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我突然回过身，像做了错事被人发现了一样，倒退了好几步，抬起双手，保持一个防守的姿势。
“是我，明达！”
听声音十分熟悉，再看来人身高和露在外面的黑色皮肤。我有些蒙了，这不是李季，李科长嘛！
我立时惊得哑口无言，双手落在裤腿旁，揉搓起裤线来。
“科，科长！”
“明达，你怎么会在这，我从远处就看见你的背影，一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可走近才确定就是你。咦，你家里不是有急事吗？”
“啊！啊，对，有急事~”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或者说怎么把这个谎圆过去。
两人相对了一分钟，空气里只有呼吸的震颤。
“科长，我是来找您的，我有事想问您。”
我鼓起勇气，抬眼正视着李季那墨绿色的防护镜。
“哦？有事！”
“嗯！”
“那到我家里说吧，前面就是我家。”李季指着那个灰白墙的院落说。
那里果然是李季的家！
“呃，好的。”
李季似乎没有拒绝我的意思，还邀请我去他家，看来今天的谈话应该不会有太多火药味。想到此，我紧忙跟上李季的脚步。
“科长，您的车呢？”
“哦，出了点小意外，昨天送去修了。”
我不禁嘲笑起自己的问题，光想着如何找到李季的家，竟忘了昨天的意外车子肯定受了损伤，需要修理。
三两步便走到李季家的大门口，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门口亮起了回家灯，一个普通的仅能看清门锁的白炽灯。
进了院子后，便正对着一间极普通的老式平房，当然说其老，也只是因为时间久而造成的颜色褪去，墙面的砖瓦材料以及窗户的摆设布局，也可以看出它当初在建成时的高傲。
“妈，我回来了！”
进门后，李季打开了壁灯，边换鞋边朝里面喊着。我也随着李季，换上拖鞋，走进室内。
“回来啦，赶快过来吃饭吧！”一个苍老的声音。
随之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看样子与小秦姨年岁差不多。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身子僵硬着没往前移动。
“这是？”
“我同事，明达！明达，这是我妈。”
“阿姨好，给您添麻烦了。”我不好意思地朝老妇人点了点头。
“哦，哦，那快进来坐吧，正好一起吃饭。”老妇人一边让着，一边接过李季手中的包。
“不，不了，我今天是找李科长说点工作上的事，说完就走。谢谢您！”我连忙摆手。
“那好吧，既然你着急说事，就跟我来吧。”李季回过头对我说。
“妈，您先吃，我一会儿再过来吃饭。”
老妇人有些木然地站在那，然后默默地拎着包回去了。
我跟着李季左拐进入一个不大的房间，看着周围方方正正的书架，可以肯定这是一间书房，我回手轻轻把门关上。
“明达，你是来问考评的事吧？”
刚进入房间，还没来得及找到坐的位置，李季就先开口，且一语中的，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有些发窘，被他突然一问，竟不知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我站在那，看着眼前的李季。
奇怪的是，总是板着面孔的李季，今天的脸上却难得带着深深地笑意。这一笑，气氛显得轻松了些，我拘束的身体也被松绑了，看着他，也笑了。
“嘿嘿，李科长，您真是厉害，一下就被您猜中了。”
“坐下说！”
李季指着书桌前的皮椅示意我坐上去，他自己则坐到了一把木椅上。
我坐下后，稍微沉思了一下。开口道：
“李科长，我已经工作两个多月了。虽然没有太突出的业绩，但您交待的每项工作，我都是尽心竭力地去做啊！可为什么连续两个月的考评都是D呢？我很苦恼啊，如果下个月再得D，根据公司的规定，恐怕我就得离开公司了。”我长叹了一声，低下头。
我原本设想着李季会好言好语地安慰我，给我讲一些大道理，让我继续努力什么的。可是，待我说完苦恼后，换来的却是长时间的沉默。我低着头，没有听到一句来自对面的声音。我以为他没听清，抬脸看向李季，无意间对上了他满含深情的目光。
“明达啊，哎！怎么说呢，这件事与我有关，但决定权也不是全在我这。”
李季说着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头，转身面向了书架。
“李科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越听越糊涂了。”
“你分到我们科以后，其实王铜对你意见很大，觉得你是一个学工科出身的，与销售完全无关，是一只小白鼠，而且也毫无社会阅历，他很想把你打发走。但迫于王总的压力，他还是不敢做得太出格。因此，他就想用公司的考评制度逼迫你离开。为此，你平时的工作都是他有意安排。”
“啊？”我感到一阵怒气涌上心头。
“在第一次考评时，王铜就示意我对新人要严格一些，所以第一次的结果你也知道了。而第二次的考评，他说干这么基础的工作只配得D，我心想这不都是你安排的吗？怎么到现在竟忘了，我反驳了几句，却遭到他的白眼，无奈，结果还是与第一次相同。在公司里，耳目众多，这些事我不方便当面说给你，甚至也不能与你有过多地接触。”
李季懊丧地坐回木椅，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你是明叔的儿子吧？”李季忽然转移了话题。
“嗯，是的，您认识我父亲？”我看向李季。
“不认识，只见过两次，没有交谈。但王铜却认识你的父亲，而且还很认识！”说到“认识”二字，李季加重了语气。
“很认识？”
“对！他跟你父亲有过节，当初公司董事会要提他当部长时，你父亲是第一人跳出来反对的，说他这人没能力，也没胸襟，不够资格当这么重要部门的一把手。后来，王铜从上层了解到你父亲从中阻拦，恨得咬牙切齿。但没办法，你父亲的地位在那，说话还是有份量的，最终王铜没能当上部长。”
“那现在……？”
“哦，他也是这两年刚提上去的，是在你父亲出车祸以后……”李季说到此，语气变得沉重了。
“所以啊，在他手下，你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最终，要么你另投别的部门，要么因三次考评均未及格而被开除。”
“对了，明达，你不是认识王总嘛！找找他啊，不然事情很难办！”李季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双眼明亮地射向我。
“听孙玉可说，王叔最近一段时间出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只怕他回来，我已经离开公司了。”
“这就难办了，除了王总，没人能够压得住他啊，得想想办法啊。明达，你在听我说吗，你可不能放弃啊！”李季突然提高了分贝，如同打气似的对着低头不语的我说。
其实，此时的我内心已暗暗打定主意，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无论如何，这个公司我一定不能离开，一定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