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工作很忙，让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赵兰芝请假，少了一个人，就得有一个人多做一份工。
这个伏首甘为孺子牛的人，当然就是我了！
不过，但凡付出总有收获。
同事们突然与我亲近起来，大家都把我当自己人，我正式成为这个小圈子的核心人物。
大小事务，他们都会得先问过我，事事以我为先。
不是不开心的，只是觉得有些累。
因接连做了两个计划，合作客户都很满意，赵健也相当赞许我的工作能力，特地打电话给周，感谢他推荐一个好帮手。
看，我并不是花瓶。
不过能贵为花瓶总是好的，毕竟很多人想当花瓶还无这份姿色。
今天工作依然很忙，我甚至连中午饭都未来得及吃。
我的胃，竟硬生生的，用疼痛的方式来提醒我。
可惜，分身乏术。
连下午，苏怡约我到医院看得白血病的兔子，我也挤不出时间。
突然怀念起以前的工作，虽然很忙，需时时看人脸色，但还可以偷懒请假。
如今自己做了别人的上司，却真是连见缝插针的休息时间都抽不出来。
心中对兔子还是有几分愧疚，她已经经过三次化疗，可是一直都没有明显的效果，只得在医院继续呆下去。
说实话，我有些怕她，怕看见她强做欢颜的脸，怕闻到医院消毒药水掩盖下的腐烂变质的味道，怕看见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6点，终于到点下班。
马郁和刘敏又故意拖到最后离开办公室。
我长嘘一口气，坐王显东的顺风车回家。
一进门，我迫不及待冲进浴室沐浴，虽然办公室有冷气，王显东的车上冷气也开得很足。可是光上楼，已经让我大汗淋漓。
温热的水，包裹着我，让我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畅，玉兰油沐浴乳的香味完全沁进我的皮肤里，清爽地让我想唱歌。
穿条白色丝质睡裙，我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小说，等着周回家。
突然，手机响起来，我抓过来一看，是苏怡打过来的。
“歆蕤，你在家吗？有空吗？”苏怡的声音有些郁闷，有些迟疑。
“我在家，而且有空。怎么了？你声音怪怪的，是兔子出什么事情了吗？”我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是兔子，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到你家来吧！对了，周川阳在吗？”苏怡的声音低沉而犹豫。
“不在，他可能要很晚才回来！”我早就告诉苏怡周和我住在一起。
“那我十分钟后上来！”苏怡匆匆挂断电话。
我的心也随着着电波的截断，一下荡到谷地。
我再也坐不住，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只得从冰箱里取出蔬菜沙拉，胡乱填进肚子里。
胃里有了东西，心里却一点都没有着落。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我猜测着，本来平静的心也莫名的烦躁起来。
10分钟，在我，如同过了一个钟头那么漫长……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充满莫名的恐惧。
苏怡进门的时候，脸色苍白，似乎受到什么突如其来的打击。
“你和张明宇又闹别扭了？”我试探着问她。
“没有！我们很好！”苏怡坐在沙发上，竟发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别吊我胃口了！”我用力摇了摇苏怡的手臂。
天，外面这么热，她的手臂竟然冰凉。
“歆蕤，你知道我在川医血液科看见谁了吗？”苏怡望着我，眼里有着她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表情。
“当然是兔子咯！不然还有谁？”我突然觉得心虚。
“是陈砚！”苏怡一把抓住我的手。
“陈砚也去看兔子？”我有些纳闷。听不懂苏怡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不是！陈砚也得了白血病！我看见陈砚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我觉得奇怪，就上前问他，然后他告诉我，他得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虽然，他反复叮嘱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陈砚那么爱你，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知道！”苏怡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愣住了，苏怡在开玩笑吗？
可是，她的眼睛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手脚也顿时变得冰凉起来、无措起来……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天刹那间塌陷下来……如果兔子得白血病，我只觉得心痛，那么换成是和我亲密无间的陈砚，为我付出良多的陈砚，我就更加不能接受……陈砚得了白血病？
多么戏剧性？我一直以为白血病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病！可是，我的生命里竟然有两个朋友患上！
这是什么世界？为什么要让善良的人受这么多苦难？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苏怡还在絮絮地说：“陈砚得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做完化疗，效果还可以，就回家修养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告诉你，而且也尽量减少和你见面，只给你打打电话，发发短信。你竟然也没有起疑心……”
我的心一下揪成一团，疼痛起来，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呢。
为什么我要那么忽略他？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我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
人为什么总是要等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才知道后悔？才会得良心发现？
“不行，我要去找陈砚……”我从沙发上弹起来，速速奔到门口。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睡裙，又赶紧胡乱换了身衣服。
苏怡静静看着我心乱如麻、手忙脚乱、方寸尽失……突然悠悠开口：“歆蕤，看你急成这样，会不会你或多或少有一些喜欢陈砚，而自己一直不自知。就想张明宇对我一样，非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一下呆住！
会吗？我会自己喜欢上陈砚而不自知吗？
我心里乱成一团，脑袋如灌进糨糊一般，乱糟糟，剪不断、理还乱！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用力甩甩头，把杂念抛开，拉着苏怡冲出门。
“你先回家吧，我去找陈砚！无论如何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我抛下苏怡，钻进出租车，直奔陈砚家去了。
陈砚的车停在楼下，他果然在家里。
突然我心虚起来，上楼的脚步有些虚浮，我还没有勇气面对这个事实，我还不肯相信。
敲门的时候，我有些胆怯，连手都是软的、无力的。
开门的正是陈砚，他气色很好，只是容颜有点憔悴，我实在不能相信他竟然患上白血病。
看见门口站着我，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会主动找上门。
我走进门，想一把握住陈砚的手，又觉得太夸张，只得悻悻地把伸了一半的手，悄悄缩回。
我驾轻就熟地坐到他的沙发里。他的沙发还是那么宽大、松软，和我千百次坐过的一样，陈砚也和以前一样，坐在我的身边，所有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可是，陈砚却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尽管他的笑容还是那么阳光，可是，他体内多了可怕的东西。
我想想也觉得不寒而栗。
“你知道了？苏怡告诉你了吧！不然你是不会来我家的。你已经半年多没进过这道门了！”陈砚的语气有些凄然，听得我更加自责。
“我知道了，医生怎么说？”我忍不住问，尽管我一路上都在提醒自己到了陈砚家里，一定不要问病情，只当闲话家常，可是我竟做不到呢！
“我已经做了一段时间化疗了，效果还不错，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否医好？”陈砚的语气有些惆怅，但是竟没有痛苦。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试探着问。
陈砚苦笑了一下：“白血病在中国是10大高发肿瘤之一，每10万人中就有4—5个人得这种病。除了定期化疗，我又能怎么做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些心虚地怪他。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想你为我操心。”陈砚到这个时候还为我作想，我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你有什么心愿吗？”这一次，我是真想为他做点事，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
“嫁给我！陪在我身边，帮我抵抗病魔！”陈砚突然笑起来。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完全地没有准备。
“哈哈。歆蕤，你太可爱了！好象在问一个生命垂危的人有什么遗愿？你以为在看电影啊，听当事人交代后事？”陈砚的表情有些讥讽。
我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挖苦我，我没有话说，是我不好，说话不经大脑。
一个得知自己患了白血病的人，心胸不可能宽广，我暗暗提醒自己。
“歆蕤——”陈砚的语气突然温柔下来，温柔地让人心疼：“歆蕤，你一直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无非是你在我身边。以前我还可以争取，可现在我只能默默祝福你。我不知道，我的病能否有治愈的一天，我甚至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什么都不能要求你了！”
我心里一酸，怔怔地落下泪来。
一颗颗眼泪落在手上，滚烫，象我疼痛的心，一瓣瓣碎开。
“陈砚……”我哽咽着，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长长叹了口气，将我轻轻楼进怀里，拍我的背，低声安慰：“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似乎患癌的哪个是我，赶来安慰的哪个是他。
我扑进他怀里，心里酸楚不堪。
陈砚，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我一直靠在陈砚怀里，一声不吭，也不敢动，怕一动，陈砚就消失了。
这一刻，我希望能永远留住，永远将他留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他，自己不自觉。
但是，**他这样近，还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我想，我是亏欠他太多，一但发现今生可能永远无法回报，突然间就惶恐起来，不知所措。
陈砚？我要怎样做，才能减轻你的痛苦？
我的手机一直响，是周！
不用看，我也知道！
但是，我没有接，默默把手机关掉，这一刻，让周从我和陈砚的身边暂时走开。
我不想再伤害他，不想今生留有遗憾。
凌晨一点，我回家。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周不在。
我打电话给他，他还没睡，非常着急，甚至有些生气，他恼怒我不接他电话，而且关手机。
我忍住脾气，将事情告诉他。
周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我该怎么办？”我问他。
“不知道，也许他真得很需要你，胜过我！”周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摆脱。
突然，陈砚明朗的笑容，和周温文的笑容融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该选择谁？
选陈砚？
私心来讲，我并不爱他，却又不是没有感觉。
而且我一直欠着他，欠了那么多、欠了那么久……选周？
我爱他，爱得疯狂。
可是，我又怎能让陈砚一个人孤单地去对抗这一切？
我矛盾不已……
周沉默了很久：“歆蕤不要顾及我的感受，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说完，他轻轻地在电话那头吻了吻我。
我忍不住，又想哭，可是拼命吸气忍住。
我应该学会坚强，不是吗？
现在谁也帮不了我，是该我去帮助别人的时候了！
我对周轻轻说“拜拜，明天再联系吧！”
然后就挂断电话。
接着，我坐到电脑前，疯狂地用GOOGLE搜索所有和白血病有关的资料。
原来，白血病并不是不可医治的，除了骨髓移植，化疗也有很好效果。
我开始有信心起来，突然下定决心，选择陈砚。
我一定陪着陈砚，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就算有一天，他最后还是要“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不会一生遗憾。
可是，当我躺上床，我的决定又动摇了，我又开始矛盾。
周的样子反复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努力想把他压下来，换上陈砚的脸，可是我做不到……急出一身又一身的汗……
我几乎，彻夜未眠，一直在自己与自己的内心交锋……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谁能告诉我，我该做怎样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