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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

上午充足的阳光照进屋里,刺醒了严初霜,他迷迷登登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和冷子虞都是坐着靠墙睡的。他摇醒了仍在昏睡的冷子虞,她微睁双眼,声音略带嘶哑地说:“我好像有点发烧,今天不能上班,你走吧。”

他一摸她的额头,果然烧得厉害,要带她上医院。

她摇了摇头:“没事的,你还是先到单位交差吧。”

他不肯,心想:还有什么差可交的,告诉洪生我没采到什么就完事,本来就是他存心要坏冷子虞的。见她不肯上医院,他想到了治疗高烧的土方,出门买白酒,用酒给她搓手心、脚心和额头。

再进冷子虞的小屋,她已经站在地上,看上去刚刚洗漱完毕,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她说:“你知道刚才谁来电话了?是简锋!他马上就要来找我,说的就是你采访的事。”

一听这话,严初霜思索了片刻,就要离开,冷子虞摇摇头,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不妨再知道一些。”

“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他毫不迟疑地说。

“算我求你。我不想自己说出真相,想让你这个局外人自己看一看,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他还是不肯,被她劝住:“这是你在帮我。本来我不想让他来,可我都快憋死了,很想有个人站在客观的角度上为我做个公正的评价,我并非指望别人认为我是个圣女。”

“那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现在不会,我了解他。”

在她的安排下,他躲进了卫生间,卫生间就在门旁,正对着冷子虞卧室的门,简锋进来后,冷子虞故意打开卧室的门和他说话。

简锋说明了来意,告诉她杂志社有人采访的事,对她声明并非是他指使人所为。她装糊涂,说不知道,他很诧异,说起了方维讷找到桦林镇张秀兰的一个亲戚询问他和她过去的事,亲戚没头脑,人家一问,她就说了,当然不能替冷子虞说好话,把她描绘成不知廉耻的坏女人。他问她,为什么杂志社有人知道了所有的线索。

冷子虞告诉他方维讷和杜桦,还有和洪生的关系,现在的情势可能就是,杜桦在方的面前提起过她,怎么说她的就不知道了,方维讷来到白桦市和桦林镇,顺滕摸瓜,弄清了所谓的真相,而后,洪生从方维讷的口中知道了她的过去,欲借此事在政治上打击她。

简锋何等的世故?一听就全明白了,说:“方维讷?我好像认识,记不清了。我倒是见过杜桦,他在我的家居城有个摊位,有时过来看看,他和方维讷走在一起?这我不知道。你们单位的事我倒是可以帮上你,我政界的朋友很多,你要升官什么的尽管开口。”

冷子虞说:“我在仕途上并无所求,你就不必费心了。只要你不纠缠我,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就多谢了。”

简锋一挥手,斩钉截铁地回复她:“冷子虞,办不到!我到了这个年龄,彻底活明白了,我要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就得按照我的思路走,没有人能够控制得了我。我不怕众叛亲离,什么张秀兰与我反目,什么简芳、简玲与我成仇。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有,金钱,多得无数,政治地位,我刚当上裕城市人大代表,还要什么?简芳已经成家立业,简玲跟着我学做生意,过几年我就让她像姐姐一样独立,张秀兰只需过日子,她自己过也可以。我现在想要的,就是在晚年拥有你。你真蠢,摆在你面前的财富你不要,偏偏和我过不去,跟我成为夫妻亏了你?非逼得我在感情上走到绝路?我说过,哪天我不耐烦跟你好言好语了,我就找人写写我们的事,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当你的杂志社部主任?难道你还想着那个杜桦不成?”他的嗓门很大,情绪有些失控,在他的观念里,漂亮女人跟有钱富豪结为一体,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冷子虞冷冷地看着那张激动扭曲的脸,心平气和地说:“简锋,从前我就和你说过,杜桦和我并非是恋爱关系,可,至于我爱谁,那与你无关!是,我有罪,挪用公款两万元,你没有把我送到公安局,可是我成为你的‘阶下囚’,被你玩于股掌之中,从此以后,我成为女人的反面教材,被老家的人们用来教育后代。我问你,我还欠你什么?我再问你,我父母的两条人命不足以让你良心未泯,放我一条生路吗?”

简锋一听,心软了些,情绪也放缓了,可是他还不松口:“我也不想把你逼到绝路,哎!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哪?我是爱你的呀!”

冷子虞还是心平气和地说话,她是怕激怒他,后果不利。“我有个理论,可能偏激了些,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两个字不要再想,更不能说出口,那就是‘爱情’。好比你,早年因为出身,提不得爱情,现在想提了,你不觉得已经失去提这两个字的心境和环境了吗?放过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不放过我,即便我身败名裂,走投无路时,转而求向你,拿你当个避风港,不得不和你在一起,我却会恨你一生,说不定哪天我就在你酒里下毒。”

简锋慢慢站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才说:“你说的我全信,可要是我不在意你毒死我这个结局呢?你说句真心话,我对你是不是爱?”

她干干脆脆地答道:“20岁时我不信,只觉得你坏,现在我信,你是爱我,可你这份爱放到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回家和张秀兰好好安度晚年吧。”

“这样吧,子虞,我们约定一下,你要是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那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过去和我不时的骚扰,我就服了你。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轻松地得到你。”

躲在卫生间里的严初霜一听见关门声,迫不及待地出来,差不多明了一切的他,什么也不问,只唤她躺在床上,他取来白酒,打开瓶盖,倒在手上一些酒,然后为她搓手心。

手心、脚心和额头全搓过了,她觉得浑身轻松许多,也才意识到他什么都没有问她。

“小严,你怎么什么也不问?”其实,她很想他来问她。

“我说过了,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严初霜好像没有听到过刚才简锋和她的对话一样,漠然地说。

“可你知道了呀。”

“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至于我采访过的,和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忘了,也没有兴趣和你聊这个话题。你好好休息,我给你熬粥,告诉我,米在哪里?”他的样子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本是她多年对别人希冀的东西,现在到了眼前,她却好像不敢相信一般,直直地看着他。

“冷姐,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倒是有一件事你早就应该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帮的我?”严初霜同样直直地看向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坐起来,这回不知为什么,她点了点头,又后悔起自己的行为,一转身,想下床,一不小心,手膊将枕头旁边的酒瓶碰翻,酒水洒在地上的一摞书上。他赶紧将酒瓶扶起,把沾上酒的几本书拿起,慌不迭地,他用手拭去上面的酒。

翻开其中的一本书,再拭渗到里面的酒,那些被冷子虞截留下来夹在书里的底片和照片现了出来。

他十分吃惊,举着东西问她:“你没送回?为什么?”

“因为那人就是杜桦!”

“杜桦?你借给我的书上有这个名字,还有,我听你和……”他想说“你和别人都提起过这个名字”,他不想说了,又想起刚才听到简锋和冷子虞的对话。

这个人正是将冷子虞打入地狱的元凶。

“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东西?”

冷子虞索性合盘推出自己的计划,也说了杜桦是不可能为她拿出国担保凭证的人。

严初霜急了:“你这是敲诈勒索,知道不?是犯法行为!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可我还能怎么办?我呆在国内一天,就有可能身败名裂的那一天。那一天,人们都会知道裕城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的冷子虞原来当过‘二奶’,所有的噩梦重新出现,好比是你听到的一样,我说不清,也道不明。我不出国,还有什么退路可走?很好笑是吧?我要拿别人的隐私逼迫他就范。”冷子虞泪流满面。

“你要出国是不是?我来帮你!”严初霜拿着照片和底片来到卫生间,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觉得烧得差不多时,扔入坐便器,一按按钮,水将所有的灰烬和余下的碎片都冲得一干二净。冷子虞一声不吭,看着他所为,并不拦他。

在老家时,当杜桦发现方维讷在打听冷子虞后,根本就不出手制止。他很高兴,那说明方维讷更加在意他,这离他的个人目的也就更近了。在哈尔滨上了飞机后,杜桦故意说冷子虞的好话,气得方维讷恨不得揪住冷子虞打上几个嘴巴。她将火气现在只能发泄给杜桦,把给杜寡妇钱的事也叨咕出来,说他就是想让她出钱,还弄得她里外不是人。杜桦反过来说,要不我怎么跟的是你而不是冷子虞哪?这话说得方维讷立刻有了胜利者的感觉,可还是觉得冷子虞是个情敌,不等早晚地得冒出来干涉一下她的幸福生活。回裕城市后,她将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给表哥洪生,洪生灵机一动,将线索全部记下来。

可是,洪生并没有达到目的,“采访”回来的严初霜什么都不说,面如衣镜,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气得洪生批评他工作不利,让他今后仔细着干。

杜桦又将手机屏上显示出的冷子虞电话号码给方维讷看,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说:“真是没有办法,又来找我,都告诉她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火爆脾气的方维讷抢过杜桦的手机就要回电话给冷子虞,臭骂她一通。杜桦没有防备她这一着,本以为不管自己怎么提冷子虞,方维讷也不会找到她算账。现在一看她真是给气着了,也吓了一跳:万一谎言被拆穿了那可就完蛋了!他和方维讷抢起手机,到底是女人,人高马大的她没有抢过他,他好言相劝:“你这是何必呢?我和你说实话你也生气了?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我不理她,而不是她的纠缠,你这样去找她不是自取其辱吗?”

出身官门的方维讷立刻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再怎么管不住自己出马一条枪的性格,也不能亲自出头露面教训“情敌”呀!那多有失身份和水准呀!她尽量平复着情绪,尽量显出高姿态地,说:“杜桦,别说我没说在头里,你要是还爱她,立刻走人!我方维讷不稀罕。”

杜桦上前搂住了她,柔情细语地说:“你要是还不相信我,那咱们就领结婚证去!好不好?”

“行,可我还是以前那个条件。”

杜桦搂着方维讷的手松了下来,他不回应她的话,嘟囔着:“其实我是为了冷子虞才离的婚,她又不跟我结婚了,现在看我跟你在一起,她反而后悔了。”

方维讷一听,头都大了:“你说什么?”

方维讷越想越来气,怎么想都觉得冷子虞这个女人实在是不怎么样,岁数小时就给人当“二奶”,现在更是不正经,挑唆人家离了婚,又不跟人家成,眼下更是,年轻轻的,什么样的找不着,非得缠着杜桦?她争强好胜的性格全部被杜桦的谎言给激发出来,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和冷子虞这个小妖精斗上一斗!

简锋一回到办公室,立刻吩咐手下到维讷公司摊位前,让他们找到杜桦见一见他。两人一见面,杜桦觉得简锋的脸色非常难看,鹰眼好像要杀人似的露着凶光。简锋只简单说了几句,意思是让杜桦做事小心点,不要为难冷子虞,如果再发生那样的事,他绝不会放过他。杜桦这才回过味来,认识到自己只顾和方维讷兜圈子,忘了还有这么个硬主儿。杜桦连声道歉,说:“都是我太太闹的,她和我回到老家,我姐说冷子虞以前和我……哎!她听见风就是雨的。她就有那个毛病,疑神疑鬼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评她,一定一定!”简锋一扬手,让他离开,杜桦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得T恤的后面都被汗洇湿一片。

不知怎么,在有人知道了自己往昔之后,冷子虞反而心情轻松了许多。严初霜一走,她就开始反思自己这一段的所作所为,尤其是拿着照片勒索杜桦的行为,越想越害怕,又越想越觉得不是自己做的。

那分明又是一次触犯法律的行为,自己怎么就能做呢?幸亏当时多了个心眼,没有给杜桦留下照片,不然,他就有证据将自己告上法庭。

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给杜桦打电话要担保凭证了,万一逼急了他,或是惹恼了他,结局一定对自己不利。这些怎么当时就没想过呢?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做事的作风,可怎么就做了呢?幸亏严初霜烧毁了那些东西,他烧毁的不只是她敲诈勒索的物件,还有她的恶念。

猛地,她觉得以后无法面对严初霜,无法面对这个比她小六岁,做事却相当有原则的人。当然,论社会经验,他抵不上她,可要是论做人,兴许她抵不上他。她是个一旦头脑发热到极点,或是精神被折磨至死角,就会办些糊涂事,好比当年给杜桦拿钱,好比现在拿照片勒索杜桦。这样极端的行为似乎是对她平日里沉默少语的一种补充。

她痛悔起来。

她站起身,来到窗台前,看看三盆虞美人花。三盆只有三株花,种时倒是洒上不少种子,待花苗长大后,她捡那最壮的留下。现在,三株虞美人开了三朵花。

总是这样的,她每年都种上三株花,以此凭吊三口人幸福相依的日子。

第二天一上班,冷子虞走到门口,她特意在心里提醒自己:忘了所有,精神点,再精神点。直至到了编辑部,她的脸发着亮光,带上那么点神采奕奕的意思。

刚放下包,她就发现自己桌子上的杯子有些不对劲,用手一摸,是热的,打开一看,里面是红枣、枸杞和白菊花放在一起泡的茶。她看了看周围,发现严初霜在看着她,还腼腆一笑。

她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她坐下来,想干活,可是根本看不下去手下交上来的稿件,心里总像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她努力让自己恢复以往平静处事的状态,可怎么也不行。

索性,她将严初霜叫到小会客室。

她嗫嚅了半天,才说:“那事谢谢你!不是茶,是你出差的事。”

严初霜倒像她平时的风格,平淡地说:“你说的话我不明白,那事你就别再提了。我问你,你出国担保需要多少钱?”

她想起他说过要帮她的话,知道他这么问是有目的的,笑笑,说:“我不想出国了。”

他“噢”了一声,想:她这么冰雪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到他要帮她,所以说了假话。帮还是会帮她的,他已经和软件公司的同学说好,晚上到那里做临时工,然后再托人帮忙找些网吧之类的,做电脑维修工作,这些可能不能解她燃眉之急。其实,他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借采访接触人的机会,交些有钱有势的朋友,让他们出担保,这样帮她可能会更快一些。这个想法却被他打消了,因为这个办法她应该能想到,她不去做,自有她的原因,可能就是不想太张扬。他觉得再像老李那样,揽些广告做,挣提成,钱来得可能会容易些。总之,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帮助她。实在是不行,就是要说服她,接受他这个人,简锋不是说过了吗?如果有人比他更爱她,什么都能承受得住,他就会放过她。简锋说的话倒是不能完全相信,那就是个恶棍,是害她的第二个凶手,这种伤害又无法诉诸于法律,他和她有过那样的事,可这事就看怎么说,正像自己采访时别人说的,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看法,虽然不完全对,起码原因不对,过程不完全对,结果却对,她的确当过人家的“二奶”,拿过人家的钱。可是,没有一个人替她想一想前因,想一想她在精神上的挣扎,想一想她为此失去双亲的惨痛。人们注重的只会是那样引人注目的结果。这个社会永远是男女不公,简锋可以不在乎名声,冷子虞却在乎,她不是个风流女人,所以她更在乎,他就是抓住了她太在乎这个因素,才一次又一次地骚扰她,威胁她……

“小严,你发什么愣?”

严初霜清醒过来,说:“冷……子虞,我说过,我爱你,这是真心话,你考虑过接受我吗?”

冷子虞愣了,那天他是说过,可她没当回事,这次他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她比他大六岁,结过婚,丈夫死了吗?他明明知道她有过那样的过去,还偏偏要和她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报恩,还是什么爱情之外的感情?总之,这不可能是爱情,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可能是一时头脑发热,不能让他这么下去,那会在感情上最终伤了他。她冷静下来,摆出了大姐姐的样儿,说:“谢谢你,小严,你说爱我,我很感激。你还年轻,别这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况且那个人,其实……好了,我们回去工作吧。”

严初霜对于冷子虞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他知道她这是委婉地拒绝了他,可是原因,他想不明白,什么叫别轻易地爱上一个人?爱有什么轻易和艰难之分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不愿再多想,只想:管你那么多呢,我就是爱你,你不爱我那是你的事,我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我就是爱你,越来越爱你,你不接受我,我也爱你。

严初霜被自己最后的想法刺激得浑身发烫,大脑发热,眼睛都有些红了。好长时间,他都处于精神亢奋之中,不是哼着小曲,就是话密,一会儿和冷子虞开个玩笑,一会儿和江楠逗乐子,将整个编辑部的气氛都挑了起来。

过来找冷子虞有事的董玉壶一看一部这么热闹,嘻嘻笑着说:“好啊,没了我,你们这么热闹,一会儿我让你们更热闹!冷姐,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给明星当经纪人,要找咱们给……怎么说呢,报道一下小明星的隐、私!小明星和我朋友就在会客室里等着,是新近露了那么一丁点脸的孙怡,亲口道来她和大导演张才的私情!”

一部的人“轰”的一声大笑起来。现在负责娱乐版的是江楠,张文杰和蒋艳丽都说没见过这阵势,也要去听听,凑个热闹,康宁不屑于此事,说无聊,不去,二部的李文和也听见了,这样的场合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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