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浅浅的海水里,有一片乱礁,没事儿的人不来这里瞎逛荡。在乱礁的旮旯处,也有一对柔情蜜意的恋人,是金锁和翠子。两个人忘情的缠绵着,哪儿听得到海水哗哗的拍着礁石?哪儿还顾得身子被硌得洇了血?
“你个小骚腚子……”翠子说。
“你个小骚胯子……”金锁说。
两个人的眼神和话语都透出无限的熟悉和亲昵,是啊,他们已经熟悉了彼此,熟悉到无所顾忌、无限亲昵。
“我胳膊硌出血来了。”翠子说。
“那叫它硌俺!”金锁一使劲儿,把翠子翻到自己身上。
翠子笑着,说:“哥啊,你的膀子也让礁石扎出血来了。”
金锁说:“怕么?”
海水从远处慢慢的涌过来,到了礁石旁,“哗”的一声甩过来。
翠子说:“一会儿好涨潮了。”
金锁说:“涨嘛,正好给咱洗个澡。”
翠子说:“别叫把咱的衣裳卷跑了。”
金锁说:“跑吧,跑吧,连人都卷跑吧……”
真的大浪打来,“呼——哗——”拍着礁石,跌下去了。
金锁喘着气,满头汗水。翠子半躺在金锁身上,捞过衣裳,为他擦着汗。
海鸥在天空盘旋着,发出的叫声直揪人心。
金锁说:“翠子,咱俩跑吧,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翠子默默无语。
金锁说:“妹儿,你说话呀!”
翠子说:“学儿在学堂里呢。”
金锁说:“多出文武状元?撂下他,跟他婆做伴儿,等咱在外面站住脚了,有能耐供他上学了,再回来接他。”
翠子说:“哥呀,我都想了一百遍了,不能呀!孩子才六岁,当娘的把他就这么撂下,不是太狠心了吗?”
“那你撂下我,就不算狠心吗?”
“哥啊,我这心里,老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金锁坐了起来,说:“你不是怕了?别怕,有我呢,你么都不用怕。”
翠子摇摇头,说:“也说不清,反正感觉要出事儿了一样。”
金锁说:“出叫他出,弄明白了,大家都好!”
翠子叹了一口气,依偎在金锁的肩头,说:“你不怪俺,坏了你年轻小伙子的清白名声?”
金锁说:“哼,要说么名声,那是俺坏了你的贞洁名声。谁不知道你守着老婆妈和儿子过了这么几年了,都是清清白白的?谁不佩服你?”
翠子说:“俺还清白吗?恐怕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金锁说:“谁敢?我砸死他。”
翠子说:“哥啊,俺这心里,反正怎么都不安生……”
金锁搂紧了翠子,说:“妹儿,我跟你说了,你不用怕!”
两个人望着渺渺的大海,望着水天相连的极处,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怎么安排。金锁的心里升起对翠子的无限惜怜,轻轻的摩挲着她丰满的肩头。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看见一个黑点儿忽忽悠悠的飘了过来,近了近了,看出似乎是一团火光,那火光慢慢看得清了,是一个彩色的风筝,被风带着,恰恰巧巧的落在他们不远处,静悄悄的。
那风筝落在那儿,还未停止摆动,似乎那么无奈、疲惫又沮丧,身上还挂着伤,露出被撕破的洞。金锁和翠子早已心里发紧,因为根据古俗来讲,破风筝落在谁家,谁家是要走霉运的。
翠子说:“哥啊,恐怕咱们真的要倒霉了。”
金锁说:“你不胡说吧。这风筝又没有落在你我的屋里头。”
翠子努力一笑,说:“是啊,等我拣来,家去给学儿玩儿。”说着,就要起身去拣。
金锁按住了翠子,说:“你不用安慰我,怕我心里不熨帖。”翠子于是罢了,呆呆的看着那破了的风筝。
金锁说:“翠子,你记住,俺既然要了你,你就是俺的人,不管天塌下来还是地陷下去,天塌地陷我来撑着,你么都不用怕!”
翠子点点头,说:“哥啊,你也不用怕,妹儿我就是死,也不会连累你的。”
金锁拧了拧翠子是脸蛋儿,故作轻松的一笑,说:“死么死?咱还没看见儿孙呢。”
翠子说:“俺真不敢想,俺能跟你生儿育女过日子。”
金锁说:“能,准成能!咱俩人得长命百岁,生一群儿子,咱的每个儿子也都生一群儿子。”
翠子说:“俺想生个小闺女儿。”
金锁说:“好,俺叫你生个小闺女儿。”
翠子羞红了脸,在金锁的胸膛上轻轻的捶了一下。金锁嘿嘿的笑着,说:“你不是想闺女吗?闺女好,闺女是爹娘贴身的小棉袄。”
突然吹来一阵风,把那破风筝掀了几掀,呼的一下卷进大海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