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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邓朴方篇(4)

就他的历史地位,就他个人的评价来说,从不同的角度看,我觉得有不同的说法。比如中央说他是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这是一种角度。换一种角度看,老爷子这一辈子做了什么呢?有人对老爷子说,中国近代史上有两个大问题,一个问题是如何能不受欺负,一个问题就是怎样能吃饱饭。中国人不挨打是什么时候?那是1949年,以毛主席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中国人民站了起来,中国人不再挨打。中国人能吃饱饭呢?我认为,是以老爷子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通过改革开放政策,领导中国人民搞建设,大家吃上了饱饭。从这个角度上说,使中国人吃上饱饭,在评价他历史地位时可以写上一笔的。人首先要吃饱饭,这体现了一种人性化的政务观。老爷子提小康、提贫穷不是社会主义,都从一定程度上体现这一点。

老爷子善长把很公式化的东西扭转成自然的东西。我记得60年代的时候,国家每逢五一、十一都要举行游行纪念活动,我也参加了学校的方阵队伍。那个时候要求游行必须走得非常整齐,为了走得整齐划一就要排练方阵,排练至少要一个多月。我们几个小孩有时候回家还会互相讨论方阵的事,比如我们在哪儿没有走齐,下次要注意。老爷子听了就冒出一句话:“走那么齐干什么?”到80年代游行的时候,他就不要求搞得那么整齐,他觉得那都是形式化。因为学生或者其他团体又不是军队,军队确实必须强调配合和齐整。他觉得这样的行为是没有个性的东西,他喜欢大家有个性,有特点。所以我们在家谈到游行要求整齐单一,他并不是很高兴。1984年那次国庆阅兵,当北京大学的几名学生打出“小平您好”的时候,我觉得是对老人家,对他政绩的一个肯定。从这里也能看出,中国的政策更加走向人性化,更加自然,而不是那种僵化的、呆板的东西。

共同富裕

******对社会主义本质的揭示,贯穿于改革开放的全过程,但最经典、最凝练的概括是1992年初的南方谈话:“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作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在改革之初就已经指明了中国现代化发展的战略目标——共同富裕,在其后十多年的改革实践中,经过反复思考、逐步摸索,他将形而上的社会主义理念概括为可以具体触摸的共同富裕构想,不断思考怎样达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成为他晚年关注的中心问题。

共同富裕是老爷子一直不断在提的东西,无论是国家经济发展快的时候,还是经济发展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都在强调。

对于共同富裕来说,他基本都要点到的几个观点中,有一个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这是他再三强调的东西。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就是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人民民主****,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这些东西你都必须坚持,共产党领导必须坚持。他强调整个社会发展要稳定,这是最基本的。国家一乱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看现在一些国家,国家一旦****,发展就没有什么希望了。所以中国的发展历史进程,现代化的发展历史进程不能乱,乱是绝对不允许的。

老爷子曾经和我们谈过共同富裕,他说:“国家发展了,我当一个富裕国家的公民就可以了。”12亿人口怎样实现富裕,富裕起来以后财富怎样分配,这都是大问题。现在题目已经提出来了,解决这个问题比解决发展问题还困难。有一次邓垦到我们家,我们聚在一起聊天,老爷子就说:“少部分人获得那么多财富,大多数人没有,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出问题。分配不公,会导致两极分化,到一定时候问题就会出来。这个问题要解决。”他说分配问题大得很,我们要防止两极分化,要利用各种手段、各种方法、各种方案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是做残疾人工作的,所以我特别注意这个问题。老爷子始终讲什么是社会主义,他强调两条,一条是生产力,一条是分配问题。大家要共同富裕起来才叫社会主义,而且他还强调如果不能共同富裕,那我们就失败了。共同富裕才是我们共产党人所要追求的理想社会,所追求的目标。同时是人民群众希望的一个社会形态。

从残疾人工作这个角度看,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是要同步进行的,如果不同步进行就会出问题,发展就会原地打转转,就会走弯路。残疾人是社会上最苦难的也是最无助的一个群体,残疾人在社会上获取的资源是最少的,他们的生活水平很低,以前一般只能达到普通家庭平均生活水准的1/2,现在到2/3,确实很低很低。但是他们为了获得资源所付出的努力要比平常人多得多,他们每做一点事情都需要比别人付出多几倍、几十倍的努力。现在许多残疾人在社会里做的贡献都不少。所以共同富裕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这个课题做好了,人民才会安居乐业,国家才能稳定发展。

父亲的贡献

我认为,他对国家的贡献有许多,主要有搞改革开放,突破旧的体制,打破领导制度终身制,自己带头退下来。可以说,老爷子为把中国推向现代化的道路,贡献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中国在历史上从来没有离现代化如此近过。中国在改革开放后,30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爷子最主要的功劳还是改革开放。老爷子搞改革开放花了这么大力气,这么多的心血,这么大的决心,而且是在他70岁以后搞的改革开放,单从岁数上来讲我都觉得非常了不起。

鸦片战争后近两百年的中华民族耻辱史,从新中国成立开始被打破了。到老爷子这儿终于走上一个现代化强国的道路,这就是老爷子了不起的地方。改革想成功不那么容易,历史上凡是大的改革几乎都会有人献出生命,商鞅在秦国搞变法虽然成功,但他最后还是难得善终,那些没有成功的,比如王安石、张居正等,结局也不好。再近一点的戊戌变法,戊戌六君子的结局更不行。我想,老爷子在搞改革的时候不是不知道这些历史,他是熟读中国历史书籍的。但他毅然决然地领导中国走上改革开放的道路,他心系中国的发展而忽略自身安危,这一点非常可贵。

从共产主义运动史来说,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有各种各样的里程碑,但改革开放在这一段历史中起了一个什么作用呢?那就是当中国因为“**********”举步维艰的时候,老爷子让中国,让社会主义建设又重新找到一条新的路,开辟了社会主义的新路子。我由衷地佩服老爷子。

******妹妹邓先群:我觉得小平同志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对人非常地真诚,他对人民充满了热爱。他不是在嘴上表态,他是在行动中确确实实地付出了,他努力把组织交给他的所有工作做好。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大哥的“爱”不是一种狭隘的爱,他实实在在地关心每一个人。他是靠一点一滴从小到大做事,小到家庭大到一个国家。

人生所贵在知己,四海相逢骨肉亲

要论私人感情的话,******总理跟老爷子有历史渊源,还有李富春、蔡妈妈,他们的关系能追溯到法兰西岁月。但就我50年代、60年代的观察,还没开始大规模阶级斗争的时候,老爷子和党内这些领导干部的关系都非常好。

比如说我们小时候就经常和老爷子去聂荣臻家“打秋风”。当时我们两家住前后院,经常我们一家人吃完晚饭,老爷子带着我们到聂老家里散步去。聂老总他们家里条件不错,有糖吃,看到我们孩子辈的去了,聂老总经常分吃的给我们。

老爷子同其他老帅们、老将军们的关系也都不错。我记得有一天,有朋友拿了张照片给我看,问我照片上的小孩是不是我。我认真看了看,确实是我,照片里朱德同彭德怀下棋,老爷子在旁边观棋。他们旁边有个挺邋遢的小孩,穿着补丁衣服,鞋也破了,脏兮兮的,不得不承认那是我。以前礼拜天,大家经常到十三陵的长陵去玩,这些老帅、老将军们都会到那里散步。这张照片可能就是那时候拍的。在没搞阶级斗争以前,老干部们的生活和关系都是非常愉快的,老爷子跟他们关系都很好。

从我父亲和周总理的关系来看,他们是知己。从中国现代史上找,有多少人能够这样密切?他们的性格、作风都不同,但又心心相印几十年,半个多世纪的生死与共,风雨同舟。都说人生难得有知己,领导人不必说,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一生能有几个知己?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我想,这也是他们的幸福。

在“**********”时,周总理对我们一家给予了很大的帮助。1966年“**********”一开始,老爷子就被打倒了,很多老干部被揪斗,周总理都按毛主席的意思予以保护。当时那个环境非常艰难,1969年****搞“一号通令”,把老干部们都赶出北京,送到外地,老爷子被下放到江西。最初安排老爷子去赣州,周总理知道以后,连续两次给江西省“革委会”有关负责人打电话,强调******已经65岁了,身体又不怎么好,最好安排在南昌附近,最好是两层楼,楼上由小平夫妇住,楼下由工作人员住。作为总理,他需要根据毛主席的决策来办事,在有些事情上他不能多说,但是力所能及的帮助他都做。当时周总理自己的处境也非常艰难。1972年6月,他还批了一个文件,恢复老爷子的工资待遇,同时也批准我到北京来治病。同年8月,老爷子写了封信给毛主席,谈了自己的情况。毛主席后来说,******虽然犯了很多错误,错误很严重,但是第一个呢,不是叛徒;第二个是在苏区时,是‘毛派’头子;第三个是协助刘伯承打仗有功;第四个是解放以后也不是没做一件好事。周总理得到这个指示以后立刻向政治局传达。10月,老爷子的环境就好多了,先后到韶山、井冈山参观,还参观了红都机械厂和江西其他的一些地方。年底,周总理给纪登奎和汪东兴写了一封信,先谈谭震林的事情,后来又谈关于******的事情,请他们议个办法出来。12月底,纪登奎、汪东兴正式提出建议,要求恢复******的工作。

周总理去世,我父亲的悲痛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父亲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他对自己的生死看得非常的开,但周总理的逝世对他的打击还是非常大的。在周总理的追悼会上,我父亲念稿子念道:“******同志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时满场哭声,那种感觉一定很难过。我记得那时候,周总理的灵柩从天安门前经过到八宝山,一路上都是送行的人们。我们家孩子除了我都参加了追悼会,那时候我没去,因为我在医院里头。送葬那天,很多病号都冒着寒风跑到外面去,跑到*******门口去看。我那个时候弄了一瓶酒和一点酒菜,把酒洒在地上,祭奠周总理。当时真是痛苦啊!痛哭流涕。“**********”时,总理那么困难那么忙,但他还非常关心我的治疗,亲自批准我回京治疗。其实在周总理的帮助下,当时受惠的何止我一个人。

我父亲和周总理这份友谊世上难找。在法兰西一起度过了艰难岁月,在上海冒着生命危险共同奋斗,一直到战争环境,到新中国成立以后,这么多********,这样曲折,真是难以想象。

当然,老爷子这个人不是说跟哪个亲就跟哪个疏,跟他一起工作的同志,老爷子都是平等待人,一视同仁。对下级他都是严格要求,所以下级都有点怕他,一个是他不拉山头,不给你拍肩膀;另外一个他严肃,话少,不怒自威,所以大家都有点怕他,但是对他都很尊重。其实这是老爷子的一个优点,不树自己的山头,不拉自己的旗帜,难能可贵。最后才能够得到认可,即使被打倒了也能够再起来,因为各方面都支持他。我父亲是经过斗争的,他自己总结了处事的准则,就是自己要立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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