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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江湖豪情(6)

于是,月婵每天如约去给婴儿喂奶。最后那一天,老者对月婵说,小凤仙吃了她两个月的奶水,已经完全能吃稀粥了,所以,就不再麻烦她了。老者还告诉月婵,孩子爹快回来了,他要抱着孙女去和儿子团聚。老者让月婵认小凤仙当干女儿。月婵含泪答应了。

老者从怀里掏出半块红肚兜,说是做为日后相见的凭证。老者说完,抱着凤仙消失在高粱地里。老者走后,月婵发现,肚兜里还包着十块现洋。

二嗄见了这么多的现洋,就问月婵这钱是哪儿来的。月婵为怕二嗄怀疑她别的,就一五一十说了。二嗄听后说:“你也不转转脑子想一想,高粱地里出现白胡子老头和婴儿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狐仙。咱们这地方有不少人都见过狐仙呢!”

没多久,大伙儿都知道青莲泡有个叫月婵的妇女奶过狐仙的孩子。

转眼,十八年过去了。没事的时候,月婵就拿起那半块红肚兜,想起当年她奶的那个小凤仙来。

这天晚上,二嗄出外赌钱去了,月婵收拾东西,无意间又看到了这半块肚兜。睹物思人,月婵又想起了小凤仙。月婵在心里念叼,小凤仙呀小凤仙,你还在这人世间吗?如果你真是狐仙,那为什么还不出来见俺呢?

忽听有人敲门,月婵下地开门,开门一看,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笑吟吟地冲着她乐呢!那姑娘一见月婵,就跪了下来:“娘,俺是凤仙呀!”姑娘从怀里掏出了半块红肚兜递给了月婵。月婵拿起,和自己刚才看见的那半块一碰,竟然严丝合缝儿。

娘俩抱在一块,高兴得涕泪交流。凤仙看了一眼屋子里,只见家贫如洗,月婵头上已生白发,就说:“娘,咱娘俩难得相认,来,咱娘俩喝两盅。”

这么多年来,男人不上进,又赶上灾年,吃的糠咽的菜尚且不足,哪儿有好吃的招待远方来的义女呀!凤仙似乎看透的月婵的心思,就见她不慌不忙,往空中一抓,然后往锅中一指,掀开锅盖一看,那锅里竟是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又把手向碗橱一伸,各种高级点心,也应有尽有。月婵高兴地说:“凤仙,俺不是在做梦吧?”凤仙说:“娘,咬咬手指疼不疼?”月婵咬中指,疼的大笑。

吃饱喝足,月婵就问凤仙打哪儿来的,凤仙从包裹里掏出百十块现洋说:“娘,您不用问俺是哪来的,以后,您只管享福就是了。天快亮了,俺得走了。”月婵挽留,凤仙说,以后她还会来的。说完,在夜幕之中一晃,就不见了。

凤仙走后不久,月婵还真时不时就收到了凤仙捎来的现洋。这些现洋有天南的,还有海北的。反正,月婵花也花不完。这日子一久,攒下了不少银钱。月婵和二嗄就利用这些钱购置了不少土地,成了当地的一个富户。

那时匪患成风,为了防止土匪,月婵家也购置枪炮,修了炮台,请来了炮手。

中秋节,炮手李老歪对二嗄说:“东家,庄稼丰收了,今天是中秋节,东家怎么的也得赏俺们哥几个喝顿酒吧?”二嗄是个好面子的人,当时就答应了。晚上,二嗄置酒,和炮手伙计们在一起开怀畅饮。后半夜,大伙醉得东倒西歪才散。

这时,忽听枪声便爆豆般响起,月婵和二嗄被枪声惊醒了。

明晃晃的月光下,两口子看得清清楚楚,土匪们竟然从大门冲了进来。两口子大惑不解,那扇为防匪患特意打制的大门每天早早都用杠子支好,土匪们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攻进来呢?

这当口,炮手李老歪正和胡子们说话呢!怪不得李老歪非让大伙儿今天晚上喝酒,原来,他是胡子的内线。

土匪们让交出现洋,可夫妻俩一口咬定家里的现洋钱都置地了。土匪头子吩咐手下将月婵绑了。走时对二嗄说:“知道为什么没绑你吗?将秋收完了,给老子准备两千块现大洋,否则,你老婆的小命就没了!”

土匪们押着月婵刚刚出了院门,门前来了两条小毛驴,毛驴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姑娘说:“将俺干娘放了!”土匪头子上下打量了姑娘一番,嘿嘿一阵冷笑:“要是当场给俺拿出一百现洋,俺就放了她。你拿不出来,你就到山上给俺做押寨夫人。怎么样?”姑娘不再言语,就见她伸手往空中一抓,袖子一晃,白花花的现洋就落在了土匪头子马前。土匪们目瞪口呆,姑娘发话了:“数数,是不是一百块?”土匪们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块。土匪头子只好放下月婵。

这时,土匪们全愣在那儿了,因为,当家的手里的现大洋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现洋一般大小白花花的白萝卜片儿。土匪头子大怒,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说话了:“你们就不要往里冲了,实话跟你们说了吧,那姑娘是千年狐仙,你们的枪炮又怎能敌得过狐仙的法力呢?”土匪们吓得一溜烟跑了。

姑娘凤仙,老者是凤仙的爷爷!母女重逢,又惊又喜。

凤仙告诉月婵,这次来,她就不走了。月婵高兴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问凤仙:“孩子,娘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凤仙点头笑了:“娘,咱娘俩还有什么抹不开问的呢?有什么话,只管说出就是。”

月婵就低声问凤仙:“孩子,人家都说你是狐仙,就连俺也搞不太清,你究竟是不是狐仙呀?”凤仙扑哧笑了:“娘呀,这世界上哪儿来的神仙呀?”月婵又问:“可是,如果你们不是狐仙,咋来去无踪?当初俺奶你的时候,你爷爷怎么每次抱着你都从高粱地里走出来呀?你又怎么能变出那么多好东西来呀?另外,又怎么当我看着红肚兜正想着你的时候,你就来了?还时不时地给俺捎来那些银钱?”凤仙抿嘴一乐,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凤仙是魔术师的后代。当年,凤仙的爷爷领着她爹娘在江湖上卖艺。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师长的家里表演,师长见凤仙娘长得漂亮,就起了邪念。凤仙娘不从,师长开枪打死了她。没办法,凤仙爷和凤仙爹抱着刚过满月的凤仙离开了是非之地。凤仙爹去复仇,凤仙爷就抱着凤仙躲在荒郊。恰遇月婵安放死婴,知道她身上有奶水,就乞求月婵给凤仙喂奶。两个月后,凤仙爹复仇得手,凤仙爷便抱着小凤仙开始演艺生涯。

凤仙第一次夜半潜入月婵家,其实,她给干娘变化的礼品,全是事先买好带来身上的,然后用魔术变出。给月婵捎钱,是真的,因她演出地转换不稳,所以捎钱的地点、时间长短也就不定。至于白萝卜变现洋,也是真的。吃奶之恩,终生难忘,爹参加了军队打鬼子,她便和爷爷相商找到当年奶她的干娘,尽女儿的孝道。所以,和爷爷一起来寻干娘,恰遇干娘家遭匪祸。她只好耍了一套魔术,救了干娘。至于月婵看着红肚兜正想凤仙的时候凤仙就到了,也只不过是一次巧合罢了。

月婵恍然大悟。人们都知道月婵的狐仙女儿来看她了。无论是官府还是土匪,再也没有打过他们的主意。

五两银子

民国初年,关东辽河边上的牛庄(现在的营口)有两个最大的商家。一个是永泰号,一个是德兴号。那年间粮食金贵,两家除了经营中药和茶叶等生活必需品外,经营的主要是粮食。

说起这两家,都大有来头。永泰号东家叫陆大有,自小便给人家当伙计,后来另起炉灶,自己开买卖,从走街串巷的货郎做起,历经数十年的苦心经营,靠着精明和挡不住的运气,成了牛庄一带最有钱的商家。德兴号东家叫邹祥路,祖上就是名震关东的大买卖人。邹祥路为了压倒陆大有,经人指点,将自己原来的名字改为邹祥路(谐音,就是降陆)了。陆大有知道邹祥路有意和他作对,却也无可奈何。

这天,邹祥路正在客厅里吸着水烟,手下大掌进来禀报说,永泰号正在大批地收购水稻和高粱。据内线说,今年秋天,日本遭遇了几年以来少有的自然灾害,主要粮食水稻大幅度欠收。日本荣昌株氏会社想在中国进口数千万吨的水稻以供国内之需。因为牛庄一带的水稻在国内外享有盛誉,水质好,米质优,所以,荣昌株氏会社将牛庄作为收购稻米的首选。几个月后,日本的“大荣丸”号商船将在牛庄一带大批收购稻米。永泰号已经打听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正在大量收购稻米。因为原来的库房里放满了德兴号卖给他们的稻米,所以,又新建了几个大型的库房来囤积稻米。

邹祥路懊悔不迭。几个月前,因为和陆大有争夺稻米霸盘,双方都抬高了稻米的收购价格。每年的秋冬两季,两家都会为争夺稻米的霸盘弄得心焦力竭。几个月前,邹祥路突然停止了收购,将收购上来的稻谷突然以最高价钱卖给了永泰号。永泰号准备将花几十万两银子收购上来的稻谷卖给奉天的裕兴号,可没想到裕兴号东家范大兴因为被人密告参与了文字狱被皇上给杀了,自然,裕兴号的买卖一律允公,永泰号和裕兴号签订的合同便成了一纸空文。由于数目巨大,永泰号收购来的稻米便积压了仓中,所以,不少股东纷纷请求退股还息。因为收购稻米和邹家抢占霸盘,陆大有把银子都给占用了,陆大有无法面对众股东,听说受不了打击,整日间哭一阵笑一阵的,老一个劲用用剪刀剪他的身上,说是金子太重,给压的。

现在,永泰号竟然又大量地收购起稻米来了。邹祥路百思不得其解,永泰号就是一条打翻了的泥鳅,早就翻不了大浪,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银子呢?邹祥路买通了永泰号的股东陆天祥,陆天祥告诉他说,前两天东家的病突然好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借来了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陆大有不但将股本分文不少地还给他们,还加了利息。为了彻底扳倒陆大有,邹祥路不惜血本买通了陆天祥做作为内线。他们和永泰号几次交手,陆大有没少给他们提供可靠的信息,可这次陆大有究竟从哪儿借来的银子,陆天祥却不知道。

对邹祥路而言,向来是“利”字第一。他绝不允许被他打翻在地的泥鳅再重新翻身起浪。眼下,验证荣昌株氏会社在牛庄是否大量收购稻米的消息成为他最重要的工作。邹祥路也没少和日本人作过生意,在日本,还有他的一处茶庄。为了验证这个消息的准确性,邹祥路亲自到奉天的电报局给他在日本的茶庄掌柜拍了封电报,让他验证一下荣昌株式会社到牛庄来收稻谷的准确性。不久,茶庄掌柜回电,两个月后,荣昌株式会社将到牛庄大量收购稻米并派“大荣丸”号商船装运回国。茶庄掌柜还在电报里说,日本人给的价格是在本地收购价的五倍。这可是块大肥肉啊!要是将这笔生意做成了,他邹祥路的经商之路可就划上了光辉的一笔了。不过,邹祥路在商海中闯荡多年,虽然从日本的茶庄验证了荣昌株式会社将在牛庄大量收购稻米的消息,可他依然心存顾虑。这会不会是永泰号设下的一个请君入瓮的计策呢?要知道,陆大有的交际广泛,手下智囊极多。所以,邹祥路还是决定亲自看一下永泰号收购稻米的情况。

邹祥路乔装改扮成一个小买卖人儿,赶着装了几袋稻米的毛驴车来到了一个永泰号的稻米收购点。老远,邹祥路就看到了忙忙碌碌在收送稻米的伙计和卖客。结完了帐,邹祥路问他们还能收多少天稻米,伙计嘿嘿一乐说:“我们掌柜的说了,什么时候日本的商船来,我们就停止收购。现在,我们收的这点货离人家要的还差得老多呢!不信,您进我们的库房里看一看。”

这就是邹祥路此行的目的。当他走进永泰号这个新建成的仓库的时候,这才相信伙计所言不虚。永泰号的新库房里果然囤积了大量新收上来的稻米。这当口儿,就听一个伙计对另外一个伙计发着牢骚说:“天天收购这些稻米,我都累散架子了。也不知道那个大荣丸商船啥时候能飘洋过海过来。”另外的那个伙计说:“你小子就不要再发什么牢骚了,不干活,你上哪儿挣钱去?我听大掌柜说,大荣丸半个月后就会来了。这些稻米到了日本能翻好几倍呢!我听掌柜的说了,日本人给的价格可是咱们收购价的五倍啊!”

这里面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和茶庄掌柜在电报上所说的一样。邹祥路不由心花怒放。他回到居所,几个同样去永泰号新建库房查看虚实的伙计也回话说,他们和他所看到情景一模一样。邹祥路这才彻底相信,日本荣昌株式会社要来牛庄收购稻米是真的。一种战胜对手的欲望再次从邹祥路的心底升腾起来。在稻米生意上决不能让永泰号称霸牛庄。邹祥路一面吩咐调集所有的银子和陆家一比高低,一面静观其变。这当口儿,伙计进来禀报,永泰号又将稻米的收购价提高了一分。邹祥路疑惑这才完全打消了。他吩咐伙计,也要大量收购稻米,并在永泰号收购价的基础上再加一分。安排完了这一切,邹祥路心想,我就信不过,我邹祥路的名字会白起!

稻米收上来了,由于比永泰号的价钱高了一分,所以,不到半个月,德兴号就收到了八十万两银子的稻米。这天早上,伙计送来一份请柬说:“这是永泰号东家陆大有的伙计送来的。说是明天上午他们东家在全牛庄最大的酒楼会宾楼摆下酒席,宴请全城的商界名流。”邹祥路心下一愣,他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请柬一看,上面写的和伙计刚才所说的一模一样。不知为什么,邹祥路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小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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