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瞳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龙剑心举着手掌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她才恍过神来。
“想什么呢，都呆住了。”龙剑心戏谑道。
紫瞳摇头轻叹：“齐王爷果然是老谋深算，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竟然连你，也着了他的道。”
龙剑心呵呵一笑：“他若没些能耐又怎敢觊觎这万里江山，君家王朝？我虽是着了他的道，心里不爽快的很，但到底还是挺佩服他的。有勇、有谋，豁得出命，是个能成大事的。”
一听这话，紫瞳怔了怔，敛住心神，正色问道，“剑心……大哥，你已是认定他将成为天下雄主，所以你才要帮他把白溪月送到北方去，和南阳王反目相抗吗？”
龙剑心连连摆手，笑道：“皇权相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有不慎连累的可是漕帮数万兄弟的性命。我龙剑心只管漕帮兄弟的饱暖，可不在乎谁坐了天下，所以我漕帮是绝对不会往这种事情里乱掺和的。我只打算把白溪月送回舞阳山，谁也不得罪，之后的事情便与我无干了。”
“无论是齐王爷还是南阳王，他们都不会让你左右逢源，高枕无忧地坐壁上观的。”紫瞳说道。
龙剑心耸耸肩，夹起一块烧鹅肉，放进嘴里，挑挑眉赞了一声味美，而后才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只想放歌四海，纵情江湖，就算他们真的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是没用的。”
“旦愿你能得偿所愿。”紫瞳轻叹，拿起酒杯，遥遥一举，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龙剑心已是不可能把白溪月交给她了，现在也只能旦愿他能顺利把白溪月送回舞阳山，这件事便也不算太过糟糕。
那日在大运河畔白溪月说的话，她句句都记得清楚，白溪月说：“舞阳弟子，终身只侍一主。溪月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这一生都会追随主人左右，不离不弃，你拦我也是没用的。”她现在已是认定了齐王萧景是她侍奉之主，按照舞阳的规矩，白溪月的能耐，这一生白溪月都不可能背弃齐王，为他人驱使。所以，只要让白溪月离了齐王，不能为齐王所用，便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两人又闲话一阵，直到明月初升，龙剑心才告辞离去。临别前他又说道：“这两年我闲来无事，跟着一个西域来的师傅学做了几样乐器，我知你最擅琵琶，所以亲手做了一把，已经请蔡夫人着人送到你的住处去了。”
紫瞳笑道：“漕帮帮主果然耳目通达，居然连我会弹琵琶这种小事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可惜我的琵琶技已经荒疏多年，只有等我回去好好练一练，日后再奏给你听，算是答谢你赠我琵琶的好意。”
龙剑心却是摆手说道：“我送你琵琶，只是想让你在忧心烦闷的时候得个舒解，并不是为了让你为人献艺。你若是弹得好，那当然是最好，要是弹得不好，其实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能够舒心畅快也就罢了。我始终还是那句话，做人还是简单随性一些好，不要太勉强了自己，我可是一直等着你来与我一起放歌四海，纵情江湖呢。”
“剑心大哥，你为什么总要劝我与你一起纵情江湖呢？”紫瞳面向龙剑心，很认真地问道，“其实我们连今天一共才见了三次而已，我知道你是自由不羁的江湖人，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劝我也与你一起浪荡江湖呢？我的状况想必你也很清楚，并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的。”
龙剑心哈哈一笑，拍拍紫瞳的肩膀，说道：“我也曾经和你一样，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和我现在一样，真正地做你自己。”
“你也曾经和我一样？”紫瞳因为太过于惊诧，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龙剑心说他曾经和她一样，那么也就是说，他居然曾经也是南阳王的鹰犬，那么他又是如何脱身而出，又如何成了漕帮之主，坐拥半壁江南？
龙剑心却没有回答紫瞳，他只是抬手一拱：“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紫瞳，你且记住，我始终都希望你能过得轻松随意一些，像你现在这样整天愁眉苦脸的，不出几年就要成黄脸婆了。”
龙剑心既然不想再提当年，紫瞳也不便多问，只是笑着与他挥手作别。
待到送走了龙剑心，紫瞳缓步走到天青湖边，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这会儿只觉头脑晕晕乎乎，心里也有些发闷，似乎只有天青湖畔的凉风才能让她觉得舒服惬意。
天青湖畔正有四五个来参加赏菊盛宴的少女正围在一起对着湖心指指点点，嬉笑成一团。这时夜色渐浓，湖心浓雾弥漫，浓雾的中间影影绰绰，似有黑影迷蒙。
“你们在看什么呢，似乎很有趣。”紫瞳走了过去。
少女们见是紫瞳，大概识得是琼林苑里的王府女眷，也不避忌，笑嘻嘻对她说道：“这位是琼林苑的姐姐吧？我们在猜湖心的黑影里出现的到底是谁呢。”
紫瞳跟着看向湖心黑影，像是个年轻男子的样子，但她倒真是看不出像谁，于是她笑了笑，说道：“湖心黑影映照的是各自心中之人，你们心里在想念着谁黑影里就映照出谁来。”
一位黄衫少女很是惊奇地问道：“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紫瞳点头道：“这是天青湖的传说，只要面朝大湖诚心祝祷，如果机缘巧合就能自湖心暗影里见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只不过我以为见到的未必是命定之人，而是心中之人罢了。”
几个少女似有所悟，却又面露迷茫，全都看向天青湖心表情甚是纠结。
“你们看到心中之人了吗？”紫瞳问道。
还是那黄衫少女摇头回答道：“原来天青湖还有这么美丽的传说，可惜先前我们都不知道，只以为天青湖奇景就是蔡总管所说的海市蜃楼呢，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么美丽的一个传说。”
“海市蜃楼？”紫瞳不明所以。
黄衫少女点头答道：“蔡总管告诉我们，只要站到湖对面的映月石上就能把影子投到湖心的浓雾里。所以我们就叫了几个朋友轮流在映月石上站着，我们在湖这边猜这会儿站着的到底是谁呢。不过湖心的暗影真的很模糊，看起来样子也都差不多，很难猜出到底谁是谁。所以大概还是这位姐姐你说的对，湖心暗影映照出的其实是心中之人，可惜他们几个一个都不是，所以根本就看不清楚。”
少女们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叽叽喳喳念道：“难怪什么都看不清楚呢。”
“还是这位姐姐说的比较有道理，多美的一个传说啊，可比海市蜃楼强多了。”
少女们叽叽喳喳个不停，但紫瞳却一个字也听不见了，她拔腿急奔，往湖对面跑了过去。她的身形极快，如鬼似魅，以至于少女们几句话刚说完就寻不到她的身影，纷纷错愕几乎以为是不是撞上了湖妖精怪。
湖的那一面果真有一块大石，光滑如镜，有几个少年正轮番站在大石边，伸脖子伸脑袋的往湖心看去。此时月亮只是刚刚爬上天穹，月光还是朦朦胧胧的，于是湖心的暗影便是极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紫瞳立在远处，看着那大石，心中已是冰凉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