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漪的心里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湖中,一直往下沉,水灵也只得回来摊牌。
她蓦地坐跌坐在床上,她心里还有最后一丝神志,为什么不在那天晚上让那两个歹徒把自己杀了,那样也许好受点。
紫漪出院了,她坐在床上一下午就那么一个姿势。
王亚娟端着一碗汤进来说:“你说在医院多呆几天多好,非要这么早出院,还是让人不放心哪!来,把这碗鸡汤喝了。”
紫漪感激地笑笑,端起碗来一口一口地喝汤。她不想拂了亚娟姐的心意,来C市后,亚娟姐一直把自己当家人,她感受到许多温暖。
喝完鸡汤,似乎暖和了许多。精神也好些了。
她站起来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挽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浓浓的咖啡,开始凭着记忆把关于世纪医院的资料写出来,不管能不能起到作用,这是最后的选择。
已经是凌晨了,童画起来尿尿,尿完了穿着睡衣,揉着惺松眼睛来找紫漪。
“阿姨。”
“童画,”紫漪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拉过她来,“这么晚了找阿姨有事吗?”
“给!”童画拿着一个U盘戳到紫漪面前。
紫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定睛看了看,手有点抖地问:“童画,这是什么?”
“你的U盘啊,你不是说电脑丢了,这里面还有一台电脑吗?”
这里面有田园,水灵还有自己这半年来对于世纪医院有所的文字和录音资料。
“你……”紫漪颤抖着手接过来,喜从天降。再加上她又哭了一天,虚弱的身子似乎惊不起这么大的惊喜,险些要倒下去,她靠在椅背喘着气,想强迫自己平静,眼泪却又流下来了,她搂过童画,“童画,你是怎么拿到这个U盘的?”
“我那天晚上在你房里睡觉,小偷偷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桌子角上放着这个U盘,我想起你告诉我的,电脑丢了,这里面就还有一个电脑,我就悄悄地拿了。”
“童画!太好了!太好了!你真勇敢,可是,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阿姨啊,害得阿姨痛苦得不得了?”
“对不起,阿姨,我忘记了。刚刚我睡觉的时候,在床上硌着我了,就想起来了。”
紫漪把U盘插入电脑,打开检查,那一份世纪医院的文字和视频将被完好无损地全部都在,她抹了一把脸,从抽屉中拿出装有世纪医院处方和收据的档案袋子。
她拿起手机给厅长打电话。
今夜,好风如水。
今夜,月明如霜,
紫漪回到家,打开手机,凌越那狂轰烂炸式的短信就来了,紫漪看了看,一共十六个信息。
“出什么事情了吗?赶快回电话。”
紫漪赶紧打过去,电话刚响,凌越就接住了,紫漪断定,凌越的手里一直拿着就机,拇指就悬在屏幕上方,好在第一时间接听电话。
因为有一批定单误了交货日期,凌越下班后去工厂检查生产情况,一直拖延到很晚,他抽空给紫漪打电话没有打通,又打到医院里,才知道紫漪出院了。
“紫漪你跑哪去了为什么关机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电话里,是凌越火烧眉毛的声音。
见紫漪不说话,凌越心头一沉,“紫漪,你怎么不说话呢?”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凌越”紫漪的声音如柔和的风,“你让我回答你哪句话呢,你一下子问了那么多,我得一件一件的回吧。”
紫漪和凌越通完电话,站起来踱到阳台上,初夏了,夜晚的空气中糅合着温暖,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没有月亮,深邃而辽的夜空,繁星闪耀。
厅长离开后的第十天,C市市公安局接到上级命令:逮捕苟金煌,查封世纪医院。
紫漪偷到的那份凌氏集团入股世纪医院的合同,在家里失窃时丢掉了,即使没有丢掉,她已经决定不把这份合同递给领导。但是在世纪医院这件事上,凌氏集团也脱不了干系。因为他曾经入股过。但是后者的影响力远远大前者的十倍甚至二十倍,所以,对于凌氏集团的调查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超然和王小毛正在审世纪医院的一个所谓的“女大夫”。
超然问:“姓名?”
“李娟。”
“职业?”
“世纪医院五官科大夫。”
“学历?”
“我……我没上过学。”
“你说什么?”超然不相信地又问了一句。
王小毛一拍桌子喝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我真没上过学。”
超然眉头皱了皱,轻吁一口气:“我说你没上过学你怎么当大夫?”
“我只做鼻子的手术,我们老乡告诉我的操作方法,我记着就行了,然后在世纪医院承包一个科室,穿上白大衣,就这样。”
“你……”超然有点沉不住气,“你不怕出问题吗?”
“只要止住血了,然后消炎,一般不会出事的。”
“那万一要出事了呢?”
“那我们就走人,医院每个科室都这样,被人承包了。”
“那你平时怎么*方呢?”
“我不*方,*方有专门的大夫,我只做手术,大夫开完处方,我签上我的名字,我只会写我的名字。”
王小毛走到他面,把审讯记录递给他:“写上吧,我还真怕你连名字都不会写呢。”
审讯室的走廊里,超然点火了一支烟:“出来透透气。”
王小毛拿着审讯记录感叹:“啧啧,我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这******叫什么事呢?”
“这******比看恐怖片都刺激,真应了那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妈的”超然骂了一句,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提取下一个。”
“是。”王小毛说着进去了。
审讯室里,超然和王小毛坐在审讯桌前,这次是王小毛审问。
王小毛:“姓名?”
“赵德勇。”
“职业?”
“世纪医院男科大夫。”
“知道你犯什么事了吗?”
“不懂医术,坑害白姓,扰乱社会治安,目无法纪”
“哎哎”王小毛拿笔的手指指他,“你别瞎用词!”
“说说你是怎么做大夫的吧。”
“我主要治前列腺病,用很细的导管插入病人的尿道,然后把药打进去”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只上到小学。”
王小毛眨巴了两下眼睛,刚刚的审讯足以让他听到这句话时可以在两秒内促使自己处变不惊,他凑到超然耳边嘀咕:“比刚才那个学历高。”
超然接着问: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在家卖猪肉的。”
“你是如何到世纪医院当大夫的”
“我们老乡让我来的,告诉我的操作方法。”
“那你们能治好病吗?”
“我也不知道。”
“治好一个病,哦……不,”超然自用词不当,咳了两声,“治一个病大概花多少钱?”
“这得看他们有没有钱,一般是五千到六千,如果有钱,也可能五万到六万。”
办公室里,超然咕咚喝了半杯水,朝王小毛说:“唉,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是啊,没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那帮家伙把你气得都说粗话了。”
超然白了他一眼:“善恶到头终有报,天做孽,犹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嘿嘿。”王小毛鬼鬼地一笑,“陈队,您还不知道呢?老白姓知道世纪医院被查封了,都买了好多编鞭炮在医院门口放,这都有三天了,噼里啪啦的还在响,这不年不节的,在哪买的呢?”
超然看了王小毛一眼,把杯子放桌子上一放,站起来说:“继续审。”
“是,那下一个提取谁呢?”
超然想了想说:“苟金煌。”
他站起来往外走,一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说:“超然,我要见苟金煌。”
她的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她额头上还隐约有几道不明显的疤痕,但不影响她的美丽。
这是那晚把紫漪送到医院之后,超然第一次见她。
他知道,她在C市几乎是拼了性命的,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亲口听苟金煌说出当年的事情吗?他有什么不理由不允许?
见超然不说话,她紧紧地拽住他的袖子说,“超然,求你。”
超然点点头,他的目光中隐约着一丝丝疼痛,胸口似乎滞着一口气,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三年前在C市机场,紫漪拽着他的袖子问:“我哥哥是不是洒驾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那个时候,他不知该如何把这样一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她,用目光向田园求救。
今天,田园为什么不来了?
他拉起紫漪,向审讯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