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手里握着一只苹果。他将其中一只分给了我,另一只留给了自己。
谁也没有想到,苹果正在那时经历着一场内心剧烈的挣扎。人们只能借助水果刀切开对历史的回忆。甜蜜的碎片与水分裹挟着“吧嗒”的咀嚼声,一团谜雾笼罩在四围。
当另一些人在谈论苹果时,总是强加于它们新的经验与作用力。苹果皮黄了又红,有些还长满难看的斑点。任何药物也挽救不了它们,它们被从树上摘下来,并不是完全因为引力。有一只苹果孤独地站在餐桌上,烛影随起伏的音乐在摇晃,它的主人正打着饱嗝,现在,它无人问津。再过不久,它会再次进入一个下等人的晚餐。
鸟雀们还在眺望。那些复杂的细密铁丝仍然坚固,它们离腐烂尚远。鸟的一只爪子牢牢地勾在铁丝网上,身子倾斜着,那奇妙的平衡术兀自贯穿于狭小空间。
一种等待消耗着另一种等待,人们对此漠不关心。
苹果的身上开始有一块指甲片大小的肉在糜烂,慢慢渗向周围。那种糜烂的颜色更像一个人身上长出的脓疮之色。有些瘀化的伤口是无法包扎的,你不可能对一只苹果进行包扎。
另一天,一只鸟儿死去了。
它离开了笼子,被扔进郊野的垃圾站。
没有人对苹果的腐烂或鸟的死亡举行哀悼仪式。它们的灵魂因此不得安息。
谁的灵魂曾得以安息?死去的或那些正向死亡趋近的。
厄运总不断来临,蔷薇花随风抖动它细小而绵软的花枝。
在一棵丢失了果实的树下,叶繁枝茂,光明穿过绿叶的罅隙间,成为一束束沉重的影子。人群在树下席地而坐,其中的两个人正以棋子对弈。来自疯人院的一名女医生来到他们中间,她对着他们朗诵起诗歌:
谁来拯救你们
谁将承担起义务与责任
谁摸着石子过河
谁误杀了兵
快移开你的手,移动马车与将军
快从愚昧中醒来
快把双士拆开
女医生朗诵着诗,苹果树与树下的人们无动于衷。斗争湮没着一个时代的声响。有人奋力地摇起蒲扇,树叶与光影舞动着。女医生转过身,扯开她鲜艳的裙子的一角。
一只苹果惊愕地掉落,阻隔着躁动的河流。紧接着一只馅饼也掉了下来,人群开始不安,目光所到之处,充满着狐疑,最终,他们不欢而散。
挣脱了死亡的鸟中的一只,扑扇着淋血的翅膀,飞到了这里。它来到苹果、馅饼与女医生之间,开始向她们讲述迁徙与逃亡的故事。
当我死死地握住苹果时,我不由得正视那只鸟儿。
那天,温暖的鸟巢被人用水果刀无情拆散,馅饼赋予了一位来自疯人院的女医生妄自解剖的权力。
苹果正在那手中燃烧。
201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