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萍哆哆嗦嗦地把钥匙放在杜小龙手上：“造孽呀！我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缺德的事，现在要这么报应我呀！”
杜小龙没听母亲说完，转身走去把房门打开。杜小虎见门开了，侧身就要出去。杜小龙按住杜小虎的肩膀，低声但是威严地说：“到里面去！”
杜小虎一面后退，一面用手去剥开杜小龙的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你做的好事！”杜小龙把弟弟按坐在床上，“老实说，你这些年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呀？”小虎说，“就是玩呗。”
“没干什么？”杜小龙死死地盯着弟弟的眼睛，“没干什么，那为什么派出所的人要来家里抓你？！”
杜小虎“蹭”地一下站起来，脸色立刻变了。
杜小龙按住弟弟的肩膀，想让他再坐到床上去。杜小虎哪里肯坐，他一个劲地想往外走。杜小龙低声喝道：“你慌慌张张的，要去哪里？”
杜小虎急得声音都变了：“哥呀！人家要来抓我，我还能在家里等死呀！”
“老实说，为什么抓你？”杜小龙死死地按住小虎。
“这个，这个，嗐！就是和同学一起，从钢厂弄了点废品卖了。肯定是程志这小子被抓了，把我供出来了！不行，我得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杜小虎用力掰杜小龙的手，“哥，你行行好，快放手，我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抓了去！”
杜小龙按得更紧了：“小虎，你听我说，愿不愿意跟我去广东？”
杜小虎语无伦次地说：“哥，只要不让他们抓到我，到哪里我都去！”
杜小龙松了手，说：“你先坐下，我去跟爸妈说。”
杜小龙出来，把情况跟父母说了，又说：“趁着天黑，我带着小虎赶紧走。到了广东，就没有人管这个事了。”
许丽萍颤声说：“小龙，这样行不行呀？”
“没问题的。”杜小龙说，“小虎犯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偷卖了人家的废品，过几年就没事了。”
“妈拉个巴子！”老杜瓮声瓮气地说，“那一样要坐牢！”
许丽萍看了看老杜：“他爸，是不是让小龙带着小虎赶紧走呀？”
老杜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儿子：“你们这一出去，生死就在你们自己手上了。妈拉个巴子！记住一条，什么都可以干，就是犯法的事不能干！”
许丽萍看着儿子：“记住了？”
杜小龙点点头。
“妈拉个巴子，还不赶快走？”老杜说，“难道要等派出所来抓人的时候才走？”
杜小龙听了，赶紧找提包，许丽萍帮着两个儿子收拾好衣服，杜小龙把它们都塞进包里。老杜让许丽萍交给杜小龙三百块钱。杜小龙和杜小虎连和父母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匆匆忙忙地走了。
就在两兄弟走了十来分钟后，派出所的三个民警来到杜家。许丽萍吓得躲在一旁。民警问老杜，杜小虎回来没有？老杜说没有。民警在家里到处翻，老杜说：“妈拉个巴子，下午不是已经翻过了吗？”
一个民警说：“你嘴里干净一点！”
老杜嘟囔道：“老子又没说什么。”
另一个民警看了看老杜：“窝赃也是犯罪，你知道不知道？”
老杜没好气地说：“知道。妈拉个，哦，你看我这个家，像不像藏了什么东西？”
三个民警嘀咕一阵，其中一个对另外两个说：“你们去路口守着，我在这里等。”
许丽萍怯生生地说：“我儿子犯的罪严重吗？”
为头的民警说：“严重不严重，判了才知道。我们只管抓人，不管别的。”
许丽萍不敢吭声了。
直到十一点，民警也没有等来杜小虎。他对老杜和许丽萍说：“你儿子要是回来了，就让他到派出所来一趟。他要是自己主动来，我们可以按投案自首对待，可以宽大处理。要是被我们抓到了，就没那么便宜了！听清了没有？”
许丽萍连忙点头：“民警同志，我们听清楚了。”
民警耸耸肩，出去了。
杜小虎后来打听到，程志因为犯盗窃罪，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
万仕民相亲不成，又被母亲数落了一阵，情绪很低落。黄叶欣正在气头上，也就懒得管儿子。过了一段时间，老万看儿子总是无精打采的，就问老婆，是不是再想想办法，操心一下儿子的婚姻大事。
黄叶欣说：“不是我不管，是他自己不要我管，我看中的他也看不上。既然是这样，就让他自己去找吧。也说不定真的会碰上合适的呢。”
万仕民苦闷了几个月。这期间，除了工作照干，其他方面，万仕民都不感兴趣。同事们都知道万仕民是因为找对象的事才这样的。有好心人就要帮忙，介绍了几个，只有一个愿意和万仕民见面。
万仕民抱着很大的热忱和女孩见了面。虽然第一眼没有看上，万仕民还是耐着性子和女孩交往了一个月。在万仕民和女孩交往的这一个月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女孩，他总会不自觉地把她和夏莲作比较。这一比较，万仕民的心就不在女孩身上了，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分手了。分手的原因，女孩说，万仕民的心包着几层钢板，摸上去既硬又冷，根本看不透。万仕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对人家好一点，人家总是误会我。从此大家知道万仕民虽然身体残疾，其实是个非常挑剔的人。这么一来，没有人再敢给他介绍对象了。
自从上一次去夏莲的店里以后，万仕民再没有去过。在家里见过几次夏莲，也说过话，感觉夏莲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随时想从他身边跑开。万仕民和夏莲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相互之间的脾气禀性都太了解了。万仕民知道，夏莲过去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一贯是个豪爽大气的人，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决不是瞻前顾后、胆小如鼠的人。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是她的前男友对她伤害很深。万仕民心里萌生了一种怜香惜玉的莫名冲动。
万仕民听父母说过夏莲的故事。他知道母亲对夏莲一直不是特别喜欢。夏莲高傲，时髦，漂亮，不是母亲喜欢的类型。夏莲和她前男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万仕民想知道得更多。他想搞清楚，为什么那个阿强要动手打人行凶，而且还不惜为此把命都丢了。
万仕民几次想当面问夏莲，每次都没好意思开口。夏莲从万仕民欲言又止的神情上，知道万仕民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可能碍于某种场合，不方便说。她不认为她和万仕民之间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万仕民想知道的事，是夏莲最忌讳、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万仕民在纠结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忍不住，他提笔给夏莲写了封信，寄到夏莲的单位。收到万仕民的信，夏莲先是一愣，觉得怪怪的。拆开一看，果不其然，万仕民在信里问夏莲，为什么短短的几年时间，她就从一个天真无邪的漂亮女孩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寂寞女人？
夏莲好像是一个夜行人，不小心失足掉进了粪坑，起来后偷偷把污秽的衣物扔了，以为没有人知道。没想到万仕民把它们找出来，还拿在手上，问：你怎么把衣服扔了？夏莲心里堵得慌，礼拜天回到家里，看见万仕民，扭头装不认识。万仕民本来要和夏莲打招呼的，看见夏莲这个态度，知道是自己那封信起的作用。万仕民后悔不迭，连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了一封长长的忏悔信，还把自己对夏莲的爱慕也一股脑地写了出来。
夏莲看了信，明白了万仕民提问题的用意，就不再生他的气。关于自己的未来，夏莲很惶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夏莲知道，阿强这件粪衣虽然扔掉了，但是它的臭气，还臭烘烘的熏人。自己虽然还有几分姿色，但也只能算是残花败柳，想找称心如意的人，谈何容易。万仕民那里，夏莲知道他母亲黄叶欣没少操心，听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说起来，万仕民也是个长相标致的男子汉，仅仅因为一场战争，让他的身体变得不完整，情感上面也就艰难起来。
夏莲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万仕民发展什么亲密关系。他们太熟悉，两小无猜，到长大了谁也不猜。夏莲拿不准万仕民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相亲失败的次数太多，退而求其次，来找一个不再完整的女人，好保持他对女人的控制权。
夏莲试探着给万仕民回了信，信上只有几行字。万仕民紧接着又来了封更长的信，剖白自己的心迹。夏莲被感化，回信也就长了。
这么来来回回地反复了十几次，万仕民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其实心里一直是暗恋着夏莲的。夏莲也觉得，仅仅一墙之隔的万仕民，是自己理想的丈夫。万仕民在信里感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直以为心上人远在天边，原来她就近在眼前！
两个人偷偷地在夏莲的宿舍见了面。万仕民抱着夏莲，说：“阿莲，我找你找得好苦！”
夏莲说：“我一直在等你，前几年你死哪里去了？”
于是两个人激情迸发。临到要脱夏莲的内衣，万仕民却不好意思了。夏莲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之间平时太熟悉的缘故。她也有点窘，可是又不能老是这个样子，就逗万仕民：“怎么了？为什么手发抖？”
万仕民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由自主地手会发抖。”
夏莲说：“你忘了小时候？你老是光着屁股在门口洗澡！”
万仕民囔了起来：“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光着屁股？”说着，就去挠夏莲。夏莲也不示弱，反过来挠万仕民。
夏莲在万仕民的屁股上掐了一下：“瞎说！当兵锻炼身体，是为了打仗的时候有体力，哪里就是为了这个？”
万仕民说：“没事的，我是铁打的牛！”
夏莲撒娇地“唔”了一声，双腿紧紧地夹住万仕民。
万仕民皱了皱眉头：“我爸也没问题。就是我妈那里要做做工作。”
夏莲在万仕民全身上下抚摸着，还特意摸了摸那条断腿：“仕民，你要说老实话，你真的不嫌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