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金少尉！发生什么了？收到请回复！该死！”普费急躁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
刚刚突然从无线电里传出的两声枪响让地下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但枪响过后无线电那头就再无音讯，只留给众人一个无限恐怖的想象空间。
赛可满脸烦躁不安，显然事态一直往他不喜欢的方向发展让他火冒三丈：“我们做了个坏决定，头儿，一个朝鲜人，一个中情局，还有外面满世界的Ceph，还有什么比把这三者放在一起更让人省心呢？”
普费没有心情欣赏赛可的冷嘲热讽：“闭嘴，赛可，你还嫌情况不够糟糕吗？”
赛可正打算习惯性地回嘴，但是海伦娜朝他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沉默为妙。
“最好别是那个探员先生在搞鬼！”大熊粗声粗气地说道，“天杀的，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宁愿相信一个朝鲜人也不相信一个美国人。”
“先不要这么快下定论。”海伦娜不希望这个已经身处绝境的团队出现猜疑的裂痕，“如果真是斯科特杀掉金，或者是反过来，那么活下来的人能有什么好处呢？”
“谁知道？没准那个混蛋就是想借着机会溜走然后……”
“够了，大熊，”普费严肃地打断道，“我们没有时间去猜这些毫无意义的理由了。我很确定金和斯科特都是头脑清醒的人，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们遇险了，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希望他们能找到有用的资源熬过去。——诺曼，地面的情况如何。”
无线电里传来诺曼的声音：“冰雹已经停了，可是天气看上去不容乐观。纳米服显示环境的温度在逐渐降低，过不了多久连这里也会被球体吞没的。”
“明白，你回到地下室来。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要马上行动。”
“好戏终于要上演了。”赛可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了。
“没错，赛可，就让我们把这场好戏进行到底。”普费又接通了原本用于联络金泰桓和斯科特的无线电频道，“金少尉，斯科特先生，我很抱歉我们没法再去接应你们，我们现在要直捣黄龙，一举抹除灵山岛上的所有Ceph威胁。如果你们能听到我的话，请原地固守，等待我们的消息，我们以Ceph老巢的爆炸为信号，完毕。”
这时，诺曼已经回到众人的行列中。普费迅速扫视了一下这里仅剩的四人，似乎在寻求某种确认，一种已经决心放手一搏的确认——而他确实找到了。这给予了他莫大的鼓舞。
“一切依计划进行。诺曼，赛可，你们有三分钟时间准备，我要求一切都准备妥当：武器装载上车，纳米服自检程序运行完毕，车载机枪上膛就绪。三分钟后我们在装甲车旁边集合，明白吗？”
“明白！”诺曼和赛可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好，那快动起来吧，先生们。”
“——有异议，长官。”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是大熊，“我请求执行这次任务。”
普费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自己是不是没有事先说清楚安排：“不行，大熊，你的任务是留守这里保护海伦娜。”
“我请求调换职位，长官。”大熊似乎并不是在请求，更像是在要求，正式而非口语化的言辞让他显得更加坚决。
“理由？”
“我接受过水下特种训练，能够胜任失重环境下的战斗，而且我单枪匹马在山体内部待过，我有信心能完成好这一任务。”
普费清楚这只是托辞而已，就如同他询问理由一样毫无意义，他明白这名因为Ceph而痛失9名战友的士兵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拒绝请求，下士。你的纳米服缺乏必要的升级，这次行动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不能允许任何缺陷的因素存在。”
大熊早就料想到会遭到拒绝，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这句争辩的话居然是出自另一个人之口。“请求与大熊调换岗位，头儿。”这口英国腔让其他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普费疑惑而又不满地看着这个总不按常理出牌的部下。他对在这节骨眼上还出这种争执感到很不耐烦，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挥霍在思考和反驳上，他必须立即做出决定。“你的理由又是什么，赛可？”
实际上，在得到回答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只是在等待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他相信这个一整天嚷嚷着要出去杀敌、现在又突然情愿留在这阴暗的地下室的家伙能给出一个好的理由。
“你跟我们说过，‘真正的士兵依靠的不应该是武器’。我一直觉得这句话真的俗到爆，可是它真他妈是一句真理。大熊需要这次任务，而这次任务也需要他。反正我也没去过那个破基地里面，我去不一定更能帮上忙。”赛可用平静的语气说完了这几句话。普费深知这个烈性子说话平静绝非常事。
普费没有立即正面回应大熊和赛可，他转向海伦娜：“海伦娜，你能给他的纳米服做些什么？”
“大熊的纳米服缺乏能量调制插件，但是——既然他曾经跟Ceph有过近距离接触，我应该可以根据他的纳米服内留下的记录信息编写一套简略的自动调制程序，能一定程度上自动拟合Ceph的能量信号。”
普费轻轻点了点头：“好的，大熊，赛可，我批准你们的调换请求。我希望你们已经清楚彼此的职责。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你们只有2分钟时间准备，让一切就绪，然后我们就出发。”
“是，长官！”
2020年8月16日，纽约市港灯码头，当地时间22点17分。
奥尼尔花了足足一分钟确认电脑屏幕没有欺骗他的眼睛。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电脑屏幕确实没有欺骗他的眼睛。屏幕上作为邮件标题的那行小字写着：Re:张探员，如果你想知道灵山岛的真相，请帮助我。
奥尼尔本来没有指望会收到回复。他原本给这个只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中情局探员发邮件，仅仅是因为他可笑的“直觉”。这个张探员就跟电视剧上一样，沉默寡言，表情冷漠，奥尼尔在驾驶VTOL护送她前往冲绳岛基地时就深有感触，他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就是在护送一个幽灵。但是张探员又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他说不出是什么、却能分明看得出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让他发给张探员的不是病毒邮件，而是一封包含“真相”的密函。
所谓的“真相”其实只是几幅从CryNet数据库里窃取来的资料照片以及几个绝密项目的代号，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详细内容，但奥尼尔相信这些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尤其是张探员这种曾经站在第一线的人。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能给他提供什么？
“古德！古德博士！”奥尼尔大喊道，迫不及待要宣布喜讯。
“来了，来了。”古德拿着两杯咖啡急匆匆地朝奥尼尔走来，“你找到了什么？”
“那个中情局——她给我们回信了！”
“中情局？”古德一时激动，一步没站稳险些把两杯咖啡都倒在奥尼尔头上，“真有两下子啊，年轻人，这都让你办成了。她说了什么？”
“就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古德愣住了：“你这是在搞笑吗？”
“拜托，天才博士先生，动动你的脑子，你难道指望她会回答‘哦，我太好奇了，请把世界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吧’？如果她不感兴趣她根本不会回复这封邮件，她现在是在确认我们的意图。”
古德把一杯咖啡放在奥尼尔跟前，然后喝了一口另一杯：“好吧，搞不懂你们的文字游戏。你打算怎么回答？”
“践行我们上一封邮件的诺言呗——她回复我们了，我们就给她更多的资料。你知道电脑极客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跟别人分享自己挖掘来的信息。”
“那你一定是全世界最开心的极客了，”古德调侃道，“你攻破了全世界最大的军火商以及全世界最臭名昭著的情报机构的数据库。”
“可不是嘛。”奥尼尔咕哝道，电脑上的连接对话框显示仍然在不断从CryNet的服务器下载文件，他把两个早已标记好的文件拖曳到邮件页面上，然后把邮件送了回去。“这两个应该足够了，是这个探员三年前的任务简报和中情局关于灵山岛行动的最新报告。我们得显示出我们清楚她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东西。”
“心理战打得不错，可是既然我们能知道她不知道的东西，我们还能从她那里套出什么情报呢？”
奥尼尔耸了耸肩：“说不准，但她肯定知道一些数据库上没有的内幕。现在我只是以CryNet最高权限在访问中情局的内部网络，显然中情局不会把自己的全部服务器都开放给CryNet，而且过不了多久中情局的技术人员就会切断他们与CryNet的网路来保障自己的网络安全，我们必须抓住机会。”
“我们会暴露吗？”古德问。
“暂时还不会。我们的‘僵尸战术’奏效了，我这里截获了几封CryNet技术组的通信消息，看来他们也被搞糊涂了，我猜他们自从就职以来都没见过所有内部主机同时攻击服务器的盛况。”
“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关闭服务器呢？”
“他们确实可能会，可是对于你们这种每天承受巨量数据交换的科研中心来说，贸然关闭服务器会造成很大损失，一般技术人员不敢得到批准之前轻举妄动的。而且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发现这些资料在外流，所以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好吧。有什么猛料？”用一只手撑着奥尼尔的椅背，把脸凑上前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
“绝大部分都是你们纳米服计划的技术文档，但有几份从中情局发往CryNet的加密文件里都提到了一个名字：‘清道夫行动’。这能让你想起什么吗？”
古德皱起了眉头，听到这五个字让他顿时倍感不安：“唔……我确实听过，这是纳米服1.0计划的事了，好像是一支进行实战测试的纳米服小队出了事故。”
“没错，博士，去年12月两支纳米服小队执行这个清道夫行动，行动是成功的，可是其中的猎狐犬小队全军覆没，军方完全向外界封锁了这一消息。你猜另一支存活下来的小队是谁？”
“暴龙小队。”古德毫不迟疑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奥尼尔惊讶地扭过头来，古德于是解释道：“我认识他们的队长普费，一个星期前普费来找我问过这次行动的事，我也确实偷偷在这件事情上挖掘了一下，可是找不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他们这样保密是有原因的。”奥尼尔打开一个文件，快速扫视屏幕上的页面，“这次行动的战利品对你们CryNet来说简直就是中了头奖——你自己看。”奥尼尔说着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好让古德看得更清楚。
古德的目光快速地掠过屏幕上密集的小字，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他能够快速从中提取出关键信息：“老天爷，这是说他们又找到了一个‘上帝纤维’样本？”
奥尼尔点点头：“而且是加大号的样本。2014年，‘上帝纤维’在西伯利亚荒原被发现，这也直接导致了纳米服计划的产生。在那之后，中情局一方面把研究工作交给CryNet，另一方面则在全球范围内继续搜寻更多的‘上帝纤维’样本。而这个清道夫行动就是在五年苦苦寻找得来的结果。”
古德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们被俄国人抢先了一步？”
“没错。俄罗斯在这件事上显然有绝对的地理优势，毕竟‘上帝纤维’就是在他们自家后院发现的。俄罗斯军方的研究人员后来再次挖掘出了更大的‘上帝纤维’，但这次他们没有公诸于众，而是关起门来秘密研究。中情局在获知后将计就计，既然俄方不敢公开这一研究项目，那么把样本抢过来他们也肯定不敢声张。而结果确实如他们所料，俄方只能眼巴巴看着珍贵的样本被我们的精锐小队抢走，但什么都不能做。”
“普费知道这个一定会气炸的，”古德说道，“他向来认为纳米服不应该是用来为政治阴谋服务的，更何况一整支小队为这次行动牺牲。知道他们的死因吗？”
“很遗憾我还没有找到任务的详细报告。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战利品直接促成了中情局的‘未知计划（ProjectUnknow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