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流如潮。小警花汪蓬蓬骑着车子,像个杂技演员一样,在早上匆匆赶路上班的人流中拐来拐去地穿行。
“卖报啦,女市长之后又一个女人被杀,变态杀手狂袭岛城了......”
卖报人坐在街边的一个小摊前,大声吆喝着,挥动着手中的报纸。小警花停下车子,凑近报摊。
只听小贩为了兜售报纸,正一套套地吆喝着。
“先抢珠宝百万,后杀华侨宾馆;女模特上了西天,女市长都不能幸免;今天,妙龄女郎又死在农家乐旅店;杀人狂魔花样翻新,晚报提请女士们多加小心哪!”
小警花掏钱买了一份报,脚踏在车子上看起来。
这是一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晚报,在绿岛市民中发行量很好。为了发行量,报纸的主编挖空心思找新闻,把最近的案子串成了一个长篇报道,题目就很耸人听闻:《妖魔化的黑衣杀手》。小警花迅速读下去。
“谁能料到,进宾馆如同下地狱,快乐的旅行者一夜之间就成为冤死的鬼魂,一个杀人恶魔,在绿岛的大小旅馆徘徊。今天又有一名年轻女子,被黑衣人杀死在车站附近的‘农家乐’宾馆......”
汪蓬蓬看到这里,把报纸往车筐里一扔,调转车头就往局里猛蹬。
一进公安局的大门,她就看到黎明剑和大周匆匆忙忙下台阶,下面的警车已打开了车门。她大声说:“黎支队,我也要出现场!”黎明剑看看她,一挥手,“来吧。你准备好做现场记录。”
小警花丢下车子,跳上了警车。“黎支队,晚报的记者也太不负责任,竟然替咱们破起案来?你看这张报纸,把女副市长之死也说成黑衣人作案。又说,这个时装店的女孩子被杀,也是他作的案。你自己看看吧!”
黎明剑接过来,匆匆扫上几眼,扔到一边,问大周:“这案子是谁透出去的?”
“昨天晚报来了两个记者,说要写一下咱们最近的公安工作,谁知道办公室怎么和他们谈的?”
黎明剑说:“乱弹琴。现在的报纸为了挣钱,目标盯到公安上来了。大肆报道这些杀人抢劫的案子,对治安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少犯罪分子,就从这些小报上学会了侦查与反侦查。你记住对办公室交代一下,报道重大案子,一定要侯局长点头。”
大周说:“以前的记者都知道这些常识,就是晚报的记者,太不识相。他们是自办发行,自负盈亏,为了发行量就不管不顾了。”
小警花汪蓬蓬又问:“黎支队,这个案子的受害人又是个女的?”
“对。和你的年龄差不多,是迷你时装屋的小店主。”
“死在车站旅馆里,又是变态杀手作案吗?”
“还不清楚,等看完现场再说吧!”黎明剑指着窗外,对司机说:“哎,开过了,那就是‘农家乐’,路北的小巷里。”
车站附近的“农家乐”旅馆里一片混乱。刑警们进进出出,警车来来往往,服务员们全都围在柜台前叽叽喳喳。
“听说她是和一个男人一起住的店,那个男人跑了,她却死了。”
“黑衣人是吸人的血,他杀人不是为了劫财。听说他还会飞檐走壁,门不开窗不动,就能进屋。”
黎明剑走近柜台,打断了她们的话:“昨天晚上是谁值班?”他询问那一群饶舌的姑娘。
一个扎着马尾巴辫子的女孩说:“是我,我值夜班。”
“你说说昨天晚上的情况。”
黎明剑刚刚看完现场,又叫来女法医尸检。死去的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舒白玫证明是中毒而亡,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钟左右。
现场颇有些可疑之处。女孩的对面床上,明显有住过人的痕迹,床头柜上有两瓶红葡萄酒,有两只空杯子。上面有女孩的指纹和口红的痕迹。另一只杯子上却没有指纹,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女法医从杯中残留的酒液中查出了“毒鼠强”。女孩穿着十分时髦,这可能和她经营时装有关。尸体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女孩卧在枕头上,身上盖了被子,像睡着了一样。她的小坤包里的钱被掠走,身份证则没有动。
据女孩的母亲讲,她当天提出了自己的存款2000元,现在却分文皆无。
黎明剑怀疑的目光就盯在了和她同住一室的那个男子的身上,走到前台去询问服务员。
女服务员说:“别提了,昨天晚上这里停电,我点了一枝蜡烛,他们来住店时,正好有一个旅客来找亮,把那支蜡烛拿走了。我只好摸黑坐在那里。好在当时快十一点了,我想也不会有人来投宿了,就准备摸黑睡觉。此时进来了一男一女说要住店,我就收了他们200元的押金,领他们去了房间,说好等今天早上再补手续。谁知道......”
“后来是什么时候来电的?”黎明剑又问。
可能他们来后不到半小时,就来了电。我刚躺下,还没睡着。服务小姐有些害怕,“真是巧死了,我们这里从来不停电,昨天晚上也只停了一个小时,听电工说是旅客开空调烧了线路。”
黎明剑点点头,又问:“那个男子是说普通话,还是本地话?”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都是那个女的在说,住店的钱也是那个女的掏的。我当时还很奇怪,怎么那个男人一声不吭,像个哑巴。一般情况下,男人带年轻女孩来住宿,都是女孩子在一边等,男的来登记付钱,昨天却相反......”
黎明剑离开服务台后决定和小警花去女孩的家中看看她的母亲,听听她怎么评介女儿的死因,也许会找到一些线索。
画家苏畅的手腕上被铐的鲜红的印迹尚在,他又玩世不恭地开起了玩笑,“白玫,多谢你搭救,小生这厢有礼了。”他做了个戏台上的动作,把顾道录也逗笑了。
由于舒白玫据理力争,又请来了省公安厅的法医进行复检,终于替苏畅洗去了不白之冤。
他被无罪释放的当天晚上,女法医拉了顾道录去看望他。她不敢单独见他,害怕他又对她谈情说爱。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晚上,是她和这个天真无邪的浪子的最后一面。
“你别谢我。我可不是因为你是我老乡才对你偏袒。我是打击犯罪,保护无辜。”舒白玫躲开他那亮晶晶的风流眼,故意板起面孔。
她想不到,这双眼睛从此以后将不断地闯入她的梦中,向她诉说他的冤情,让她夜半惊魂,泪湿前襟。
“就他还无辜?”顾道录把几斤金橘放到小茶几上,“他害了不少女孩子,虽然用的不是刀。”
“那不是谋杀,那只能是我的遇人不淑。”画家笑眯眯满含深情的脸转向舒白玫,“如果我和白玫结了婚,我就不会再去别的女孩那里寻找她的影子。”
“说正经的。苏畅,你以后千万要检点,不要和那些污点女孩、危险分子来往,免得惹上麻烦。”顾道录以兄长的口吻教训他。
“那你别对我说,你得让白玫说。只要她从外科医生那里迷途知返,我就一辈子不再和别的女孩来往。”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画稿,“白玫,这些画稿,你回去再看,这是我这几天坐大牢的收获。我反思了一下自己,漫画出真实的我,供你一笑。”
舒白玫看着那一卷画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知道这一定又是他变相的情书。如果带回去,势必引起欧阳鹏的不快。可如果不接,又怕他仍会大张旗鼓地寄到单位去,让人传为笑柄。
苏畅倒也乖巧,把画稿装进了她的手提袋中。舒白玫和别的女性不同,她从来不带小坤包,而总是随手带着一个大文件夹子,里面装满了十六开本的本子、书籍和资料。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时,舒白玫发现痴情的画家根本就没心思吃,而是用眼睛一点一点地品味着她。后来她才痛彻肺腑地想:也许他有什么预感,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在最后施放他的痴情。
从苏畅家回来,看看时间尚早,顾道录又约舒白玫到他的诊所小坐,不知为什么,舒白玫没对他说起路青的侵犯。两人又聊了许多知心话,顾道录说自己已经掌握了音乐治疗神经衰弱的办法,当时就给白玫一试。舒白玫在他的指导下躺在床上,顾道录放开音乐并在她的额角上放上一个肌电器,以监测她在睡眠状态下的情绪波动情况。
舒白玫在顾道录的语言暗示下,完全放松自己,逐步进入了催眠状态。
治疗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舒白玫看到顾道录家里有许多小盆景,比如用一个小香水瓶盖养的小小仙人掌,用一个酒瓶盖养的小文竹,还有一种在仙人掌上嫁接的鲜红或橘黄色的仙人球,十分可爱。
舒白玫从小就喜欢幼小的东西,小狗小猪小鸡崽,一见到这些掌上小盆景,爱不释手。顾道录便一一割爱相送,她提了一塑料袋回家。本想让欧阳鹏一起看看,可他又去值班了,她兴冲冲地一一摆在电脑桌上,又从大文件包里拿出了苏畅送她的漫画,在灯下边看边笑起来。
漫画上的苏畅变形了,长了一对翅膀,在女孩子红唇组成的花丛中飞快地掠过,像蜜蜂掠过花丛一样,只在女孩子的红唇边停留,以猎艳为乐。
漫画上还有解说词:白玫,我承认,我是个易变的人,你时常看见的是这个风流浪荡的我。拿起一张漫画,递给白玫。
舒白玫又拿出一张漫画:漫画上的苏畅是个大头小腿的恶劣顽童,正在折磨一个布娃娃。折断了她的胳膊,剜去布娃娃的眼睛。
下面的解说词是:这个是刁钻古怪的我,爱恶作剧,把女孩子当木偶玩具,随心所欲地折断她们感情的胳膊腿,抠掉她们爱慕虚荣的大眼睛,在一些又盲又残的女人中充当救世主。
舒白玫乐不可支,喃喃道:“这个浪子,倒还有点自我剖析的精神。”
她又展开一幅漫画:苏畅钻进了一个黑豆粒中,紧紧抱住双肩,黑豆边上是女人的丝袜、乳罩、唇膏和脂粉。配的文字是:这个我是孤独的,消沉颓废的。欲望之火暖不热我冰冷的心。我远远离开丝袜、乳罩,唇膏和脂粉,沉入孤独最幽暗的核心,任人千呼万唤也不出来。
舒白玫若有所思,慢慢地又打开一幅漫画:上面的苏畅表情悲哀,被一双手握在其中,下身变成了一块石头。配的词更为有趣:这才是真实的我。痴情的悲惨的爱情奴隶。渴望被一双手驱使,为一对美眸赴汤蹈火,为一段纯洁的恋情变成石头。白玫,只有你,能把我还原成这最后一个我。你真的忍心,让我变成一块石头吗?
舒白玫把漫画慢慢地卷起来,她的心被苏畅真情的剖白深深地触动了。她又带上耳机,倾听那首笛子演奏曲。此时此刻,她觉得苏畅就是那如怨如诉的笛声,沿着月亮的水晶台阶攀援而上,接近了她的额头。呜呜咽咽的倾诉,一声声渗进她的灵魂。这由红唇吹出去的声音,又重新投奔她而来,就像失落了亲人又扑回她的怀抱。乍惊乍喜中,舒白玫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支七孔的笛子,有一双神秘的手在她的七窍上,按上去或抬起来,呜呜咽咽,一声声都是她发出的召唤或应答......
蒋晓银的母亲痛不欲生,她一口咬定晓银的婆婆武家人毒死了自己的女儿,请求黎明剑为她做主。据她反映,古币丢失之后,武家父母怀疑是晓银这个未过门的媳妇留下了宝贝,死死逼着他们去找回来,并向她母亲讨要三十万。晓银在丢失了古币后,对母亲讲述了她去武家受到的憎恨和怀疑。
那天夜半三更,武力军和蒋晓银叫醒了沉睡的父母。他们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武力军哑着嗓子向父母报告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老两口顿时呆若木鸡。
屋子里一片寂静。蒋晓银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一迭声地向未来的公婆道歉。
武父毕竟是教师出身,尽管心疼如刀剜,还能顾忌体面,武母脸上却变了颜色,她跑到神龛前,又去找那枚古币,当发现她的宝贝的确不在了时,顿时发作了。
她指着武力军的额头,说:“好哇,你竟然把古币偷了出去。你明天给我接着找,找不到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蒋晓银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寒战。她想不到武母会对儿子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只好又小心赔罪。“伯母,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确实是不小心......”
“不,不是你不小心,而是我儿子缺心眼。”
“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力军看蒋晓银脸色已变,忙去阻拦母亲。蒋晓银听出了未来的婆婆话里有话,一时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武母见她哭了,更生气了,“你哭什么?我们家损失了30万,还没哭,你倒来事了,真是家风不正!”她没想到未过门的媳妇会给自己家带来这么大的灾难,狠狠瞪了蒋晓银一眼,一扭身就进了里屋,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蒋晓银受不了如此冷待,痛哭失声,转身要走,武力军怕她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走不安全想去送她。武父却伸手拦住了他,始终未开口的他,严厉地说:“行了,回去睡一会儿,天亮了继续去找。”说完,也转身进了卧室。
武力军站在屋子中央,忽然觉得父母是如此陌生。他喃喃地对晓银说:“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转眼之间,就一切全变了?”
蒋晓银则紧张地倾听着屋子里小武父母二人的争执声。
只听小武的母亲说:“力军和晓银虽然订了婚,但还没有领结婚证。没结婚就不是一家人。那么,就该分个你我。古币是晓银丢的,她一声对不起就想完事?不行,我得找她母亲说道说道去。她家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
晓银的头顿时大了。难道真想让我家包赔不成?可父母哪有能力赔他家这30万哪!又听小武父亲说:“哎,你先别急嘛!等天亮了,让他俩再一起去找一找,说不定会失而复得呢。”
“哎呀,你真是死心眼。说不定是晓银故意把古币藏起来,骗咱们那个傻儿子也骗咱们一家人。真是人心隔肚皮呀!眼看就成一家人了,怎么还这样算计?不行,这个电话我非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