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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阿波罗的两难困境(2)

针对守护神所做的文化分析,能对此提供一些解答。大与一致性所需求的阿波罗文化,在一切依常轨运作,环境稳定,又不常有变化的时候便行得通。然而很不幸地,当组织变大,开始与越来越多外在团体产生关系,因而增加不确定性时,组织便暴露在相当广泛的作用力之下。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组织变大时,“应该”试着“减少”一些阿波罗文化,而不是增加。这是阿波罗文化最常见的矛盾之处:也就是阿波罗的“自我毁灭倾向。因为当组织规模造成内部对阿波罗的需求时,阿波罗文化的增加也让整个组织对环境的反应力变差,也因而比之以前更像不适应冰河期变化的恐龙。

令人印象深刻,却脱离现实,且常常造成失控。

阿波罗体系过度复杂化的第一个后果,是迪瑞克·谢南(Derek Sheane)所称的“官僚体制崩解症候群”。他所列出的症候包括:

1.隐形的决策:没有人知道决策是在哪里、怎么形成的。

2.未完成的工作:太多任务只有开始,都没有完成。

3.协调联系上的瘫痪:假如没有与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进行核查工作,就无法进行任何事。

4.没有任何新事物:官僚体制会变得十分老练沉稳,却不会创新发明。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工作过程中,也发生在产品上。

5.一些假象的问题:官僚体制似乎加重了一些事情的严重性,直至在没有什么外来的明显的原因下,竟成为组织内部的一种流行病。

6.战斗的中央:当中央为求一致性而奋战时,中央与地方单位的保护主义冲突便会增加。

7.负面性的期限:报告的日期与解释过去事件,变得比实际去做还要重要。有坏消息要说的人,会比有好消息的人来得更重要。

8.既有文件的优势:人们只对输入脑袋的东西死记硬背而不加入自己的创见。

等待的代价

专业分工应该是要开创新局面,然而联系协调专业化活动的花费,却可能造成透支。

拿批次作业为例。

先将产品划分成一系列利用机器处理的部分,一个产品可能有多达二十个分开操作的部份。而每个操作都用到一种不同的工具,或至少是用到相同工具的不同组合。在运作的间隔里,这些组成的各小部份就得等。有人算过,平均而言,在一个部份通过一个正常而有效率的工厂的一百天中,有九十九天是处于等待状态。如果这些组成部份的材料很贵的话,这种循序运作就可能花费庞大的金额。

为求一致性,我们将事物专业分工,再居中协调联系,也因此付出了许多代价。

过度复杂化的第二个后果是:处理具体事情的负担落到了管理人的身上——通常是中层管理人身上。在规模过于庞大的组织中,这样的中层管理人承受了几乎所有外来的“不确定性”,然而他却只能用适于处理“确定性”的阿波罗式方法来处理这些“不确定性”。

在要求一致性的压力下,他必须找出应对不一致的方法,于是他不得不像宙斯一样忽略那些规则与程序,通过组织的政治手段,冒一些使组织可能混乱不堪的风险,借由非常的努力来适应这种情况。

许多人成功了,然而对他自己或组织来说,其代价未免太高了。在一个非常依赖他们的组织中,假如他们觉得自己没有获得应有的报酬,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为确定性而设计的阿波罗式标准来说,应付由外面冲进来的不确定性,所付出的代价是过大了些。当负担过大时,应付这些不确定性的老方法也就不得不有所改进。

实际上,正是这些所谓的“因应之道”,使组织中产生了“宽松”或缺乏效率的情况。

应付过度负荷的方法

想像你很累了,而又有一些不太容易处理的事得做。

你是否曾经:

·两极化——将问题推入绝对的黑、白,或好、坏的两极化中。你是否发现自己跟属下说:“我不要知道那些赞成与不赞成的意见,我要知道的是到底行还是不行?”(在黑、白之间做决定,比在灰暗的模糊地带来得容易多了。)

·拖延——把不一定要今天做的事拖延到明天;把五年计划拖延到下下个礼拜再拟定。想想,圣诞假期后,你是否更难过?(拖延长期决定是一个减轻负荷的方法!)

·寻求常规——说些:“我们上次怎么做?”或“套用某档案的条件”等话——尽管情况并不完全适用。(找一个常规来逃避决定。)

·陶醉在一些琐碎的事上——当你被问题困扰时,把注意力转到容易的问题上,或是去钻研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先做容易的事,至少减轻了负荷。)

被动反应,而不是主动面对困难:当事情来时才去面对,而不是在它们到来之前寻求可能的方法去影响。(对事情做反应减少了该做的事项,而主动迎向事情则增加了得做的事项。)

·动怒——常常对一些相对之下不是很重要的事,表现出恼怒、气愤,或各种负面情绪,借此来表明你还在,而且还有份量。(以情绪作为缓解之道。)

·退缩——不是在身体上,就是在精神上,让自己离开行动的核心——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出去旅行,然后说:“反正这一切都不重要。”(退缩把负荷推到了较远的视野上去。)

·拼命工作——做你平常做的事,只不过做得更多,工作得更久、更尽力,写更多报告,开更多会,做更多拜访。(更多的心力会减少负荷。)

·逃避——做一些无节制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常常伴随着不必要的滑稽、饮酒、药品等等(这些都是转化的一些形式。)

·崩溃——垮掉,通常是得进医院。(被迫退缩的一种极端形式。)

所有这些方式对你来说,都是应付过度负荷的方法。但它们不是把问题转给了其他人,就是降低了终极的效率或成功率。其中有一些(像逃避和崩溃)则有我们并不想要的后果。

2.抗拒的第二个重要特征

抗拒阿波罗的第二个特征,来自阿波罗式文化对“角色”而不是“个体”的强调。关于这点会牵扯到“组织犯罪”与“集体的奴隶”这两个概念上来。

我们曾大略提过,真正的“罪”是指“否定自我”,也就是在言语、行为或思想上,对自己真实的理念或自我不忠。但最近,罪的概念已降级到只是指一些小过错,甚至还自夸说:“我是个十足的罪人!”都会在社会上受到人们的尊敬。

不过,人们还不太可能自夸地说:“我不相信我所做的事,而我的行为也不能显示我的本质。”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件足以自夸的事。相反地,那是一种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无可奈何的抱怨,而且我们也常常听见这种抱怨。

一个人职务上的角色,可能成为对个人性格与自由的严厉考验——当他为了工作而被迫去做或说一些与其理念不符的事时。

乔治·欧威尔(George Orwell)曾描述过一个缅甸的小殖民地官员如何发现自己——一个反暴力的倡导者与喜爱动物的人——因为缺乏意志力,或者说勇气,去拒绝所谓“职责”上的要求,竟然举枪杀害一支无害的大象。这是一个对个人的耻辱或罪,所做相当动人的描述。

对许多人来说,组织似乎都隐藏着这种隐密的个人罪行。并不是职员被迫去欺骗、行贿,或说谎——而是他们觉得有股力量,以看不见的方式,迫使他们在工作中隐藏自我。

去为那些他们并不认同的人的案子辩护、去进行一些无谓的礼节性的拜访、去讨好那些自己所鄙视的人。当他们同情别人的时候,却得摆出凶狠模样;不相信一些东西,却得表现出十分信任的神情。

或许让年轻人避开组织的,并不是利益问题,而是罪?

认为组织剥夺了个人在工作中表达价值观与个性的看法,其所由来久矣!英国的威廉·英里斯与劳伦斯,美国的梭罗与马可斯,德国的布莱希特,法国的西蒙娜,威身和安德烈·马罗,还有卡尔·马克思,更是这么认为。在IBM工作的年轻人,只不过是坚持这种看法的晚近代表。这种看法实际上现已深植在许多西方国家的文化之中。

三段引文

卡尔·马克思:所以,在他的工作中,他并没有肯定自我,而是否定自我……并没有自由地发展身心的潜力,而是过度劳苦身体,毁坏了心智……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强迫的,是一种被迫出卖的劳力。因此,那并不是对个人内在需要的满足,只不过是满足外在需要的一种手段而已。”

费得瑞克·泰勒(Frederick Taylor,《科学化管理》(Scientific Management)的原作者):“对一个适合以处理生铁为业的人来说,其首要条件之一就是他必须又钝又冷漠,几乎就像是一头牛才行。”

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那些把生命花在执行一些简单操作的人……没有机会可以运用他们的理解力……大体上他们会变得愚钝、无知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逃跑的奴隶

不久以前,在法国的IBM尝到了一个新经验——他们失去了一组软件专家。这些专业人员决定离开IBM去开创自己的事业。

这个新的电脑公司的经理说:“人类必须感谢IBM,因为如果没有IBM,这个星球的经济水准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那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是为了要做一些更有趣的工作。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了道德上的原因。明天,真正的权力会属于这些开发软件的人,而IBM却一直支配着世界信息处理的市场。IBM的法国工程师根本无法参与决策过程,就某方面而言,他们只不过是‘宝贵的奴隶’罢了。”

这些人都将阿波罗式组织看成是必然让人越来越“敬鬼神而远之”的地方。

亚伦·福克斯曾说过,自由判断空间的匮乏,导致信任的匮乏。阿波罗式组织不能容忍太多的个体自由,——因为这必将与阿波罗式组织所追求的“一致性”产生抵触。所以,阿波罗式组织不会,也无意成为员工高度信赖的组织。

员工可以重新设计工作为自己争取较大的自由;可以设计弹性工作时间或自治团体,开办工作研讨会等等。但这些都只是安慰剂,暂时解决疼痛,减轻人性与这类工作根深蒂固的不相容罢了。

有人指出,目前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工作人口是在组织里头工作的,而且其中有许多——或许是大多数吧——是在这种官僚体制下工作。

一百年前,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人,是在某种形式的组织中工作,而且,这些实际存在的机构,尽管有一些弱点和缺失,也只有很少数被归类为官僚机构。因此,官僚体制的现象是相当晚近才出现的。

他们认为,直到今天,我们才觉察到这种病症所涉及的范围。当其危害到少数人时,大家可能会忽略它,或者把这少数人看做是为了钱、保障,或是将来较高的地位,而自愿受这种所谓没有尊严的组织性工作。然而现在则是大多数人涉及此一问题,因此“罪”不再成为一个自愿性的选择,而是生活中必然存在的要求。

在阿波罗式组织中,与其说个人是个“人”,还不如说是个“角色”;创见是来自组织顶层,而不是来自内部;另外,创造力也经常会被认为是一种破坏的力量。

遏阻创见的一些规则

萝莎贝丝·肯特根据她对美国的“隔离式”(阿波罗式,)公司的观察,提出了以下十则有关遏阻创见的法规。

1.对任何来自下级的新点子持怀疑态度——因为这个点子是新的,是从下面来的。

2.坚持那些需要你同意才能行动的人,得先通过其他管理阶层的签名认可,再到你面前来。

3.要求各部门或人员互相盘问、批评彼此的建议(这会省除你做决定的工作,你只要挑最后的存活者即可。)

4.批评别人时要慷慨直率,至于赞美则要保留(这会让人们保持高度警觉),让他们知道随时都有可能被解雇。

5.把问题看做是失败的症候,借以打消别人在遇到阻碍时向你报告的念头。

6.小心控制每件事,不时确定每个人都把该清点的东西清点过。

7.秘密地做一些重整组织架构或更改政策的决定,然后出人意料地向人们公布(这也可让他们保持高度警觉。)

8.确定任何对资讯的需求,都有非常充足的理由,以确保资讯不会随意地散布出去(你不会让资料落入与你意见不合的人手中。)

9.借由授权和参与的名义,把找出删减方法、暂时解雇员工或调度人员的责任,分派给低层管理者。

10.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忘了,在高层的你早已知道有关该企业的一切重要事情。

3.抗拒的第三个重要特征

这个问题较为关注事情的本身,而不是事情的对或错。在西方民主体制中,新的一代已经成长起来了。这一代比较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他们并没有经历重大的战争),饥饿也没有对他们造成过威胁,他们也不那么缺乏安全感而且大概也不会像前几代那么贪婪了。不过,对这些新的年青一代来说,不仅外在的环境改变了(是否改善了?),教育小孩的方式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教育不仅涉及到权力的本质,也涉及到资讯与技能的培养。

当年这些年轻人的父母在学校读书时,大多数是排排坐,抄下老师所讲的内容,背熟,然后在测验或者考试时,再写还给老师。

不管这是不是一种有效率的学习方式,它的确传达出了这样一个事实——年轻的、资历浅的,或是不太聪明的依照长辈或较为聪明的人所说的话来做事。

家庭里的情况和学校是一样的,服从与依顺你的家长或老师,是生活的先决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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