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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甥舅治国

孝成皇帝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

春,正月,乙丑,悼考庙灾。石显迁长信中太仆,秩中二千石。显既失倚,离权,于是丞相、御史条奏显旧恶;及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显与妻子徙归故郡,忧懑不食,道死。诸所交结以显为官者,皆废罢;少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御史中丞伊嘉为雁门都尉。司隶校尉涿郡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谭,知显等颛权擅势,大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以时白奏行罚,而阿谀曲从,附下罔上,怀邪迷国,无大臣辅政之义,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后,衡、谭举奏显,不自陈不忠之罪,而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于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称,失大臣体!”于是衡惭惧,免冠谢罪,上丞相、侯印绶。天子以新即位,重伤大臣,乃左迁尊为高陵令。然群下多是尊者。衡嘿嘿不自安,每有水旱,连乞骸骨让位;上辄以诏书慰抚,不许。

元帝刘奭“翘”了,成帝刘骜上课。

刘骜即位时十九岁,做了二十七年皇帝,四十六岁的时候在美女赵合德的胴体上精尽而亡,死得很西门庆。

成帝刘骜长得很酷:“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者矣!”这位平常“尊严若神”的皇帝,在床笫之间却放得很开。从秦始皇开始,我们已经认识了不少皇帝,见过一些不称职的,但基本上他们都还是想做好这份工作,都还在尽职做,只有这位成帝刘骜,对皇帝的职业作了更新的诠释,那就是:享乐到永远。

成帝上课以后,做了一件看似很英明的决策,就是迁升石显,明升暗降,将这个政坛高手打入了冷宫。这个动作和崇祯皇帝一举粉碎魏忠贤集团有些相似,但是做得不动声色,也没有搞到剑拔弩张。这也反复说明,历史上所谓的乱臣贼子,基本上都是皇帝本人的代言人,是皇帝纵容的结果,是皇帝恶劣性格的外延。元帝优游不断,必然会产生石显这样弄权的近臣,就像天启皇帝天天打家具必然会有魏忠贤一样,这些有名的佞臣其实是皇帝身体外的一部分。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轮岗,前朝的近臣如果不能巴结到新君,下场自然是灰溜溜的。

必须说明,成帝不是不需要石显这样的人,而是不需要石显这个人,像石显这样的臣子他一样需要,他需要把职责交代给信得过的人,这样他才有精力和时间喝酒泡妞。

成帝信得过的人就是他亲娘的亲兄弟也就他的亲娘舅王凤。

成帝的母亲叫王政君,她是汉元帝的皇后,汉成帝时的皇太后,也是王莽的姑姑,她是前汉末年的一个关节点。“孝元王皇后,成帝母也。家凡十侯,五大司马,外戚莫盛焉。自有传。”王政君及王家在《汉书》里单独有传,叫《元后传》,没有按一般惯例归入《外戚传》。

王政君的祖父叫王贺,曾任绣衣御使,后被免职,由原籍东平陵(今山东章丘西)迁往魏郡元城(今河北大名东)的委粟里。王贺的儿子也就是王政君的父亲王禁,妻妾众多,繁衍了一个大家庭。他共生了四女八男:长女君侠、次女政君、三女君力、四女君弟;长子王凤、次子王曼、三子王谭、四子王崇、五子王商、六子王立、七子王根、八子王逢时。其中只有王凤、王崇和王政君是一母同胞,他们的母亲是王禁的嫡妻李氏。

外戚参与朝政,在汉代是共性问题,我们也没有必要为刘姓痛心疾首,外戚专权甚至篡夺一直有机会、有土壤,只不过以前的皇帝够强,宗室够威,朝廷大臣够忠直,一句话,纲纪在焉。我们发现,在外戚问题上,成帝和武帝有结构性的雷同。他们的外家都有善于钻营的长辈,他们都懂得“汉家重色思倾国,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发达规律,武帝的外婆臧儿、成帝的外公王禁,都是有意识把女儿当成优质资产,处心积虑地要和皇家进行资产重组。汉武帝的母亲王姪有婚史能混进太子(景帝)宫,汉成帝的母亲王政君许给别人后来也被送进太子(元帝)宫,足见她们的家长望女成凤的意愿够强,执行能力也够强。汉武帝上台要用舅舅田蚡,成帝上台也要用舅舅王凤,要说起来,田蚡似乎比王凤更揽权,但是,汉武帝刘彻对权力控制有效,外戚终究不能成气候。成帝则不然,他放弃了对皇权的控制,不管他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最终让王氏坐享天下。

所以,外戚之患,问题出在外戚身上,病根却在皇帝这里。

“元帝崩,太子立,是为孝成帝。尊皇后为皇太后,以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益封五千户。王氏之兴自凤始。”成帝刘骜任命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这是一个超越三公的职务,当然霍光哥哥就在这个岗位干过,那是相当有实权,党政军民一把抓,四套班子浓缩于一身。

成帝有八个舅舅,他遴选高管有丰富的资源。 这八个舅舅,大舅王凤袭了父亲的侯爵,四舅王崇也有爵位,二舅王曼早死(但他有个儿子就是强人王莽),其他五个舅舅同一天都被赐爵关内侯。武帝时期,石家出了五个两千石的高官,有“万石君”的美名,到了成帝,一门十侯,五大司马,是史上最牛的外戚家族。

皇帝任人唯舅,当然会引发一些批评。可能过后不久有一场沙尘暴,可怜的儒臣们终于找到由头,说这是“阴盛侵阳”,呵呵,这个时候,批评无效。当时,大将军大司马领尚书事王凤王大舅还没有养成官气,一看沙尘暴是自家兄弟给整起来了,马上上书要求引咎辞职,皇帝外甥下诏:辞什么职?不就刮个沙尘暴吗?天下是咱舅甥的天下,做自己的官,让沙尘暴刮去吧。

当时的丞相匡衡日子很不好过,只要什么“大将军”、“大司马”一出,丞相就基本得歇菜,改行成宣传部长,本职工作就是写社论歌颂大好形势。匡衡深谙天人合一的道理,所以,每有水旱天灾,就打一份引咎辞职报告,主动替皇上承担上天的惩罚。呵呵,乖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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