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迷城,本公子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你们可是杀了本公子四个人呢!”叶傲天轻哼一声,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我的手臂,似无意地停留在腕处,他慵懒的双眼突然亮了起来,“你说,要如何赔偿本公子的损失?”他猛得一拽,将我带向前去,我的前胸重重地撞到轿子上,疼得我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二十八代。
专挑肉多的地方撞,姐姐我怒了,我抬起另一只拳头,集聚我浑身的怒气,使劲像向叶傲天挥去,当然,结果是可预见的,徒劳是必然的。
叶傲天轻轻松松就拦下了我另一只手,我两只手现在都被他牵制着,深感什么叫束手无策。我挣扎着叫道:“你少恶人先告状了!你给我松手!快放开!”
叶傲天那厮全然不理会我的尖叫和挣扎,他的眼睛瞟过我的左手,目光一滞,一下变得有些深沉,他突然加重了力度,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情愫,我感觉我的骨头要碎了。
这时,眼前多了另外一只熟悉的手臂,那带着古铜色的五指紧紧捏向叶傲天钳制我左手的手臂,左阳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地气势,“放开她!”
叶傲天一愣,旋即恢复那魅惑的笑,松开我的右手,那只腾出来的手慢条斯理地推向左阳握着他的手臂,看似优雅的举止中,却带着一种跋扈的厌恶之情。
就这样,随着他们两人的各自让步,我的左手终于回归自由了。
我揉揉发青的手腕,感激地看了眼左阳。叶傲天掀开轿帘,缓缓走了出来。
我盯着他那副慵懒的表情,问:“你知道我手上这个印记?”别以为我刚没看出来,他和西茗一样,在看到这个类似“L”的金色符号时,都表现得极其异样,即使他现在又是那副闲适散漫,依旧不能隐藏他之前透露的怪异,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嗯......只是觉得好奇,是个奇怪的纹身。”叶傲天嘴角上翘,淡淡地说道。
“你别再往前了!”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叶傲天,我迅速退后,拿起立在地上的青龙,直直指向他,我说:“不管你知道些什么,如果不想死,就把我的脸变回去!”
你们就装吧,不说算了,我现在更关心我的脸。
“本公子之前就很清楚地告诉过你会有这样的结果,你当时不是那么的大义凛然吗?怎么,这才没几天就后悔了?贪慕外表,反复无常,你跟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这厮真会挑人的漏洞攻击,他说的没错,我从来就没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归为一类,不管是出于时代的优越感,还是精神的优越感,我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是不一样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与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瓜葛。
“这不一样!”我争辩道:“以前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现在你就知道了?”叶傲天好笑地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本公子是占着人躯体的鬼?因为认定了本公子是鬼,就认为本公子做得一切都不怀好意?所以你才如此理直气壮地认为本公子必须还你一张正常的脸?本公子就不明白了,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与他们不一样,那么为什么要与他们一样将人与鬼的界限分得如此清晰?你甚至可以与不被他们所接受的左阳同吃同住同行,却死死守住鬼这层虚伪的身份,那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况且,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本公子可不记得当初有谁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是你自己答应帮袁小姐,也是你自己亲手割断主机的头发,你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本公子?”
也傲天那两只狭长深邃的黑眼一直盯着我,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举刀的手有些颤抖,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他最后几句话,心中的怒火一点点冷却,我甚至觉得心虚,是啊,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凭什么要求他?及时他是鬼,也不能成为我反悔的理由。
直到发现叶傲天仍旧一步步向我靠近,我才重新握紧刀柄,冲他喊道:“你别往前走了!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我没资格要求你干什么!但是,各种生物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性,那是无法泯灭的!人就是人,鬼就是鬼!你现在表现得清清白白,不代表你没做过害人的事!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毫不犹疑地捅死你!我们本就互不相欠,现在,你依旧可以走你的阳关道,别在我们眼前晃荡!”
“哈哈!”叶傲天突然就笑了,那邪魅的音质在林间缥缈地回荡,他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们都有一种无法泯灭的天性!”
叶傲天说着,脚步却未曾停下,他笃定我不敢砍他,他看出了我的犹豫。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悲哀,有些话一旦听进去了,就无法不动恻隐之心。叶傲天在这个世界人的心中,是正义和善良的化身,即使是鬼,心中的道德在束缚我,我不能狠下心结果他,毕竟,他一直都是以一个圣人的姿态穿梭在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无法做到他这个程度。
我后退几步,又说:“你走你的吧!别逼我动手!我都不找你麻烦了,你还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让本公子找麻烦是你的荣幸!”
正说着,叶傲天飞快地伸出一只手,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把抓住青龙的刀身,我惊愕地握着刀柄,不知所措地看着满手是血的他。叶傲天的嘴角一直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深邃慵懒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他收回手,任由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厮上前替他包扎时,我才缓缓放下青龙,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竟然不是鬼!否则,刚才那一下,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怎么?又觉得本公子不是鬼了?觉得本公子的命没那么不值钱了?如果本公子刚才死了,应证了你的猜测,你是不是就不会是这副表情了?”叶傲天笑看着搜戏谑道。
我翻眼望天,懒得理他,反正在嘴巴上我从来占不到便宜。我刚才是有点唏嘘,一刀捅在一个人身上和捅在一只鬼身上,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同样是什么,可我们偏生就只把人命当命,不管那条命再贱。这就是我们天性中的劣根,叶傲天是在无声地诉说,人不见得比鬼好到哪去!
算了!何必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这世上本就有那么多矛盾的事,这又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随心吧!
“咕噜”,我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发出抗议,现在都黄昏了,我能不饿吗?心虚地看看周围,毫不意外地接收到叶傲天嘲讽的表情。
“刚才可是你自己把自己弄伤的,但是,我为之前的行为道歉,叶公子现在可以启程了,我们就不耽搁您宝贵的行程了!”
“嗯,天色不早了,是该启程了。”叶傲天看看天,又别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继而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轿子里那些点心坏了没?”
点心?我扭到一半的头唰得一下又弹了回去,两眼放光,那气势绝对不亚于我们宿舍那群妞见到肉夹馍的场景。
“咳咳!”我咳嗽两声,成功将叶傲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打断他正欲上轿的动作。
“误会误会!原来是一场误会啊!还望叶公子不要太计较啊!”七仔不知什么时候窜了上来,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听到点心这个词了。
“原来是剑仙的徒弟!”叶傲天扫了一眼七仔说道。
剑仙?听这口气好像挺有名气的。
“想必那位就是剑仙的大弟子了,说起来本公子和你们的师父还是旧识呢!”叶傲天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西茗,不温不火地说着。
“你认识我师父?”七仔面露疑惑,问道。
“几位都饿了吧?若不嫌弃......”叶傲天说着像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很快就从轿子中端出两盘看起来很可口的糕点,我毫不推却地接过。
叶傲天很擅长转移话题,不过,他不想说得事情,也没人有本事逼他说出来,七仔也很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
我端着其中一盘跟左阳分了,七仔拿起另外一盘去西茗那了。显然,西茗似乎也不喜欢叶傲天这厮,他只是在叶傲天提起他师父时,淡淡地扫了那厮一眼。不过,对于点心,西茗还是欣然接受了,看来那句“廉者不食嗟来之食”对我们四个都不适用。
正吃得欢着,阿西突然长啸一声,吃饱喝足之后它果然有精神多了,我含着满口的点心,问:“肿么了?”
“他们来了。”西茗突然起身,一脸的严肃。
“谁啊?”我艰难地咀嚼,顺便再递给左阳一块,他吃得太慢条斯理了,我两块都下肚了,他一块还没吃完。
“他们在这!”
我扭头,我的妈呀!可不就是那群拿铁锹,抗锄头的男男女女吗?CCTV应该颁给他们一个特等锲而不舍奖!
我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嘴巴,也顾不得装不装得下,撂了盘子,抓着左阳的手就跑!前方,七仔已经领先我一百米了,西茗和阿西也紧跟其后,就我和左阳这两后知后觉的笨蛋落在最后!听着身后一阵阵跌宕起伏的踏步声,我觉得我们就像四只逃窜的老鼠,现在的情形太尴尬了!
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我想了想,一把将左阳推向七仔他们那条路,喊道:“我们分开,回头再在这汇合!”这帮村民是冲我来的,如果被抓住了,也至于要了我的命,顶多受点皮肉之苦,那何必拖累大家一起受这皮肉之苦!
可就在这时,左阳居然停下了,固执地不肯动,看看身后越来越近的村民,我急得大叫:“你想急死我吗?听我的好不好!快点跟着七仔他们,否则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大概是从没听过我这样的语气,左阳死死盯着着我看了几秒,嘴皮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犹豫了一下,往七仔他们的方向跑去。
而我就挑了另外一条路,火急火燎地跑下去,只要再跑远一点,我就找棵树爬上去藏起来。当初真该听叶傲天的话,把我的脸好好藏起来,如果渡过了这一劫,我一定去找块纱巾把自己裹起来!
冷不丁抬头看了眼前方,心顿时拔凉拔凉的,路的尽头是天,还能看到美丽的火烧云,那是一条悬崖啊!
身后的脚步离我只要十来米,我扭头看向四周试图能找到什么别的出路,但除了树木还是树木,现在还能做什么?正想着,身子突然剧烈前倾,这叫一个祸不单行,为什么石头今天这么跟我过不去?我为什么又被绊倒了?这真是太坑爹了!
我异常小强的重新爬起来,还好摔得不严重,就左膝盖有点痛痛的感觉,我转过脸,对上那帮带着家伙村民,我抑制住自己想讨好的笑的冲动,我现在时时刻刻都警醒自己笑容的杀伤力,我用很可怜的语气对那帮凶神恶煞的村民说:“大哥大姐,你们误会了,我是人!”
“你休要骗我们了!我们是不会再上当了!”一男子满脸的义愤填膺,他说完后在人群中引起一串附和声。
看样子讲道理是没戏了,那就认命地挨一顿揍吧,我又不是没被打过。我小学的每一位男同桌,都跟我打过架,当然,我虽然偶有胜战,但大多数都在吃亏。但被一个人打和一群人打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究竟有多大的区别,我想我一会儿就知道了吧。
“大牛,你一锄头拍到她脑门上,也算替你媳妇报仇吧!”
等等!一锄头拍我脑门上!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真得从没想过他们会要我的命,我是人啊,鲜活的一条人命,他们怎么会忍心这么残忍地把我干掉?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一个将发束得高高的黝黑青年站了出来,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锄头,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暴涨起来,他的脸上尽是愤怒和悲伤,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好像又开始抖了,我颤颤巍巍地说:“大哥,你别激动!我不是鬼,我真是人啊!你媳妇跟我没关系!”
但是,这个青年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我说得话他怕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吧。
锄头挥下来的那一刻,我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我甚至睁大眼看着那把锄头挥下来,以前朋友总开玩笑说我有时候很傻,以后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但现在我是在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如果有机会,我真得想很负责地跟他们说,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哐当”一声,我看着那把锄头在离我十几厘米的地方偏离轨道,砸在我身旁的地面上,连带着落下一颗石子。我拍拍胸脯,真是有惊无险,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老天爷对我真好,每次都在危急挡住我这条小命。
“她可真得是人呦!”
熟悉的邪魅声音,人群纷纷侧过头,让出一条道,叶傲天那身白衣在这群粗布麻衣的村民中显得格外刺眼,他优雅地迈着步子朝我走来,还是那种慵懒潇洒的感觉。
他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小声地说道:“这就是你要守护的人类,可他们却一心一意想要你的命!”
“你是谁?”那个叫大牛的青年重新拾回锄头,我畏惧地缩缩脖子,躲在叶傲天身后。
“一个过路人。”叶傲天抬起一双狭长漂亮的双眼,悠哉地说道。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冒出这么一句话,接着就博得大家一阵雨点般的赞同声,村民们又气势汹汹地拿起家伙朝我们逼近。
我无语,一只手从叶傲天的后背揪着一块衣料,看着虎视眈眈的村民,慢慢向后退。
前有抡家伙的,后是陡峭的悬崖,我已经退到悬崖边上了,后背时不时有清风吹过,我都不敢往下看,怕看一眼就会真得跌下去。
“我说,你那几个随从呢?”我吸着气,带着颤音问道。
“不需......”
“啊......啊~”
伴随着我一串绵延凄惨的叫声,叶傲天的身体跟着一起后倾,他的后脑勺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知道我两只手两只脚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
时光倒退一分钟,我在问他话的时候,脚还条件反射地往后探寻,企图能在不跌下去的前提下离前面那群人远点,结果一个紧张踩空了,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就是这么个爱出状况的人!但是,我很不厚道地在后倾的一瞬间紧紧抱住叶傲天的腰,我真没想过让这么个美男给我陪葬,纯粹条件反射!
身体腾空的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宿舍一女人的话:什么是穿越?穿越就是必坠崖,坠崖之必遇美男,遇美男之必有一腿!
该死的穿越定律!难道我也不幸掉进了这条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