。”金泰桓摆摆手打断她,“我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了,我只是需要个确切的答案罢了。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军人,我相信他至死都在顽强地战斗。”
“是的,我也相信。”海伦娜说道。
突然,从地面传来一阵犹如千军万马奔腾的声响。
“怎么回事?”海伦娜紧张地问道,警惕地环视四周。
“是那种四条腿的巨型机甲。”金泰桓弯下腰轻轻捡起高斯步囘枪,“保持安静就好了,它不会发现我们的。”
接着,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嘈杂声,铁皮扭曲断裂,房屋崩坏倒塌,原木弯折粉碎,让处在地底的他们感到如同地动山摇。片刻后,又是一阵可怕的长啸,那让大自然一切猛兽都相形见绌的咆哮直接贯穿地表,真切地撞入他们的耳中。
“它会把这里也摧毁掉吗?”海伦娜低声问道,声音有些哆嗦。
“没事的,海伦娜。”金泰桓用最平静的语调说道,“它不会无端向没有人类的地方浪费力气。我们不会有事的。”
果然,在一轮山崩地裂般的破坏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巨响似乎就从他们头顶传来。但最终,那犹如死亡警钟的声音渐去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两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们呆立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
最后,还是训练有素的金泰桓率先打破紧张的沉默:“好啦,海伦娜,我想你应该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好了。”灵山岛球体内部,距球体边缘0.4公里。
行动时间:78小时14分钟。
普费试着打开装甲车的车头灯,但不出他所料,这辆饱经风霜的战车早已无法亮灯了。
但这不成问题。他打开护目镜的夜视功能,眼前的黑暗立即被一片绿色所代替。现在,他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他们正深处一条宽敞而悠长的隧道,前方的路一直往下延伸,延伸到连夜视仪都无法看清的黑暗中,仿佛这条隧道直通幽暗的地狱深渊。
但至少,他们安全了。身后的路已经堵死,紧密堆积的碎石将他们同那个恐怖的猎手隔绝了开来,而前方也不像有任何动静——暂时而言。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炮手座位上的诺曼:“诺曼,你还好吗?”
“我很好。”诺曼一边应着,一边也切换到夜视模式观察周围的环境,“我们在哪儿?”
“我只能说是在隧道里。没了卫星定位信息,我们就是两只无头苍蝇在乱窜。”普费在护目镜上调出离线地图,仔细地检视了一下球体东面边缘的区域,然后努力回忆在刚刚那段疯狂大逃亡中自己的行车路线,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我猜我们在这里,看。”他在地图上作了个标记,然后把标记传输给诺曼。
诺曼也调出地图看了看。“那我们实际上距离球体边缘很近呢,才四百多米,用速度模式的话一会儿就到了。”
“现在我们还是先管好前方的路吧。”普费说道,“我看这条隧道可不像是通往球体外。就这样看来,它反倒可能一直通往大山深处。”
“可能是当地人的矿坑。”诺曼分析道,“灵山岛的山区散布着几个大型矿区,并且借助铁轨和隧道相互联通。其中一个矿井就在岛中央的那座山下——就在那个神秘结构的脚下。”
“那就是说我们在走向那些混囘蛋的大本营?见鬼,你这里有矿坑网路系统的地图吗?”
“没有,”诺曼坦白道,“估计海伦娜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普费看了看护目镜屏幕左下方的指南针导向标,只见原本用于指示方位的字母像着了魔一样来回摆动。“该死,连指南针也失灵了!”他说道,“我们甚至不知道哪边是北!”
“球体严重干扰了磁场,就像它能干扰我们通信一样,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穿过这该死的隧道了。”
“说得对,诺曼。检查一下车尾箱,看看能找到什么。”
“明白。”诺曼从炮手座位上起来,弓着腰走到车尾,打开那里的储物柜。他粗略查看了一下,欣喜地说道:“收获不错,普费。”
“有些什么?”
“一箱破片手雷,一箱闪光弹,还有几排烟雾弹。四把AY69微型冲囘锋囘枪——都配备了激光瞄准器,几把FY71——配备大量专用高爆弹弹匣,对我有好处。还有最后登场的——两管LAW火箭炮。这辆车简直就是个移动军火库!”
“其它物资呢?”
“战术手电、压缩军粮,以及一些急救包。”
“好,给我两把AY69,其它都给你。”
诺曼瞥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异族武器:“看来你对它蛮有信心的,对吧?”
“是啊。”普费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仍在黑暗中散发出幽蓝微光的精密结构,“也许你该正式认识一下这位老朋友了。他们管它叫‘MOAC’,即分子加速器。”
“又是‘他们’,嗯?”
“到时候我会给你解释所有东西的,我保证。但当前我们先想好怎么活着走出去,所以,诺曼,麻烦你递两把AY69给我,好吗?”
“听你的,头儿。”诺曼咕哝道,从储物箱里拿出两把AY69递给普费,然后又抛给他几只弹匣。这种微型冲囘锋囘枪使用4.6X30毫米规格的子弹,枪的体积只比普通手囘枪稍大一点,但40发的弹匣容量和每分钟超过950发的高射速让它成为一件甚至能够媲美普通步囘枪的强劲武器。普费接过枪和弹匣,熟练地检查了一番,然后试着启动了安装在枪口下的激光瞄准器,确认一切无误后,他把枪别在腰间的战术腰带上。
诺曼拿了剩余两把AY69,然后给自己的FY71换上高爆弹囘药,接着把自己的腰包塞满了弹匣和手雷。他又拿起两个破片手雷伸向普费,说道:“你确定你不来些吗?”
“不了,多谢。”普费说道,“扛着这件大家伙,我根本腾不出手来扔手雷。你来充当我的掩护,做我的投弹手。”
诺曼点点头,继续武装自己。他费力地拿出一管LAW火箭炮——这种三发式的反装甲利器可以轻松击毁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装甲车——把它放在脚边。车内的空间实在太狭窄了,于是诺曼拉开车门,将那具已经占据大片空间好久的朝军纳米服士兵的尸体踹了下去。
“似乎这里面没有外面冷。”诺曼说道。
“这意味着可能会有幸存者躲在这里面。”普费说道,“不论是美军还是朝军都好,只要是用两条腿走路的,我们就别向他们开囘枪,明白吗?”
“明白,普费,我也是这个意思。”
“好,诺曼,我们要出发了。保持警惕。”普费转身面向车前窗,踩下油门,装甲车便缓缓发动起来。发动机发出阵阵轰鸣,裸囘露的金属轮圈摩擦这里的水泥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这两者叠加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涌囘向空旷的隧道深处,在原本死寂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吓人。
诺曼在穿甲炮的操作屏幕上调试了一下,惊喜地发现炮口的摄像机居然也搭载了夜视镜头。凭借屏幕上的一片绿色荧光,他用炮台来回巡视周围的情况,为装甲车警卫。
在驶出数百米后,车子在一个拐弯处停了下来。“这里好像是一道闸门。诺曼,去看看你能做些什么。”
“好的。”诺曼拉开车门,跳下车,小跑到巨大的闸门边上。借助夜视仪,他看到地上躺着一具朝军士兵的尸体,周围有大摊血迹,在尸体旁边的墙上有一块控制板,显然已经遭到了严重破坏,里面的电路都裸囘露了出来。
“普费,”诺曼用通话器说道,“我查看过了,此路不通。而且这里似乎发生过战斗。”
“收到。马上回到车上,我刚刚看到那边好像有动静。”
“什么?”
“先回来再说。”
身处这种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只能通过夜视仪看到一个鬼魅般的绿色世界,连诺曼都不禁感到有点头皮发麻。他加快脚步跑回车上,拉上车门,然后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普费?”
“我不知道,夜视模式下可视范围太近了。我们要保持谨慎,因为这玩意发出的声响实在太大了。”
普费打转方向盘,驾驶装甲车沿着隧道左拐,继续深入前方未知的领域。拐弯后的空间显然窄小了不少,只能容下两辆车同时并排通过。渐渐地,他们开始看到一些散落的木箱、铁条、废弃轮胎等杂物。再往前深入,由沙包筑成的临时堡垒和架设好的机囘枪映入眼帘——连同横七竖八的朝军士兵尸体。
“天哪……”普费说道,“他们肯定是以这里为固囘守阵地抵御那些东西。”
“但显然战况惨烈。”诺曼补充道。
“退出夜视模式吧,诺曼,我能看到光源了。”普费提醒道。
通道顶部的日光灯管仍然在苍白无力地发着光,试图驱散正不断蚕食内部空间的黑暗,在最后的阵地作着最后的抵抗——正如它们底下那些死去的朝军士兵所曾经做的一样。
“不敢相信这里居然还通着电……我是说,在这球体内部。”诺曼喃喃道。
“也许这些矿道系统配有自己的地下发电设备。但这种好事不会持续太久的,那些喜欢到处吸能量的家伙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发电机并把电能吸个干净。”
普费小心地驾着装甲车穿过这片屠场,格外留心不让金属轮圈碾过任何一具尸体。尽管在不到两天前,躺在地上的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的敌人,但此时,他们的含义只有一个——他的人类同胞。他决不会让自己的同胞在死去后身躯还要被碾得支离破碎,这种最起码的尊重就是他能为这些朝军将士所能做的全部了。
装甲车一直前进到一个T字路口。普费停下车迅速扫视了一下窗外,说道:“我们先到右边看一看。”
装甲车转向,朝几十米开外一个敞开的大门驶去。高大的门洞后面投射囘出更为明亮的灯光,仿佛那是一个在黑暗与屠囘杀之外的光明庇护所,而当普费驶进那片灯光时,眼前所见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对此时的他们来说,这里就是世间上最好的宝地。
“哇,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普费惊叹道。
“看起来像是朝军的载具存放点。”诺曼显得要更冷静些。
在他们眼前,左边靠着一面墙壁是一排武装吉普车,列队里有几个空缺,显然朝军已经开走了几辆。但最吸引他们眼球的,还是在吉普车纵队的对面。
“我可以看到一套完备的液压千斤顶系统。”普费说道,“如果它也通着电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给这东西换上崭新的轮圈和轮胎。如果我们运气好些,或许还可以找到穿甲炮的弹囘药。”
“但……”诺曼犹豫了一下,“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我是说,我们已经在球体内部浪费太多时间了,我们应该尽快找到路出去与海伦娜他们回合,警告他们这里的情况。”
“换上轮胎或许能让我们节省更多时间,诺曼,毕竟我们无法预料还要拖着这块废铁在这鬼地方走多久。”普费有条有理地分析道,“况且,现在要警告什么都太晚了。那只猎手抓不到我们,肯定会沿着它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按时间算下来,它早就经过伐木场了,我们在这里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你我只能希望赛可知道该怎么做——而他也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这你是清楚的。”
诺曼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普费,你说得对。”他不得不承认普费的话很有道理,暴龙小队的这位队长一向理智清醒,而这也正是他能当上领导者的原因。同时诺曼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相比起来是有点太……
……感情用事了?
这可不是他惯有的风格。
“但我们也别耽搁太久了。”普费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诺曼,你去看一下千斤顶还能不能用,如果能的话,找到存放备用轮胎的地方。我们要在二十分钟内完成维修任务,允许的话再加五分钟装填弹囘药的时间。快去吧。”
“明白。”诺曼响亮地答道,然后拉开车门,跳出车外。
他始终恪守一条原则:永远任务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