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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们不用学拉丁语,皮特和比利在学法语。如果我没转学的话,我就跟他们一个班了。拉丁语是罗马帝国留下来的一种死语言,马特也在学。爸爸告诉我,如果说拉丁文是死语言就太可笑了。它是所谓的神圣罗马帝国传下来的语言,是那帮罗马天主教徒学的东西。爸爸是把这当成一个笑话讲的,他讲的时候马特不在。妈妈对于我学拉丁文感到很是欣慰,只有那些好学校才教拉丁文,别的学校根本没开这课。

我想跟他们说班上那个比利时孩子来着,可我想了想,还是不打算说了。他们是不会想听到我们班有一个天主教徒的,可想到这里,我又很有想说的欲望了。马特班上有个黑人学生,是女孩子,她的妹妹也在那个学校,比她低一年级。

这个学校还教其他的课程,比如木工。我很喜欢上木工课。波奇还有别的孩子在学校学的是金工课,女孩儿学的是家政课。他们上的是初中,还不用学语言,他们还学算术,我们已经不用学了。我们现在上的是几何和代数,还有对数。皮特和比利也学了这些玩意儿,可别的孩子没有学。波奇说:“哦,我们是傻瓜。”

加里还有其他七年级的孩子听到了都哈哈大笑,可我没笑。波奇知道我没笑,他这句话是冲我说的,我知道他。米切尔问:“哦,小史,你还要参加海军吗?”

“当然啊!”我很高兴他这么问我,因为大家现在都把注意力放到这个话题上了。米切尔满十七岁就要参加海军了。参加海军必须要年满十七岁,如果你只有十五岁,就只能以军校生的身份进去。等到两年以后,你就可以正式参军成为七级士官或者九级士官,薪水还不错呢!

可这只是皇家海军。爸爸告诉我如果要参加海军的话,皇家海军是首选。如果成了商船海员,你也就只能出出海长长见识而已。比如去巴西或者非洲,甚至是中国南海海域,那里到处是海盗;如果去到婆罗洲附近,那里还有专门猎头的土著。爸爸很喜欢出海,还打算回到海上。他是这么说的,可妈妈不愿意他回到海上。想想看,如果他又出海了,而我也参加了海军,说不定我们就分在同一艘船上了,被困在同一个地方,甚至还有可能是同一个船舱。

米切尔跟我起劲地聊着。我们还说到,如果我去了海军,而他去了陆军,碰到战争爆发的时候,我所在的船要载着士兵过海去打仗。所有的士兵都在甲板上,其中还有米切尔,如果是那样可就太棒了。“哦,要真是那样可太他妈的好了。”米切尔说,“那你得跟别人说我是你哥们儿。”

然后他会冲我喊着,一边挥着手。可他还是希望我能跟他一起参加陆军,那样就又能在一起了。很多人都这样,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参军,然后分在同一支部队里。“哦,可你干吗不参加海军?”

“我他妈的才不会参加海军呢!”“那样,我他妈的也不会参加陆军。”“哦,可是小史,参加了陆军能到处去呢!”米切尔总是用这个理由说服我。他喜欢坐船、喜欢游泳、喜欢别的一些关于海军的生活,可这种生活几天或者几个星期还好,要是一直困在上面可就受不了了。因为船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除了船你还能去哪儿?甚至连散个步都不行,你在船上哪儿都不能去,这是让他很讨厌海军的地方,你整个人就被困在海上了,一点自由都没有。在你很需要走、很想到处看看的时候,你却哪儿都不能去,除了船还是船。这太他妈的悲剧了,简直比噩梦还可怕。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参加海军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去。我们小时候经常聊这些,可现在已经很少聊了,基本就只跟米切尔这个人聊。如果他不在的话,我才不会想到聊这个话题。而且这些我只能心里想想,谁都不能说,包括米切尔,不然他们都会认为我就是个大骗子。其实我不是吹牛,只是我踢球的水平还可以,没准儿以后真的能为一支真正的足球队效力呢!大家都说比利很有希望去足球队踢球,可为什么我不能呢?当我们跟大孩子们一起踢球的时候,他们总是先挑了比利,然后才挑的我,我排在波奇前面,先是我,然后才是他,波奇对他们这种挑选顺序愤愤不已,可没办法。这不一定说明我比他踢得好,可是这也说不好。波奇断球很厉害,可他总是踢人,所以带球的人在被他踢到之前就干脆把球让给他,那样就不会被踢了。波奇来断球之前,带球的人就把球踢开,他们都被踢怕了。可这只限于我们平时踢的小球赛,不是我们在礼拜天跟那些大孩子们踢的比赛。波奇上场后就不能踢那些大孩子,如果踢了,那些大孩子也会踹给他,而且力气不会比他轻。

哦,比利射门很厉害。他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有人踢球力道很猛,而有的人怎么踢也不行?也许是他们的腿法不够快,或者就是他们的腿不够粗。那所好学校,就算大家在操场上踢球踢得再愚蠢,场面再难看,一些家伙也还是能把那小球踢得很远,那“嘣”的一脚力道别提有多足了。麦克尤恩,他是怎么踢的?我也尝试了下,可踢得远不如他,只有等球落下来,一路弹过去,说不定才刚刚达到他踢的那个距离。

想想看,如果比利出现在这个操场上,踢起球来会是什么场面。也许他在这里发挥不出来,因为这里太多人抢球了,他根本达不到平时的水平。的确,操场上乱得跟狗屎一样。比利跑起来速度不错,但是没有我快,可他带球比我厉害。“嗖”的一声就过掉你了,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大孩子们也说:“哦,小比利带球过人真有一手。”当分边的时候,那些大孩子从我们中间第一个就把他选走了,甚至有些大孩子都还没被选到呢,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比利是我们公认的踢球不错的家伙,可继比利之后,他们第二个就会把我从我们这堆人里选走,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不是吹,他们就是这么选的。

新的学校里很少有人打架,除非是在球场上,如果有人踢了你,你又踢了回去,如此这般,两个人越踢越有劲,到后来就扭到一起猛打了。或者是在橄榄球场上,如果一个家伙伸出胳膊推你一下,你又推他一下,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橄榄球争球的时候,如果有人打了你一下,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我们有时也会做橄榄球练习。你捡起球,朝后扔过去,然后跑过去,再把球扔回来。一些孩子知道怎么打橄榄球,可我,还有别的一些孩子一窍不通。如果起风了,你得跑起来,不然你站着原地不动的话,不一会儿就冻得浑身发抖了。块头大的孩子打起来很得心应手,特别是那些胖家伙,他们会扑到你身上把你压倒。那个老一点的体育老师喜欢让学生们打橄榄球而不是踢足球。即便滑倒了,满身泥泞,你也要继续跑。拿球的人得注意不被人拦截,我拿到了球,而且我跑起来不慢。教练大声朝我吼着,让我抓着球跑,直到底线,越过球门,把球摔在地上,那样就算你拿到一分。另一个孩子跑得很快,他知道怎么躲闪,然后进球。是汉纳,快拦住他,拦住他。

大家都想扑到他身上,可他打橄榄球很有技巧,把想拦截他的人纷纷推到一边,如果是踢足球的话,他就犯规了,而橄榄球是允许推人的,甚至扇人都不犯规。我想去拦截他,可被他扇到一边。

“哦,去你的。”

我大声朝他喊着,大家都听到了,可汉纳还是径直冲到球门后,触地得分。

老师没有因为我骂人而训斥我,可当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说:“哦,史密斯,下次拦住他。”

下场后,汉纳想揍我,他打起架来很厉害。如果你在球场上拦他、绊他,或者怎样都好,他是不会在意的,可你不能骂他。哦,只是场球赛,老师说,不准打架,要打就跟我打。

老师总是对那些打球不努力又不上心的人说:“哦,橄榄球是男人的运动,做个男人,像个男人一样去打球。”

当你跑的时候,他还会在球场边跟着你跑,不停地说着:“加油,史密斯,继续跑。”我以为他会拦我,可是他没有。哦,继续跑,继续。我冲着球门越跑越起劲儿。然后他冲我吼着:“哦,别扔球,别扔球。”

你只要冲过球门,把球放在地上,然后用身体压上去就好。可有些大个头拿球以后,如果你想拦他,他会很轻易地把你推到一边。打球很有技巧的人都知道,拦截的最好方法就是扑到对方的身上。大个头的布罗根和汉纳就是这样,他们就扑上来,然后抓住你。一个叫斯图尔特的孩子正带球跑,布罗根过去想拦住他,斯图尔特看到了吓得赶快把球丢开。体育老师让他重新把球捡起来,从丢球的地方继续跑,然后再把他拦倒,老师自己拦的,他把斯图尔特扑到地上。可他爬起来的时候,却又大发雷霆,因为他的运动裤上满是泥泞,简直就像在泥浆里泡过一样。瞧你让我干的好事,斯图尔特!

这让斯图尔特很害怕,甚至我看着他都觉得不忍心。

球来了,如果你像踢足球一样用脚去运球,这是让老师最不能容忍的。就算你一脚把球踢过球门直接得分,他也还是很不高兴。在他看来,那不叫橄榄球。大部分孩子不喜欢橄榄球,那个叫比利时的孩子甚至让他父母给老师写了一张字条,想申请不上橄榄球课,但老师一把就把字条撕掉了。哦,那你就待在更衣室好了。

于是那个叫比利时的孩子只能到更衣室,老师把门一锁,他就哪儿也别想去了。

可你知道他被关在里面做什么?做家庭作业!

他就在那里把作业都写完了,还逃掉了橄榄球课。早知道我也让妈妈给我写张条,“敬爱的老师,能不能让基隆不参加橄榄球练习,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写作业了。”

有的同学甚至还伪造火车票,然后用那伪造的票上了车。车票是一张绿色的卡片,上面写有你的名字和期限,圆珠笔是最好伪造的,可字的颜色不像。那些字得用自来水加上黑墨水来写,写的时候得小心别把卡片弄脏了。有些是很好改的,比如A1改成A4,A2改成A4,A2改成A9,还有就是把9月改成11月或者是12月,把1月改成2月。别的改起来就比较困难。刮胡刀片改起来时最顺手的,外婆还留着外公的刮胡刀呢!你直接拿刀片把那些日期刮掉就好了,可刮的时候得轻轻的,不然会把卡片划破。如果你刮得太厉害了,那卡片上就会现出白色,很容易被列车员检查出来。如果卡片沾上了墨水,你也只能重新买票了。

可如果你伪造得好的话,列车员是不会看出来的。列车员查票的时候总是急匆匆的,根本不会有多仔细地看你的票。可一旦被他们发现你的票是改过的,他们就一把揪住你,写下你的名字还有地址。

如果是帕特的爸爸在车站上收票的话,这些都不成问题了。你下了车,看见是他站在门边,于是你就直接走过去好了,他还会跟你眨眨眼,装作没看到你一样。可如果是别的人当班,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把车票递过去。

看着别人伪造车票,我也开始心动了。妈妈每个星期都会把车票钱给我,要是我能伪造成功的话,那车票钱就能省下了。有那些钱,我想干什么都行了,只要我能想到。因为省下来的钱就是自己的了,跟别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甚至爸爸也管不了。

学校车站边有家咖啡馆,一些学生会进去喝点儿什么。在里面喝饮料或者吃腊肠卷可不便宜,但如果你有钱的话,进去消费感觉还是挺好的。麦克尤恩就跟他的朋友一起进去过,其中一个还是我们班的,那家伙四下看了看,看到我,可没打招呼。咖啡馆里有台自动点唱机,里面放的都是金曲榜前二十名的歌曲。一些女孩子也去那儿,跟别的男孩子聊天。我也进去过一次,记得一个一年级C班的女孩子勺子掉了,我还帮她捡起来递给她。“谢谢。”她说,声音低低的。

我真希望她不知道我是一年级G班的。还有我的鼻子,从一边看挺正常的,可从另一边看,似乎有点歪。每个男孩子都希望在女生面前留下好印象,可我不在乎这个,起码在那所学校里不在乎。

一个女老师举起手来打在那个男孩儿的耳朵上,那男孩儿的眼镜都飞了出去。她正在用皮带抽他呢!她很年轻,说话声音低低的,当你在写字的时候,还总是喜欢越过肩膀看着你。她站在你身后,身上还擦了香水。我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谁心里正想着她,她一准儿正站在谁身后呢,然后你听会到她低低的呼吸声。于是我停笔,转过头去看她。

哦,继续做你的功课。那个正被她教训的男孩儿站着,她左手捏住他的指头,然后把皮带朝他手心打去,可老是打不到。看着她肩膀一上一下的可真滑稽。那皮带高高地举起来,看那样子就知道落不到手心去了,果然,皮带打到了那孩子的耳朵。大家在下面议论纷纷。如果皮带把眼镜打碎了,碎片扎到那孩子眼睛的话,他的爸爸一定会叫上律师来找老师的麻烦的,她恐怕连工作都保不住了。如果对方真找了律师,律师会摆平她的。万一那孩子瞎了怎么办?

别的老师对皮带的使用远不如教鞭来得熟练,他们不是打空,就是只打到你的手指头。可别小看这个,打到的话,你的手指头会像刀扎一样疼。我们教务长对皮带的使用可是得心应手,他的皮带会准确地落到你的手心,而不是像其他老师一样,偏差到你的手腕或别的什么地方。如果你被他抓到伪造请假条,你就等着挨皮带吧!如果你旷课次数较多,别的老师会送你去见校长。而他,会直接让你见见皮带先生。学校里的老师看起来都很体面,他也不例外,麦金农先生,一头精致的卷发,一张红扑扑的脸。有些老师偶尔还会原谅学生的错误,可那不是他的作风。他熟读《圣经》,而且还会为你祷告。通常早晨的点到会持续十分钟,然后学生们就到教室上第一节课,可星期五的早晨,这种点到会持续一节课,如果你信仰新教以外的教派,那你可以不用参加。我们得诵读圣诗,并牢记部分章节,而他则在一边登记这个星期的出席人数。他有时候还会问你问题,关于法利赛人还有加利利海,耶稣是否进入并穿过耶利哥而毫发无伤;撒该,亚伯拉罕之子,是否藏在树下而逃过一劫,他是富裕还是贫穷。他还问你是否记得这一句圣诗:“第二个来说,主啊,你的一锭银子已经挣了五锭。”

就算他的问题你答不上来,他也面无表情,继续朝下一个学生走去。有些学生回答得很不错,他不会夸奖你,碰到那些不回答的,他也不会当众斥责你。当你走进他的办公室把请假条交给他的时候,你得站在一边,看着他仔细地读那假条。然后你的胃会开始抽搐。他读完假条后会看着你,他不知道这个假条是否出自你父母之手,可他也从来不直接问你,而你很快就会坦白的。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在他直直地盯着你的眼睛的时候,你会受不了那种压力而坦白一切:“对不起,先生,这不是我妈妈写的假条,是我写的。”

当你坦白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学生坦白的后果就是挨一顿皮带,这个大家都心照不宣。于是你走到办公室中间,他从书桌里拿出卷成一团的皮带,然后你得把手伸出来,不用他提醒,除非你手受伤了或者什么。当你想把手放在口袋里,来看他什么反应的时候,你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想法就在脑海里瞬间消散了。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等你把手伸出来,然后准备好。他看你准备好了,那皮带就“呼呼”地抽过来。一些孩子因为太害怕,手一直在发抖,甚至在他还没开始之前就哀求起来。他总是等到你哀求完了,再开始抽你。如果你一直哀求个没完,他就会说:“准备好,手拿出来。”听到这个,不管你如何哀求,你也得乖乖地把手伸出来。

有时候皮带是落在一只手上,有时候会轮流落在两只手上。如果打的是两只手,你就得轮流把手伸出来。他打几下都是有讲究的。打一下是因为上课讲话之类的小事,两下就因为事情会严重点,然后是三下、四下,甚至到六下。可从没人挨过五下。挨四下就说明你的错误已经很严重了,而你的手也会由痛过度到麻木。挨六下是最坏的情况,我们班目前还没有谁有六下的经历。一个叫麦克尤恩的孩子挨过六下,他是一年级F班的,教务长甚至都没有教过他。

在学校里,大家也议论过麦克尤恩,都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挨六下,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偷东西。他以前偷过东西,大家都知道。可如果偷东西被发现是会被退学的,所以这个六下就成了同学们课间饭后的谈资。我一直想知道他那六下是怎么来的,可没人告诉我。

挨过教务长的皮带后,你还得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坐下。挨完打,大家的姿势都是握着手腕,“呼呼”地朝手心里吹气,甚至有的还会小声地哼哼着。老师会让你揉揉手心,不然一会儿就会变得又红又肿。我心里暗暗地笑着,他们那样只会越弄越糟糕。一个老师这样评价那些挨皮带的学生:哎,这都是不懂事惹的祸啊!

打完后,教务长就把皮带收回到桌子里。如果你还一个劲地揉手心的话,他会盯着你,然后你就知道自己该回座位了。你有可能挨一下,也可能是两下、三下,或者四下,但那些上流社会的孩子很少挨打。大家都说他从来不打女孩子,可万事有例外。一个叫艾菲·斯图尔特的女孩子就挨过皮带,那是学校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她个子高高的,总是一副很难缠的样子。你以为她挨打后会哼哼,可教务长打完后,她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她挨了两下,结结实实的两下,教务长可没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手下留情。

挨打后,她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这种行为甚至在我们看来都是非常不礼貌的,可她转眼就回到座位上坐下,吐了吐舌头。当然不是冲着教务长。她低垂着头看着课桌下面,手放在额头上,眼睛闭着,舌头伸出来。她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在暗暗叫疼吗?我不太确定,因为看得不是很真切。她的头就那样低着,手放在额头上盖住眉毛,不停地用手指头搓着眉毛,不停地搓着。大家都没有看她,除了我,因为我坐在她旁边,而且很想知道她怎么样了,于是就那样看着。我不知道她哭了没有,她的头低着,舌头调皮地伸出来,只是伸出来。她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好一阵,我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结果她没有,我知道她没睡着。我开始暗暗生气,那阵怒气在胃里徘徊了好久,然后冲到喉咙上,我不得不吞着口水把那股怒气压下去。我到底为什么生气,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以为我会骂上几句,或者胃又开始不舒服,可这些都没有。我没有骂出来,我以为自己可以通过骂人把那股怒气发泄出来,可终究没骂出口,只是有种想抽身离开的感觉。其实,学生和老师们还是非常喜欢教务长的。因为他这人很公正,只有你犯了错他才会体罚你。可瞧瞧他现在,竟然体罚一个女生,你能想象吗?他竟然拿着皮带对付女孩子,我心里想着这个画面,甚至有种想揍他的冲动,只要是个男人,看到他打女孩子都会想跟他动手的,他就是个恶心的胆小鬼,我他妈的太讨厌他了。

学校里还有一个老师,他喜欢在课堂上讲些不知所云的废话,完全与学习无关,他对每个同学都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哦,他智力都还没发育完全呢!”一个男孩子这么说他。他就只有小孩的智商。每次他从教室过道里走过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你,手举得高高的,好像要打你的样子,你甚至都觉得那巴掌会扇到你的后脑勺上,可他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耳朵。同学们都说如果他敢随便打人,他们一定跟他没完。他们的爸爸会叫上律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身材高大,我想着如果要动手的话,我和同学们该怎么行动,我在脑海里策划着,甚至想如果是米切尔,他会怎么办?一个人可以朝他脸上吐口水,在他擦脸的时候,两个人朝他身上扑过去,然后你能抓到些结实的东西狠狠地揍他,你只要躲闪着不被他抓到就好。他的手很是壮观,如果给你来一下,一定会让你记忆深刻的。他的手甚至比爸爸的都要大,如果用那双手揍你一下,会让你从教室最后一排飞到讲台上。

女孩子也不喜欢他。因为有一次,他竟然对一个女孩子说:“哦,你这丫头可真臭啊!”

他自己有两个女儿,上课的时候喜欢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上课的时候,大家一直不停地问弱智的问题,因为这样他就忘了讲课,而开始讲一些自认为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他还讲过一个关于智障的故事,同学们一边听一边冲他直点头,可我没有。因为他讲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智障的人是什么样的?跟智障的人相处第一条就是你不能耍他。如果他抓住你要打你该怎么办?我以前住的那条街的街头就住了个智障的家伙,他总是在自己住的那个单元门口看门,如果你不是这单元的住户,你就别想上楼。如果你想试图冲进去,他会毫不留情地打你。人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摆脱他,可他打人的力气可大了,每一下都能让你疼半天。有一次,他就紧紧地揪住我的胳膊,巴掌一个劲儿地朝我脸上扇着。这种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他只能对付比他小的孩子,对年级大些的孩子他一点儿辙都没有。他的指头紧紧地掐进我胳膊上的肉里。妈妈知道后简直是怒不可遏,可外婆知道这个家伙。“哦,他只是脑袋一根筋而已,”外婆说,“可那些智障们毕竟也是住这个社区的,防着他们点儿就好了。”

那天,老师又讲了一个故事,听着就冒傻气。从前有一户人家,住着两个老女人,她们是姐妹,她们头上的长发总是乱糟糟地拧成一团,脸色苍白,嘴唇血红。住在附近的人都很害怕她们。一些小孩子总是冲她们喊一些不好听的,于是大人们就会出来制止。渐渐地,她们越发地老了,甚至一只脚都快踏进天堂了。有一天,她们去商店买东西,老师经过的时候看到她们躲在路灯柱后探出头来四下望着。究竟出什么事了?

哦,她们在等车呢!一个男人开玩笑地说。可那两个老女人看起来又像这么回事。她们已经买完东西了,那些东西正好好地放在她们脚边呢!你甚至好奇地想她们会不会东西也不拿就直接走掉。如果她们真就这么走掉,任凭那些东西放在地上呢?如果你是个基督徒你会怎么做呢?你是把那些东西拿回家据为己有,还是把东西送回到她们家呢?或者说你就当没看见一样,任凭那些东西在那儿?万一别人过来把东西拿走了呢?万一这个人是基督徒呢?万一你身上没钱买这些东西怎么办?万一你的爸爸妈妈也正好没钱,而你快揭不开锅的家里正好需要这些东西呢?你是直接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交给妈妈,还是把这些东西拿给警察,让他们去帮助那些穷人,毕竟那些穷人也很需要这些东西。老师甚至还说了他的小女儿准备怎么做。“哦,爸爸,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分给穷人。”

老师觉得他的女儿的想法太对了,小小年纪就如此善良、懂事,实在让他很骄傲。可他没有把东西分给穷人,而是送回到那两个老女人的家中。这才是正确的做法。这个故事分享了很久很久,甚至下课铃响了都还没完。虽然这个故事让你来不及按时赶到下一个教室,可它毕竟比上课来得有意思。

有些老师,你只要看看他们,就知道教什么课了。拉丁语老师和数学老师是这样,然后是英语老师和历史老师,再然后又是地理老师和数学老师。一些老师总是变着法地用幽默去活跃课堂气氛,甚至冲你开个玩笑。班里有个男生,总是变着法地去苛求别人,他的刻薄甚至能不留痕迹,老师也发觉不了。他上课的时候总是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发愣,眼睛看着什么却完全没有焦点。

然后他回过神来,嘴里蹦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些话听着很让人摸不着头脑,而有些话则是非常不礼貌。老师总是会等着他把话说完,可他反而一脸高深莫测地笑着闭上了嘴。他说话用词很华丽,语法也到位。他的爸爸好像是个牙医还是设计师什么的,所以老师对他都很客气。如果换作是我或者别的孩子这样的话,老师是不会有这个耐心听我们废话的。

学校的老师都很不招我喜欢,如果非要选一个喜欢的话,那就是体育老师拉姆塞先生了,他为英格兰一支足球队效力。我们上体育课踢球的机会不多,可如果踢球的时候,他会在场上担任裁判,指导我们。踢球前,他会在场边教我们如何去传球,他的脚几乎都不怎么碰球,可通常就是一脚,球就能传得非常到位。如果他踢球大力一点儿,没人能接得住那个球。他穿着足球短裤,然后你就能看到他的腿是那么的粗,不是肥,是粗,而且腿也不是白色,呈现的是一种棕褐色,仿佛刚刚从非洲度假回来一样。而且他短裤前面总是鼓出一团,很显眼,大家都说,哦,他那儿一定很大。你甚至会想,如果长大以后自己能像他一样该多好,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人会拦着你,那日子过得,睡着都能笑醒了。在球队里踢球,有时候会和一些来自欧洲的球队比赛,有可能是意大利队,有可能是西班牙的皇家马德里队。在场上,你拿到了球,球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朝你飞来,于是你把球停在脚下,背对着防守球员轻轻一磕,然后绕过他,球从对方两腿之间滚了过去,你重新拿到球,带球继续向前跑,直到边线,然后往球门方向带球切入。大家都在想,哦,他要横传了。可横传不是他的风格,他飞起一脚,球直直地飞入网里。进球了,真漂亮!

老师在场上当裁判的时候很少说话,只是你去那儿、你去这儿地喊个不停,大家都乖乖地照做。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师在足球方面是很资深的。同学们也很喜欢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体育老师,可他并没有在球队踢球。虽然他也踢球,可踢起来并不得心应手,而拉姆塞先生则不同,球简直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

送奶是份油水很足的工作,光是收小费就让你手软了,你根本不会在意那点儿工资。而且送奶也能送到自己肚子里,如果你想喝牛奶了,就把奶喝掉,然后告诉别人说那个奶瓶是漏的。如果碰到有女人出来问有没有多余的牛奶卖,你就卖给她一瓶,然后把钱留着,也不用跟牛奶商说。加里哥哥的衣服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好的、最有型的,而且他的头发总是理得很精神。有时候我就会想,要是我也能穿上那些衣服该多好。送奶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可美中不足的是,你得起得很早。你早上五点就要出门去送牛奶,然后八点回到家里吃早餐,香肠三明治或者煎蛋。星期五的晚上,你就去把这一星期的奶钱都收回来,把小费那部分留下。

加里的哥哥离开学校后,加里就拿到了那份送牛奶的工作。他去工作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去了,看能不能碰碰运气。一大早,我就跟他到了送奶车那里,开车的是个男人。我还等着加里介绍介绍我呢,可他一转身就爬进了车厢,提都没提我。车厢门开着,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可他什么都没说,坐在那一个劲儿地傻笑着,不是冲着我笑,而是因为他坐在送奶车的车厢里了,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去送奶,而且有很可观的小费了,他早就把我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以前从没坐过卡车,也没什么机会坐汽车,只有外公葬礼的时候才坐过。嘿,加里,我朝他喊着。

他从车窗那儿冲我挥了挥手,我跑到驾驶室那里冲开车的人喊着:“哦,先生!先生!”“啊,什么事啊,孩子?”“你这儿还要人吗?”“不需要了,抱歉。”

于是我停下,站在路边,车就那样开走了。加里后来看到我的时候说:“哦,算你倒霉。没准儿过些时候你就可以去了。”

他带了香烟,我们一起抽着。我知道他这么说只是安慰我,我不可能有那个机会的。这都是命,我他妈的不信命。我这么跟加里说了,他一个劲儿地笑话我,可这根本没什么好笑的,他这样太让人丧气了。然后我脑海里想着加里跟他的哥哥,我跟我的哥哥,想着所有关于工作的这些事情,加里得到了工作,而我没有。别人的命好像都挺顺的,可我怎么就这么曲折呢!别的孩子有的,我从来没有过。加里安慰我说哦,如果有空缺了,我就告诉你。“可我知道就算有个空缺,他也不会告诉我的,要是换作波奇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他的。可随便他怎么说,我已经没有想法了。不管加里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们爱怎么说、爱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我压根儿懒得去理。除非我能够得到那份工作。想想看,你有份送牛奶的工作,那该多高兴啊,我他妈的一定叫个不停,叫啊、笑啊!如果别人看到,他们会想:哦,小史疯了吗?

可我没能得到那份工作。就跟大部分的其他孩子一样,我也绝不会得到那份工作的。然后米切尔告诉我他找了一份工作,米切尔,甚至他都有工作了。他大姐的男朋友认识一个家伙是开车送货的,他帮米切尔介绍了那份工作。”哦,多亏了我姐的男朋友,他帮我跟那人说了下。“他帮我说了下。大家都是这样得到工作的。如果你满十五岁,你就可以离开学校,别人帮你介绍后,你就有一份工作了,或者你就给什么人当学徒,可学徒也是有工资拿的。别人得帮你介绍。爸爸也这么对我说,你得找些什么人帮你介绍下。

因为没人说得上话,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工作。如果他自己去找的话,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哦,我会去加入共济会的,他这么说。我告诉了外婆,可她说:共济会不会要你爸爸的,孩子,可他们会要你的。

因为外公就是共济会的一员,他们不会要爸爸,可对于我跟马特,他们会开绿灯的,因为我们是外公的亲外孙,血缘关系在那摆着呢!如果那样的话,找一份工作就是很简单的事情了。可我要等到二十一岁才能加入共济会,那个时候,我也就不稀罕送牛奶的工作了。

可现在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份工作呢?如果想要工作,得需要有人给你介绍,或者帮你说说话。可我没什么认识的人,那些家伙非亲非故的也不会帮我这个忙。先是加里,然后是米切尔,大家都有工作了,就我没有,就我还闲着呢!甚至别的一些孩子都有了工作,可我呢?如果那份工作不是你喜欢的,你又会撒手不干了,好像马特一样,他明明有一份工作,可做了一个星期就不做了。想要工作的人没工作,有工作的人却不想干,这是什么世道啊!

可除了马特,现在还有一个米切尔。他也是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地不喜欢那份工作。这都什么人哪?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当初就不应该接这份工作。那人喊他去上班的时候,他压根就不应该去。哦,早知道我就不去了。他这么对我说。不去做那送货的工作。他就是这个意思,明明有现成的工作机会,可他不稀罕。

“哦,米切尔,那工作挺不错。”“才不是。”“哦,难道你想跟我一样没工作吗?”“当然不,可关键是我不喜欢那工作。”“哦,去你的,换作是我的话就去了。”

“可是小史,那工作太花时间了。而且你不准时,那帮家伙他妈的就炒了你。”

“星期六要工作吗?”“我不知道。”“哦,米切尔,去吧!”“也许吧!”

“哦,去他妈的也许吧,那工作不错,还能挣工资,能自己挣钱。哦,你一定得去。”

“哦,可是小史……”“哦,别再废话了,你得去,你一定得去。我他妈的和你一起去。”“真的吗?”

“是啊!”

“如果你去的话,那没准儿我也去。”“没准儿我也去?哦,米切尔,看在他妈的谁的份上,去做吧!”“那得说好,你也要一起去。”“哦,当然,我一定去,我会去的。哦,别他妈的犹豫了,米切尔,那可是工作呢!哦,你真他妈的……”米切尔这时笑了起来:“你真他妈的昏头了,你个笨蛋。”“去你的,米切尔。”和米切尔分手之后,我满心欢喜地回了家,关于工作的事一个字都没提。沿着外婆住的那条街向地铁站走去,路上会经过一些服装店,里面卖的衣服都很漂亮。站在橱窗外,看着那些衣服,心想要是我能有工作的话,我就能拿到工资,然后存上钱,就能到这儿给自己买衣服了。笔挺的衬衣、牛仔裤、短袖衬衣跟短裤、还有休闲衬衣,当然还少不了有型有款的夹克跟牛仔外套。我一直很想有一件名牌的牛仔外套,那种有很大的内口袋、能放不少东西、可外面一点看不出来、穿上后简直焕然一新的牛仔外套。我做梦都想着那外套。可对此妈妈一点儿也不欣赏,还说如果是让她给我买,那我就是在做梦。可如果是我自己的钱呢?那我一定会去买一件。我这么说着,可她听了却发起火来。

晚上在房间的时候,马特笑着说:“什么衣服给你穿一准破掉,你穿衣服总是很费的。”“可我只是跟妈妈说说而已。”

“是啊,说说而已,可问题是你不该去说。你有了工作之后,悄悄地去买就是了,别跟别人说。你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哪有?”“你就是有。想买什么就去买好了。”“我倒是想买,可哪有钱呢?”“没钱那你说什么。”

“我是说等我有工作后就可以买了。”“哦,了解了。”“那是件牛仔外套,很酷的那种。”

“一件牛仔外套?”马特笑着说,“如果你穿那个上学,他们立马让你回家。”“哦,求之不得呢!”

“是啊,你就嘴硬吧!”“我不是嘴硬,我怎么想就怎么说。”“行啊!”“你以后问我我也这么说。”“知道了。”

“还会有人管你上学穿不穿牛仔外套吗?这太好笑了。”“当然有。”就算他们让我回家,我也会穿着牛仔外套上学的。如果他们就因为这个让我回家,那再好不过了,我求之不得呢!只要不用在那学校待着,我去哪儿都行了。所以,什么都阻止不了我穿牛仔外套上学。

马特转了下椅子,对着桌子,这样就看不到我了。我已经上了床,该是熄灯睡觉的时候了,可他还想再看会儿书。我不管他了,如果这个时候让我看书,我铁定会睡着的,更何况看的是课本。就算拿本别的什么书让我看,我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睡着的。我太困了。如果我真的想看书,我就去厨房看了,那样还能让我清醒点。有时我也会在客厅看书,可爸爸不乐意了,他正看着电视呢,然后一脸不快地看着我。这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只是看书而已,又没干什么别的。就算电视机开着,我看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又没有让他把声音调低。我不管,反正就一个劲儿地看书,整个人都好像钻进书里,连电视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所以他看不看电视跟我看不看书没什么关系。

马特在这一点上跟我想的一样,但是他从来不在客厅看书。那还不是因为爸爸,他总是喜欢瞎琢磨,如果我们做了些什么让他感觉很不好的事,他就很不高兴。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让他难堪或者什么,我真的没有。我不介意他在我看书的时候开着电视,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看书而已。电视节目太无趣了,一点儿也吸引不了我。而看书,能带给我很多电视机不能给的快乐。况且电视机也是他买的,是他和妈妈的,他们总是一起看电视,互相在心里支持着。

只要我有了工作,我就会去买那件牛仔外套的,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可妈妈还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着不放。在她看来,如果我有了钱,她就管不住我了,这是她不想看到的。如果用自己的钱去买衣服,我想买什么都可以,因为那钱是我自己攒下来的,想怎么花是我的自由,就算拿去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衣服,新的牛仔裤或者牛仔外套,那又怎么样?哦,那都是小混混穿的衣服,只有街上的小混混才穿成那个样子。妈妈是这么定义那些衣服的。

“可买衣服的钱是我工作挣来的。”“这是两码事。”“可如果用自己的钱买呢?那样我买什么都可以。”“基隆!”

“为什么不行,那是我的钱。”“别这么不懂事。”爸爸说。

“可是爸爸,我没有不懂事啊!如果我要去看电影或者喝咖啡怎么办?或者是出去走走,我没衣服穿啊,没什么能穿得出去的衣服。”“要是你穿成那样,牛仔裤和牛仔衣,警察非抓你不可。”“他们凭什么抓我?”

“那些是小混混的衣服。”“谁说的?”“因为只有小混混才那样穿。”

“可我只是穿成那样,又不是真的去做什么坏事。”“你知道就好了,省得我费口水。”“听你爸爸的。如果你穿成那样,你就跟那些小混混没两样,那些都是街上混的人才穿的。”

“是的,可是妈妈,就算穿成那样也不代表我就是小混混啊,那些是穿着出去的衣服。穿那些衣服有什么错,又不是在家穿成那样。”“别跟你妈顶嘴。”

“我没有顶嘴。”

“是的,你刚才顶嘴了。”妈妈说。“我才没有。”“不,你顶嘴了。”

“我就是没有。”“基隆,别这么没礼貌。”“我觉得自己挺礼貌的。”“顶嘴还叫礼貌吗?”“反正我没有不礼貌。”

“该死的你那个样子就是没礼貌,”爸爸说,“你给我记着,你现在翅膀还没硬呢,我还能收拾你。”

可我已经十五岁了,爸爸不能再动手打我了。如果他再打我,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但我一定会做些什么的。他们再也不能对我的衣着要求什么,如果那些衣服是用自己上班挣的钱买的。反正我铁了心要买的。

“哦,那个好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妈妈问,“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他。”“谁?”

“你没长耳朵吗?”爸爸说。“那个不错的孩子。”妈妈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理查德·卡尔史莱克。”爸爸说。他记这个名字记得可熟了。妈妈也知道这个名字,可她总装作不记得了。“你们还是朋友吗?”妈妈问。“不是。”“哦,太可惜了。”

“妈妈,我跟那个叫汽车什么玩意儿的家伙不是朋友。他就是个爱吹牛的傻瓜。”

“他的名字是卡尔史莱克,那孩子不错。”“那还不是因为他是上流社会的人,所以你才那么喜欢他。你根本都没见过他。”

“基隆,别这么没礼貌。”“我哪有没礼貌。”“你刚才不是没礼貌是什么?”“我没有。”“你就是很无礼。”

“那家伙爱说话,嘴里没一句真话。”“别那么说,太伤人了。”

“妈,他就是一个势利的、爱吹牛的、满口谎话的家伙。我跟他才不是朋友呢!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是他的朋友,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谁是你的朋友呢?”爸爸问。

“什么?”“你听到了,谁是你的朋友?”

“嗯,他们你都知道的。”我说,“我的朋友有比利、米切尔、皮特、加里,还有波奇。”

爸爸看了我一眼,就把头转了过去。“你知道爸爸问你什么。”妈妈说。“不就是问我的朋友吗?”“他说的是你现在在学校的朋友。”“哦!”

我就知道,爸爸也是个势利鬼。瞧他现在拿着报纸,装作在读的样子。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在看报纸,可实际上别人说什么他都听着呢!我谁都没说。他们问的不是我真正的朋友,而是学校里的那些人。他们会期待着听我说,我去了卡尔史莱克家。可那不是让我说谎吗?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们只是去他家附近的公园踢球,那里有一个真正的球场。可那甚至不是一场比赛,只是踢着玩儿而已,而且他是个势利的吹牛鬼,还爱撒谎。他家住在大房子里,他的爸爸有份很风光的工作。在我妈妈看来,他家的一切都很上流。所以她才那么喜欢,那么希望我能跟他一起玩儿。“哦,你去做客得有个做客的样子。”

“可是妈妈,只是去踢球而已。”“哦,如果他带你们去他家玩呢?那你得有个做客的样子,还有,记得说话别说那些不拧、不系、不成之类的,千万别说。还有,千万记得说洗手间,而不要说厕所。”

“他们也许还会招待你喝茶。”爸爸说。他满脸堆笑:“一大块肥美多汁的牛排,配上蘑菇汁和薯条。”

这就是爸爸考虑的,除了吃就是吃。我感觉自己像小丑一样,那个叫汽车什么的家伙是个骗子。骗子在我家甚至都是一个禁词。可一讲到这家伙,骗子都成了王子。他住在一幢古老的建筑里,两层高的楼,里面挂着花式壁灯,连窗户都是彩色的。铁路旁边也有这么一幢房子,房子的露天后院种着草,房子周围种满了小花,你经过的时候采上几朵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后院有整齐的草坪,那户的女主人就在院子里晾衣服。房子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有着气派的高层天花板。我得把鞋子脱了才能走进休息室。因为他对我说:哦,进来之前先把鞋子脱了。

妈妈真该来听听他说的,休息室!他的妹妹也在休息室,正躺在地毯上玩儿呢,还有他的爸爸也在。他妈妈出去买东西了。哦,这是我学校的朋友。

他爸爸握了握我的手,他妹妹压根没有看我。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卡尔史莱克在他妹妹旁边躺下,电视上正放着一部少儿电影呢,讲的是关于农场动物的故事,一个农主不喜欢那些动物,寻思着想把它们都卖给屠夫。一部纯粹的少儿电影。房间的壁炉上挂着一盏大钟。我等着他开口说踢足球的事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电影终于放完了,我起身去厕所,他指给我厕所在哪儿。我说哦,我们不是去踢球吗?““不,今天不踢球了。”“为什么?”“哦,取消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踢球,都是他编出来的谎话。卡尔史莱克该不会把自己当成我的老大了吧,他该不会以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我因为怕他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吧?难道就因为他是上流社会的,而我不是,所以我就不敢揍他了?如果他真这么想,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会揍他的,如果他真的惹到我的话。我讨厌他那副炫耀的样子,还有班里其他那些爱炫耀的家伙们,还有他妈的家庭作业。我他妈的才不想做那些该死的家庭作业呢!在课堂上,老师一有什么问题他们就会举手回答。老师说,哦,你到黑板上给大家演算下。那是个三角,两边相等。于是他们就走到黑板前,照老师说的演算着。哦,6A等于X减去1Z,然后再乘以2Z。老师会给他们一根粉笔,然后他们在黑板上演算着,写出答案。

瞧他们那爱卖弄的德行,马特也一定这么演算过,他的数学成绩很好。哦,还好我跟他不一样。如果他上了大学,我会为他高兴的,可他最好连房间里的桌子一起带走,带到大学去,反正我也不想要那张桌子,反正我也不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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