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登船后的第一个夜晚,张伯伦有时就会重复做一个噩梦。他梦见旋转岛美丽的景象,房屋农田还有甜美的花香萦绕四方,直到最后滔天的海啸将这里淹没,他便会从梦中惊醒。
今天同样如此,从梦中惊醒的他,起身用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发现一条腿竟然压在自己的脚上。
“这是谁的腿?”张伯伦正要发作,但转念又想起昨天他与金老二人喝的酩酊大醉,倒头便睡。再仔细一看房间,这里可不就是金老的舱室嘛。看来自己昨夜就是在金老的房间过了一夜。
“抵达目的地了吗?”张伯伦将自己脚轻轻地从金老腿下抽走,蹑手蹑脚的起身挑开窗帘向外看。天已经大亮,船似乎是停下了。
“啧!还没有,我们现在是在邻海,按照国际海洋法规,深夜是不能随意进出他国港口的,昨晚应该是在马尔代夫边界处停泊了一宿。”有了响动,金老也睁开了双眼,不过听他的语气,倒像是早知道似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靠岸?”既然金老已醒,张伯伦就没必要再拘谨着说话。
“这就要看对方的牵引船什么时候过来接咱们喽。”
得到了不算回答的回答,张伯伦也只能笑笑,起身辞别金老,走出舱室。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一早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水清澈透明,一望无际。只是今天“中国·一号”已不再是单只独影,时不时就会有一些渔船从科考舰旁经过。虽然双方吨位的对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但总归是不寂寞了。
远远望去,能看到海天相接处多了一些零碎的、细小的、一片片的。如同沙砾般存在的黑白色斑点。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其实是马尔代夫群岛的一部分。
群岛:顾名思义,是指在一片海域内,出现数以百计千计的、规格无论大小凸出在海平面以上的陆地。而马尔代夫共和国正属此类海域,这里共有1192个岛屿(其中有人定居的岛屿有199座),构成20个环礁。这里还被誉为“上帝抛洒至人间的项链”和“印度洋上人间最后的乐园”。
可现如今马尔代夫群岛的平均海拔为1。2米,如果全球继续变暖,海平面继续以每年2厘米的速度上升,大约五十年左右的时间,这里将不复存在,后人也只能在书本里回忆这美丽的人间天堂。
“教授先生,我就知道您今天会来这里!”在张伯伦由衷地感叹造物主的不平凡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却从身后打断了他。
“姜雪?”
“是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
“先生的肩膀不疼了吗?”经过几天的接触,内向的姜雪似乎也放开了一些,她伸手碰了碰张伯伦还绑着绷带的右肩。
“嘶~你这是做什么!”姜雪这么做显然是很不礼貌的,但是看在这几天精心照料自己的份上,张伯伦也没好意思去发脾气。
“既然知道疼,先生昨天为什么还躲起来不换药?”姜雪步步紧逼张伯伦。“自己对自己都不负责任,要不是王璞舰长下了命令,我也懒得管你。”
经姜雪这么一说,张伯伦就算平日里口若悬河,现在也无从辩解,毕竟人家还是出于对自己身体的伤势考虑。可是谁叫昨天他在金老那里喝多了、睡着了、把换药的事情抛在脑后了?现在也只能干瞪眼,任凭眼前的小护士条条说教。
“嗅~嗅嗅”越是说教距离就拉的越近,护士小姐那灵敏的鼻子隐隐约约地嗅出了一丝异样的味道。“等等!教授先生,您别告诉我,昨天您是喝多了!”
“也就一点点……作用于……活血化瘀。”既然能被闻到,张伯伦也只好省去脱词,直接承认。
“一身酒气是喝了一点?教授先生,您不止没有及时换药,还酗酒!要知道少量引用酒品是可以起到输精通络、活血化瘀的功效。可是大量酗酒,不止会伤及肝胃等脏器,还会导致麻醉神经……”
“是的……”张伯伦无话可说,但是如果任凭姜雪在他眼前没完没了,也不解决实际问题,反倒是浪费了时间。
可幸的是全船铃声正好在这时响起,从广播里传出多日不见的,王璞舰长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可见损失掉部分重要的科考装备,让他承受了多大的打击。“全员注意,现在实施靠岸部署!岸电、系缆人员迅速到甲板集合。其余人员回归各自岗位,等候命令!再说一遍!马上实施靠岸部署……”
既然更换了部署,姜雪也只能停止她的唠叨。这种时候的甲板上,不是她一个医护人员应该来的地方。
“先生,我也不说您了,跟我走吧。”
“去哪里?”
“换药。”两人陆续回到舱内,而“中国·一号”也在此时拉起锚链,向着远处的马尔代夫共和国全速前进。
开船不久,半路上就出现了两只马方牵引船,他们优雅的在大海中三百六十度地转着圈,向着科考舰的方向缓缓驶来,这算是礼仪性接待。
“中方船只请进入我方所指示的航道。”马方的牵引船上,装了很响亮的喇叭,就算隔着一道舱门,张伯伦也在医务室里听到了声音。
引导入港非常顺利,直到停泊后,张伯伦才查看手表上的时间。
上午十点钟。
进港后的“中国·一号”科考舰,被共和国政府派来的两条牵引船,安排在位于南阿里环礁的丽莉岛上。值得一讲的是,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尤其是那淡蓝色的清澈海水与银白色地沙滩相互辉映,勾勒出一副美丽生动的画卷时,更是让所有来过这里的人流连忘返。
“太美了!”透过舷窗向外看,张伯伦已经无法用任何形容词来描述这里的美丽,所以他只能由衷地赞叹。
虽然没有来过马尔代夫,但是现如今网络科技发达,书籍知识普及。张伯伦却也知道丽莉岛是马尔代夫群岛中的潜水圣地,这里因环岛五十多处适宜潜水的地点而得名。如果不是因为有科考任务在身,他是不介意在这丽莉岛多住几天的。
在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欢迎仪式,似乎科考舰的海员们也对此没有丝毫不满,他们不像张伯伦那般诗情画意,只是忙碌地奔波于码头和舷梯之间,有些还拉着电缆和缆绳在港口边缘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张伯伦手拿一把遮阳伞,顺着舷梯出口混进船员当中,一路走来,在沙滩码头三号系缆处,看见了多日不见,脸型有些憔悴的王璞舰长,他不如之前所见那般容光焕发,原本雪白的服装和皮鞋上落满了灰尘。而现在,他正与一位西装格领的外国中年男子聊天。
外国男人个头很高,也有可能是站的笔直的缘故。他表现的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十分讲究。仅凭这点张伯伦就知道此人绝非无名之辈。这让他越发地想听一听两人到底在谈论些什么。刚要走近他们,没想到却被王璞舰长逮了个正着。“教授先生!您怎么在这里?经过几天的修养,您的身体是否……”
“承蒙王璞舰长以及护士的照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偷听失败,张伯伦只好打着哈哈,撑开遮阳伞走过去。
“这就好,我这几天一直忙于给上级报告损失情况,也没抽出时间去看看先生。”王璞舰长面带歉意地说道。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这肩伤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张伯伦并不介意这些琐事。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位外国友人被冷落一旁,这就有些显得不礼貌了。随即便问道。“王璞舰长,这么久,还不知您身边这位是?”
“哦哦!忘了介绍,这位是斯蒂芬·奇先生!从美国特约而来的地质学家,也是这次引领我们蹬岛、并维护安全的重要向导。”
“你好!”
“久仰大名。”按照惯例两人握手,就算是认识了。
经过短暂的了解,张伯伦大致知道史蒂芬·奇,出生于美国的一个普通家庭,他长着美国人标志性的大众面孔。与自己不同,史蒂芬·奇在大学毕业后,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一滴不剩地倾泻进地质学和语言的研究中,所以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觉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因为主修东南亚地区大陆。他也为此也学会了印、非和中国三种口语。可以说以四十五岁的史蒂芬现在的成就,在哪里都会是受人尊重的存在。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科考舰被安排到丽莉岛上,也是有原因的。经过了解,原来丽莉岛是最为贴近旋转岛的岛屿,只要从这里乘坐六人小型快艇向东行驶15海里,大约半个小时就能抵达那里。所以,只要他们愿意,就算现在想要去旋转岛,也就只需一会儿功夫就能到那里看个究竟。
闲聊并没有持续很久,史蒂芬因为一个电话,就有事先离开了。
但是在他离开前,却把一个足有两分米厚的装订本留了下来。张伯伦翻开本子大致地看了看,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抛去必须休息的时间,全部都是勘察以及地质解样行程。其中最早实施的计划是在十三号,也就是明天。“看来,从明天起才是探索旋转岛奥秘的开始。”
“既然明天还有相对繁重的任务,那么,教授先生就早些休息,调整好状态。”王璞舰长看着史蒂芬离开的背影,眼角闪过一丝犹豫,却没有表现出来。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想先四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