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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巧遇恩师

来到苏家,是一个新的开始。然而,苏戬心中却没有种下任何新的渴望。他只希望回到故处,与他最爱的母亲相伴。然而,新的生活不管怎样,总还是开始了。他唯有接受,唯有努力地成长,才能使愿望得偿。

苏家对这个聪明的孩子可谓是百般喜欢,只有一点让人对他颇有微词,那就是他的口音。他的广东话是河合仙教的,并不标准,而且其中总是夹杂着日文。这些不标准的日腔粤语和不时蹦出来的日文都在提醒着苏家人,他有一半日本人的血统。为此,苏戬到苏家不久,苏家就将他送到了书塾,在学习知识的同时,最重要的是把他的恼人口音矫正过来。

这书塾是沥溪村的乡下书塾。教书先生虽然不似大城市里的先生那样博学多才,但也是颇有见解,至少教这些小孩子们是绰绰有余的。苏戬生得漂亮,一般人第一眼看到他总能对他产生好感,所以他一到书塾,先生苏若泉就特别喜欢他,总喜欢跟他谈话。上课的时候他听讲十分认真,到了休息的时候,先生就会把他叫过去,纠正他的口音,并为他讲了许多关于中国现状的事情,以及那些发生在外面的各种精彩的故事。

这天天气很是糟糕,清早天就阴沉沉的,待苏戬穿衣打扮好之后,一出门时,他发现天上已经飘下雨来了。平时与他一起上学的叔表亲们,都会在门口集合好了一起坐马车去书塾,但是现在门口却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大家都已经走了,还是他们看天下雨就不来了。苏戬等了一会儿,一直没见马车过来。他并不知道,上学的马车是苏杰生的妾——陈氏——负责的,看天上下雨,孩子们都不愿意上学,所以陈氏就没有安排马车,并通知了其他上学的孩子,唯独没有通知苏戬。

其实过去也有过这种情况,天下雨了或是有其他事了,大家就不去书塾,在家里待着。孩子们天性贪玩,都乐得不用上学。但是苏戬却不一样,比起待在苏家,他更想去书塾。因为他在苏家感受不到半点亲情,而在书塾,与教书先生在一起时,他才能觉得安心舒服一些。

所以,尽管这雨越下越大,尽管苏家没人为他准备一把伞,他还是只身冲入雨中,背着书包奔跑着往书塾的方向去了。这场景若是让旁人看了,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淘气的孩子跑到雨中去玩耍,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孩子身体本就很弱,这样淋雨只会让身体更差,还有可能患上病。若不是心中充满了渴望与期待,一个只有7岁的孩子又怎么会选择这种下下之策呢?

他也不知跑了多久,老天好像故意捉弄他似的,当他跑入雨中之后,雨下得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丝丝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这雨淋得他睁不开眼睛,只有低着头,眯起眼睛努力看前面的路。雨淋得地面上十分泥泞,苏戬的鞋上早已沾了厚厚的泥了,裤腿上面也都是泥点子,至于身上早就湿透了,这雨直凉进了小小的苏戬的骨子里,仿佛要将他冰冻起来。

因为看不清路,他一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身体失去平衡,往前一跌,狠狠地摔倒在地。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狼狈过。苏戬挣扎着想起身,但是泥水太重,要起身是非常费力的。苏戬就那么趴在泥里,趴在雨中,一动不动,就如同没有生命的尸体一样。

这样的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倒不如死了的好。小小年纪的苏戬竟然产生这样轻生的想法,转而,他立刻使劲摇了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死去,如果他死了,那还怎么长成一个厉害的大人物,怎么去见自己日思夜想的母亲河合仙,母亲,母亲,母亲正在日本等着他啊!他必须努力长大,长成一个博学多才、有担当的男子汉,这样才能让母亲欣慰!

想到这儿,苏戬又挣扎着起身,继续踏着泥水朝书塾的方向奔跑。还好他平时坐马车时总是看着风景,所以他记得去书塾的路。也不知道在大雨中淋了多久,也不知道身上变得多冷多冰了,他终于赶到了书塾。在快要到达书塾的时候他在想,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到了那不知道会被人怎样笑话呢。不过笑话就笑话吧,反正平时他们对自己也不见得有多么友好。

当他来到书塾时,发现书塾竟然只有教书先生一个人!先生见到他也十分惊讶,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上前接过他的书包。先生已经六十多岁了,看到这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心疼地问:“下这么大雨你还来干什么呀?你怎么没坐马车来?为什么没打伞?”苏戬刚要回答,老师又说:“算啦,你快跟我来,我给你找一套衣服换上!不不,我先给你打一盆热水吧,你先好好洗洗澡!”

教书先生的关怀让苏戬十分感激,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苏戬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先生带着他来到书塾后面自己居住的地方,先是帮苏戬换下了衣服,拿了个毯子把他包裹起来,接着又去烧热水。苏戬独自待在先生的房中,看着先生屋子里挂的山水画,他发觉那画真是太美了,美得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原来仅仅几笔简单的勾勒,就能构造出那样的人间仙境,他深深地沉醉其中。

不一会儿,先生把一个木盆端进了屋子,又拎了一个热水壶和一个冷水桶,调好水温之后,让苏戬放下毯子进去洗一洗。苏戬听话地进了木盆,水温刚刚好,可见先生的用心。舒服地洗澡换好衣服后,他才总算不那么狼狈了。说也气人,在他到了书塾之后,那雨反而不怎么下了,又变成了一开始的毛毛细雨。

这时先生又问:“苏戬啊,你是不是直接从家里跑过来的啊?”苏戬点了点头:“我还以为大家先过来了,我没赶上马车,只好自己跑过来。谢谢先生为我准备木盆洗澡,先生是我来这边之后,对我最好的人了!”先生闻言,有些心酸地叹了口气,这先生对苏戬的身世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可以想象得到苏戬在苏家会是怎样的待遇。先生认为不管大人犯了什么错,孩子总是无辜的,更何况这孩子还这么聪明。可惜这道理很多大人们偏偏参不透。

“谢什么呀。”先生慈爱地笑笑,“你有天生之才,往后肯定要有大出息的,到时候先生还要沾你的光呢,现在当然要对你好些啦!哈哈哈!”这老先生胡子很长,笑起来胡子一颤一颤的,十分滑稽。苏戬也跟着笑起来,他知道这老先生是说笑呢,往后的事谁能预料?只是今日的恩却是真真切切的。

待洗过澡换过衣服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书塾。先生说:“虽然今天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但是既然来了学生,咱们就应该讲课啦,只不过今天咱们可以讲些别的,不知道你想听什么?”苏戬想了想,他问:“先生,我听说现在外面非常乱,总有人在斗争,我们该怎么办呢?”先生笑呵呵地回答他:“孩子,该怎么办还怎么办,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好好活,总能活到天下太平的那天。”“好好活……”“孩子你听着,世事就是这样,有时候乱些,有时候稳些,这都是正常的。你生在乱世是你的不幸,但是在乱世中也一样有人活得很好。”

与先生的谈话是愉快的。苏戬在书塾待了一天,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火红的云霞映在空中,阴霾了一天的天空总算露出了碧蓝。苏戬将自己已经晒干的衣服重新换好,告别先生又踏上了归家的路。来时虽然风雨凶残,但归时却是踏着金色的夕阳,令人无比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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