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冥深月与莫清越相识二十载,可是,他们很少像如今这般促膝相谈。人生真是难以捉摸,有时候我们以为已经很是了解的某个人,忽然间会觉得变得陌生起来。冥深月自认为还算是了解莫清越,他视富贵如浮云,名利如糟粕,他嫉恶如仇,胸怀天下,他喜欢韩微,不惜为她花尽心血寻找解病之药,甚至不惜打破自己不伤无辜的为人准则为她炼制回魂铃。这个男人比自己更加的强势果断,甚至可以说比自己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你要取消月煌几百年来设定的暗主之位?”
冥深月的眼里闪过莫名的厉芒,几乎是瞬间消失的,可是怎么会逃过莫清越的眼睛。
“是的。月煌现在不需要什么暗主来牵制君王,没有了暗主的牵制力量,月煌的将来会更加的无可限量。”
“那你知道放弃暗主之位意味着什么吗?”
冥深月步步紧逼,盯住莫清越的眼睛不放。莫清越只是勾唇微笑,显得漠不关心毫不在乎。
“我当然明白。”他顿了一下,“我可以将暗中的力量全部交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和你交换。”
“什么条件?”冥深月眼光里闪动着莫名的暗芒。“说说看吧。”
“我要带韩微走,你必须把她还给我。”
莫清越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冥深月的心里耳边却产生了巨大的回声,那个名字是刻在自己心底的一个伤口,一碰就痛。
“你知道,她已经不在了。”冥深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你想怎样?”
莫清越听了他的话,眼睛一眨,原来月侍并未将事实说给他听,这样也好就让他以为韩微尚未回来,等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那时再反悔也晚了。
“她的名字还刻在你的宫内的宫牒之上吧?她喜爱自由,我希望你在牒上为她除名。”
冥深月闭上眼睛,也错过了莫清越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可是,琅儿怎么办?那是他的母妃,而且以后他是要登基为王的,若是没了碧妃之子的称号,我如何为他立名?”
“琅儿那里我自然会向他解释。只要你为韩微除名,我就交出暗中的全部力量,到时月煌的一切就全部掌握在你手里。我也可以安心的游走四方。”
“你要离开?”冥深月知道莫清越若是交出一切定然会离开,只是不想他居然不是回到涠洲城。
“是的,我答应过她,若是有一日卸下肩上的担子就带她四处走走,如今总算是可以实现了。”
“莫清越,你……”冥深月想说他执迷不悟,可是,自己难道不一样吗?明明知道她已经离开了,还是会挂念不已忘却不掉。最后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句。
“随你,等琅儿回来,他若是答应了,我自然会,”冥深月顿了一下,难道自己最后都无法留下她?“我自然会为她除名。”
莫清越微微轻笑,点点头。他起身看着窗外纷落的树叶,语气显得轻松了些。
“我去看看月侍,怎么说我与他也是患难相交一场。”
月侍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秋天的太阳是那么的干净温暖,连心内的那点点阴霾都被照耀不见了。
他长叹一声,好似可以将最后一点遗憾都叹出去了。
“是什么事情让月侍大人如此长吁短叹?”
月侍听到来人的声音面上一喜,开门迎客,来人正是前来看他的莫清越。
“原来是你,我听侍卫说暗主到了月都,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快就进宫了。”
“是,我急着进宫,是想把韩微带走。”莫清越随意坐下,看着面色一白的月侍,语气带了一抹谢意和歉意。“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将消息隐瞒到那么久,他居然不知道。”
“这本来就是我欠她的。”月侍语气一顿,“当年的事情本就是因我无意间的卦象引起的,我明知她有危险却为了月煌搭上她的幸福,甚至是性命。如今若是能为她做些什么弥补我对她的亏欠,将来即使被王上驱逐,我也问心无愧了。”
莫清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认真的开口说道。
“月侍,我们相识一场,谢谢的话我不说了,你和我一起走吧。琅儿是月煌命定的圣君,他不需要你的祈月之能,我们一起隐退江湖吧。”
月侍眼睛变的那么明亮,像是整片的阳光落进了他的眼睛。他也认真的看着莫清越。
“可以吗?我还可以拥有那种潇洒自由的退隐生活吗?我以为我的一生都要被祈月之能困在这个祈月殿之内,永世得不到解脱了?”
莫清越傲然一笑,眉间的肆意似乎比什么都明媚耀眼。
“这个世间还有什么可以困住你我?除了前世的责任,今世的杂务,而这些不过为过眼云烟,你将责任与杂务看得太重要了。所以才会迷失本性。”莫清越眉眼间绚丽的笑容比屋外的阳光都要明媚许多。“你看看空幻,也就是从前的斯峥,他那么年轻就早早明白了什么是他想要。也许在别人看来,他的选择很傻,可是谁能左右一个人真正的内心所需呢?”
月侍阖上眼睑,淡淡叹息一声,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虽然他能看透世人看穿世事,可是在某些地方自己真的是一无所知一无所长。
“我真的可以吗?”月侍喃喃的自语道。
莫清越看着他,肯定的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可不可以。”
碧霄宫
冥深月一点点摩挲着韩微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是他为她修建的世间最美的牢笼,可是最后都不能留下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守着她最后的气息,百年之后还能够与她相见,毕竟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是莫清越今日的话却提醒他,他连最后拥有她的机会都没用了,爱不得守不得念不得忘不得,韩微,你说我们究竟是谁欠了谁的?今生才会用世间最深的牵绊困住彼此。我用世间最华丽的牢笼困住你,你用人生最美好的感情困住我。
而现在,我终于要完全的失去你了,尽管你和我还有一个那么惊才绝绝的孩子。可是,我还是失去了你,完全的失去你。
千里暮云平,浮生皆是空。
我们就此分作天地,永不能相见。
我让你跟他走,你们远远的离开吧,是不是有可能百年之后我还能见你一面?到时你是恨我,还是相见不相识?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我用你换来月煌更加灿烂的明天,我用你换来我想了多年却无法解决的事情。
我要和你说再见了。韩微,我爱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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