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绿瓦,亭台楼阁,小桥围栏,白雪皑皑,遍地银光,身披狐裘外衣的舞阳,内着粉色长裙绣蝴蝶双飞宽袖衣,耳带珍珠银缀,协插金玉百花钗于侧髻,一双高筒红色长靴轻巧的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声响。几只飞鸟嘻戏打落树枝上的残雪,落了满地。宽广辽阔的天空一片蔚蓝,寒冬的阳光闪闪如金。白玉石阶上,一双老态有神的瞳孔正注视着向他走来的舞阳。
“父王,今个天晴了。”大燕王宫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晚了很久,却连续下了三天。
“是呀,今年的雪下的好晚。”感叹一声,舞阳已来到身边挽起他的胳膊,二人向屋内走去。“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下雪?”
“父王,我想念哥哥。”看到父王正担心着哥哥,舞阳说出了心里话,连日来每次向父王提前哥哥的事,都被父王拒绝推搪。
“寡人的乖女儿,寡人也想念丹儿。可是……哎……”燕王此刻犹豫着到底如何选择,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太子,一个是心爱的女儿,为何上天要他在儿子与女儿之间选择。秦国是大国强国,不能与之直面对碰呀。保住了女儿,儿子便要留秦一生,保住儿子,女儿就要嫁为秦妇,如何是好?如何开口?
看着父王忧愁的脸色,舞阳跪倒在地,寒流随着膝盖直冲四肢,“求父王答应女儿一事。”
“舞阳何事?快起身,地上凉。”燕王关切的扶起舞阳。
“求父王让女儿去秦国。父王,女儿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了。恳请父王答应女儿。哥哥质秦已余四年,女儿在外亦四年,女儿让大燕百姓受战争之苦,让父王受思儿之痛,实乃不忠不孝。父王,就让我这个不忠不孝之人为燕国百姓作些贡献吧。若牺牲舞阳的幸福可以换回哥哥以及大燕百姓的安宁,舞阳愿意。”昨日秦王派来燕国的使者已经进宫正式向燕王提亲,若舞阳公主能远嫁于秦,便是两国联姻同盟,秦国可保燕国永世安宁,另以十万两黄金,十万两白银,十座城池,十双白玉如意,十颗南海百年珍珠,百匹丝绸锦缎,千匹良驹等为聘,将九公主赐婚于秦王,成为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王后。最为重要的便是公主大婚之日亦是燕国太子回国之期。
这些条件让燕王心动了,失去一个女儿,可以赢来一个天下,况且舞阳嫁去秦国做王后,亦是一件美满之事。“舞阳,你真的想好了?”
“女儿心意已绝,求父王成全。”舞阳态度坚决的说道。
“好,寡人成全你。”
“谢谢父王。女儿先行告退。”走出大殿,舞阳看着天空中的浮云,婉儿一笑。随即朝后花园走去。
记得春天时候花园姹紫嫣红,处处鹦鸣鸟啼,风光无限。此刻一切皆被寒风吹尽,置身于雪海中,随身的宫女小春见公主立在寒风里紧张的说道:“公主,园中寒气太重,还请公主回宫吧。”
“不必了,你们先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屏退左右,舞阳缓缓的在雪中走着,两名随身宫女并不敢离去,只是走到不远处的走廊里静静的等候着。
一阵寒风而过,风中含香,香传三里,深吸一口雪中香气,这是梅香,迄人心扉,余香缭绕。沿着梅香拐进一道宫门,映入眼帘竟是满园的梅花,花海中傲骨含蓄的梅树迎风而立。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舞阳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卢梅坡诗中的意境。脑中快速回忆,四年前的燕宫并没有梅林,此处是何人所种。正独自数寒枝,却见远处雪中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见来人越走越近,继而与自己对面而立,婉儿一笑,千娇百媚,容颜倾城,“师兄,你来了。”
天墨替面前的女子裹了裹狐裘外衣,关切说道:“雪中寒冷,师妹不怕?”
“不怕。我身处寒冷之间,体验严寒,才能真正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绕过天墨,渐步前行于梅林中。风过梅落,几朵残梅落于发髻,拍打在脸颊。
“师妹,你真的决定了?”天墨转身看着舞阳,缓缓说道,言语之中带着无奈与疑问。
“你都知道了。我心意已绝,若舍我还燕国百姓的平安,我何乐而不为。况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若能为大燕作出如此贡献,必定得到百姓的称颂,说不定能名垂千史呢。师兄该为我高兴。”舞阳手抚梅花,幽深的瞳中笑意蒙生,乱了流年。
天墨看着眼前绝美的容颜,历史上燕丹早该回归燕宫,秦王因舞阳一事将其扣押,若在公元前222年燕国没有灭亡,那就会改变历史,改变他原来的世界,他的那个世界可能也将不复存在,想到这里,天墨紧握双拳,坚定的说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舞阳回身定望眼前的落寂神情,转而柔声道:“昔日初见师兄,师兄不与天雪多话,此刻师兄竟愿与天雪同赴秦宫,天雪十分感激。今日师兄需答应天雪一事。”舞阳自用天苍派的天字辈名讳,特感谢天墨的真心相待。
“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如今不便多说,待天雪出嫁之日师兄便知。”舞阳看到天墨疑惑的表情,淡淡的说道。师兄是天苍派的嫡传弟子,武艺了得,只有师兄才能帮助自己,秦王一生多疑狡猾,又怎能如众所愿。
片刻而立便觉全身冰凉,舞阳轻声告别,回到清月宫中。是夜入寝之时,见寒窗外月白影斜,想起今日所经之处的梅林,便对伺候就寝的小春说道:“元英宫外何时种了一片梅林?”
小春轻声道:“回禀公主,那片梅林是公主离宫第二年大王亲自命人栽种,听宫内的姐姐们说是大王为了明光宫里的香夫人而种。”
“香夫人是谁?”舞阳悠然做在漆木矮凳上,任由小春梳理青丝,继续问道。
“香夫人是大王两年前新纳的夫人,夫人她身子骨不好,命运可怜,自去年流了头胎便一直卧床不起,大王整日为她的病发愁,不知看了多少郎中仍不见好转。香夫人平生最喜梅,公主今日去的那片梅林便是大王为香夫人而栽种。”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舞阳感叹道,为什么乱世之中的女子命运都如此凄凉,王宫之中处处争斗,势单力薄怎能生存。若是自己的命运不济,阳寿苦短,该如何回到自己的时代,过了今年年节可能就要远赴秦地,嬴政性格粗暴,为人心狠手辣,必定比这燕宫更是危机重重,况且此去秦宫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办,遇事必要谨慎小心。
翌日元英宫中,琉璃玉石,雕梁铜柱,紫檀漆木,腾云案几旁,燕王端坐。“天墨参见大王。”台下男子俯身叩拜。
“免礼。墨少侠为何事而来?”燕王放下手中竹简,抬首淡淡的问道。
“在下为公主而来,求大王恩准天墨随送嫁队前行,在下愿以生命保护公主周全。”天墨言辞了当,态度坚决。
“舞阳为了大燕远嫁秦为妇,少侠愿护舞阳周全,寡人非常感激。莫料少侠亦是忠肝义胆之人,寡人恩准了。”原本天墨不说,燕王也有意让其随行,一路保护舞阳。“天墨听封,寡人如今封你为禁卫军大将军,自此贴身保护公主安危,不得有误。”
“谢大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跟随在她的身边,她的安危由他来保护,即使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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