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月随着我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娘，奴婢瞧得出王上对娘娘的好，每天早上起来更衣、洗漱，王上怕吵醒了娘娘，更衣只让一人进房，还再三嘱咐要小声，让奴婢们将梳洗用具搬到外殿，不在房中洗漱，怕水流声吵到娘娘……王上对奴婢说，不要事事都找娘娘，有什么问题奴婢可以自己解决的便不必打扰娘娘……王上说，娘娘喜欢清静……还有许多娘娘不知道的事呢，王上当真是对娘娘好，娘娘为何会说出缘尽的话？不知道王上听了以后会有多伤心呢……”明月忍不住打抱不平。
我不以为然道，“他对我不过是怜悯和愧意，因为我救了他。”
“才不是呢！”明月大声否定，“王上是真的喜欢娘娘！”
我笑笑，“你个黄毛丫头又懂什么了？”
“为什么我不懂？”明月不服气道，“奴婢与娘娘一般大，如何是黄毛丫头了？正所谓‘旁观者清’，娘娘瞧不见王上的情深，奴婢可瞧得一清二楚，或许王上对娘娘是有愧意，但是为什么不会因愧意而生出爱意呢？”
“因愧意而生出爱意……”我低喃着这句话，漫不经心地问，“有点意思，你又是如何看出的呢？”只是随口问问，并未期望她有什么惊人的答案。
没想到明月想了想，回了两个字，“眼神！”
“眼神？”我微微挑眉，“是么？”
“王上看着娘娘的眼神就如蒙一看奴婢的眼神！”明月认真道，“这一点奴婢绝对不会看错！”
心，“咯噔”一声，我疾走两步，然后甩下两个字，“瞎扯！”
回到“晚翎宫”，宫中的仆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里成了一座空殿，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太后已经把“晚翎宫”的人手都撤了？
我与明月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明月很快找来金创药，要为我敷药，我不肯，用干净的湿毛巾为她擦拭着脸上的伤口，血已凝固，我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抹开，明月是为我才受伤的，她是唯一肯在我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人，是我唯一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是我的知己、朋友，我一定要保护好她，一定！
待擦去血迹，我自她手中夺过金创药，小心地涂在她的伤口处，“忍住痛……一会儿就好……”
“娘娘……”明月的眼眶又红了，“你对奴婢真好……”
我笑笑，“好是相互的，你对我好，我自然会对你好。”
“可是，别宫的主子都不会这样，没有人会像娘娘这样还跟仆人平起平坐的……”明月辨别道。
涂药的手顿了顿，我弯头对她笑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干嘛要跟别人一样？”
有些人是过客，有些人是浮云，有些人影响一生，有些人擦肩而过，有些人萍水相逢，有些人终生难忘。
我们边涂药边闲聊，我跟明月讲起那个讨人嫌的“咖喱”王子，还将“咖喱”的另一种说法解释给她听，逗得她哈哈大笑，空寂而的空殿，当两颗温暖的心靠近时，就不会觉得寒冷，而太后身边纵然有太多阿谀奉承的人，却没有一个真正的贴己人，再热闹也是凄凉，我并不羡慕她的强权，因为她的内心比我更贫瘠，更荒凉。
午膳设在御花园，宫廷琴师奏乐，姬娘欢舞，一片祥和景象，当我和明月赶至御花园时，大多宾客已落席，我挑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明月站在我身后，环视着四周，她忍不住问，“娘娘，依你的身份不该坐这儿吧？”
我微笑着摇头，“坐哪儿不都一样？这边还更清静些，还是你觉得那边的欢声笑语更有意思么？”不过是勾心斗角罢了，我厌倦这种虚伪的宫廷斗争，不想拉拢人心，何况，我现在已经被太后口头撤销了嫔妃的名头，冠上一个莫须有的封号——晚翎公主。
什么晚翎公主？只不过为了和亲取了个公主的名头而已，其实就是什么都不是！
的御花园摆满桌子，前前后后十几桌有余，为了抵挡日晒，在上头装饰了青藤缠绕的横架，围上薄薄的纱幔，挡住半许阳光，又不失明亮，纱幔在清风中妖娆地荡漾，配合姬娘们的轻盈步伐，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远处，王上、太后陪着噶里王子一桌，旁边几桌都是嫔妃桌，按名分划分，快到我这边的几桌，都是些刚进宫的陌生面孔，才人、采女之类的，我穿着素朴，头饰简单，并无张扬，她们自是不识得我，见我坐在她们当中，只当我也是新一批秀女中的，彼此之间并无太多交谈，只是笑笑便算招呼过了。
相比那头的热闹，我还是喜欢这边淡淡的生疏，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当点名头的太监点到我们这桌时，突然发现多了个人，便指着我问，“喂，你不是这桌的，是哪个苑的？归哪个姑姑管？”
“归哪个姑姑管？”我尚未答话，明月便冲那太监一句，“晚妃娘娘还需要归哪个姑姑管么？”
“晚妃娘娘？”太监拔高声音，愈发刺耳，“哪个晚妃娘娘？小的可从未听说过！”
邻桌的几个人都看过来，幸得喧闹声掩去这边的争执，明月要再跳出来说话，被我一把止住，“别吵了，既然我们不属于这桌，便走吧。”本无心争论，更不想被旁人看好戏。
我起身离去，明月紧随着我身后，我们的方位较偏，走几步，拐个弯便出去了，谁料此刻身后却有人唤住我，“晚翎公主——”
我一愣，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在脑中打了个转，才恍然回过神来，这不是太后为我换的新身份么？
我一回头，看到蔷贵人仿佛在万花丛中最娇艳的那朵蔷薇，开到极致的美总有腐蚀人心的力量，她就站在那头对我笑，见我回过头来，亭亭玉立地施一礼，甜甜道，“妾身给晚翎公主请安！多怪妾身安排不周，没能周全好晚翎公主，公主请随妾身来，您的座位在那边……”她遥遥一指，指向王上与太后同坐的桌子。
蔷贵人深深鞠躬，表现卑微，给足了我面子。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我，有些诧异一个公主会跑到她们这堆人里面，纷纷起身请安，我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见蔷贵人对我意味深长地笑，我压住心头有些发毛的情绪，问，“这些都是你安排的？”我是指，这里的设计、装饰以及排序等等。
蔷贵人点点头，“是的，承蒙皇后娘娘信任！”
陈氏？
想到那女人温柔贤淑的脸便心上不悦，其实我与她并不熟识，今日上午她没有出口帮我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心里始终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当时蔷贵人也在场，但这个女人是一贯的恶人，所以，她未出口帮我，我并不怨她，最讨厌那种伪善的人，不知这陈氏如何又与蔷贵人搭上了？还是蔷贵人处心积虑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那莫就劳烦蔷贵人在此处给我加个位子吧。”我说罢又坐了下身，而且摆明了不愿再挪动了。
“可这是降低了晚翎公主的身份呀……”蔷贵人不赞同。
我摇头，“不碍事，我坐这边就好，你不必管我，去招呼旁人吧。”
蔷贵人正待说话，后面却现出一张夸张的笑脸，“既然晚翎坐这边，本王子也要坐这边！”说罢，硬是将我身边的一个女子挤到一边去。
这个“咖喱”王子跑来凑什么热闹？他一个大男人挤在一堆女人中成何体统？头痛……
“噶里王子，你的座位在那边！”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我避开与他的亲近，尽管不愿，还是保持微笑，耐心地对他解释道。
“不要，不要……晚翎坐哪儿我就坐哪儿……”噶里王子嬉皮笑脸地耍赖，目光环顾着四周，一片姹紫嫣红，他眼神晶亮，谗着口水道，“这里的漂亮姑娘还真不少……”然后又好奇地问同桌的女子，“你们是不是都是王上的女人？”一语方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知是羞怯还是愤怒。
“噶里王子，麻烦你注意言辞，好吗？”我压低声音严正警告，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那就不是了？”噶里王子追问道。
所有人头埋得更低。
“是是是！”脑门三条黑线，“她们都是后宫女人，自然都是王上的女人！”说完这句话之际，我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悲哀，想离开的心更甚。
“真的呀？”噶里王子眼前一亮，几乎要跳起身，“这么多女人都是王上一人的？那小子也太幸福了吧？”噶里王子突然想到什么，像泄了气的气球，叹息一声道，“做金朝国的王真好，后宫佳丽三千，哪像我们玄月国，只能一夫一妻，连小老婆都不能有，真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定要妻妾成群才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