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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碧玉不似

狼烟,古道。

前去五百里是血雨沙场,往后五百里是大漠荒凉。其中危立着一座小镇,许多年,他们都唤它杨花镇。其实此处并没有扬花,战火波及之处都少有生灵。但又如同这世间琐事,虚名,是必要的。

如今杨花镇依旧悄然伫立,我和我的剑,却已然不同。

以前人们总频繁谈起一个传说,关于绿石的始祖凤凰。那是翠绿的、灼人的魔物。不过近些日子,鬼怪之说都淡了下来。

“邢青城,你这妖魔!”

邢青城,是我的名字,也是虚名。养父将我带大,我随他姓,他为我取名青城是希望我倾国倾城,可惜我未能遂他所愿。别人说我无父无母,说我是绿石妖族的后代,养父从来置之不理。

来人不分青红皂白长刀朝我落下,此后便是十年来日日重复的杀戮,人命微薄,只一瞬,绿石上血迹便斑斑可见。将死之人忽然肆意狂笑,他说他们的兵器上都沾满了毒药。

这是一种名为“璀璨”的毒,杨花镇的特产之一。

“小姐。”

尘碧轻巧避开刀具,走到我身边,吸吮我手臂的伤口。

“谢谢。”我说。

尘碧的体质特异,百毒不侵,这些年他伴我身边救了我无数次,而我能做的也仅仅是感谢之词。青花瓷瓶在他手中倾倒,流泻出浅色液体,他颦眉颔首,对我说:“小姐,我们何时去大漠?”

尘碧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十年,我看着脚下的血流,默默。也许真的没有那么一片净土,那我只能选择把自己埋葬在大漠。

“今年就去。”

那年,我第一次给了尘碧承诺,他微微抬头,浅笑若莺。

尘碧是何时来到我身边的,已经不太记得,就如这一身诡异的武功和暴敛的脾性。

十二岁那年浔阳公从沙场带回我养父的头颅,从此邢家家道中落,家仆卷财散尽。头七那日,父亲的宿敌聚众闹事,灵堂被弄得乌烟瘴气。身披铁甲的男人将我高高举起,尖锐的刀抵住我的咽喉,我只看着他,纷飞的白纸片被烛火照得昏黄,一声惨叫,那人的瞳孔变得巨大。

那夜的记忆相当模糊,待我清醒,只见尸横遍野。而我满手血腥。尘碧安静地为我包扎,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笑而不答。

我低头,见手中的剑已经沾血开封。

我十二岁的那年,洛阳城迎来了一场劫数。

半年间,所有企图制服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整个洛阳人心惶惶。我越来越清楚自己的行迹,眼中的翠绿仿佛一团火焰,灼烧殆尽之时,必定血流成河。

邢一然的女儿是个妖魔,这句话一传就是几百里,如今人人自危。

“尘碧,我是妖魔。”我说,尘碧握住我的手,传来温热。他唤我小姐,声音里带着他独特的温润。

“不,小姐不是。”他说。

尘碧有着双墨色双眸,是一弯宝石泉,似幻非真。我起身,取下墙上的剑,准备一次远行。我已经无处可逃,唯一的出路,只有荒凉的大漠。

“小姐,我们要去大漠吗?”

我摇头,我知道尘碧对大漠有着异样的执著,但我厌恶,那里夺去了我父的生命。

此后,我和尘碧借浔阳公之力悄然离开洛阳,开始四处漂泊。

此后,没有人再繁琐地唤我“邢大小姐”,只有“妖魔”流于人间。

十年来,我杀了很多人。

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杀我。我不但没有逃离妖魔的骂名,反而将罪孽累积得越来越深。

初到杨花镇的时候,这里安详,若一处冷城。我以为它就是我求得净土,然而也并非如此。这次突袭我的,是杨花镇三大恶霸之一。

我和尘碧走出深巷,一幅锦绣映入眼帘。

镇人拥挤到街上,自然不知道小巷中已经过了何般洗礼。红苏锦绕着轿身,笙箫共舞华彩,杨花镇从未有过的景致,好似当年鼎盛的洛阳。最叫绝的,是轿上的男子,他一身朱色长袍,凌然的笑眼,绝非池中物。我想,若是他应该配得起我父的命名。

倾国,倾城。

人们唤他“唐四公子”,洛阳唐家四公子。我离开的十年间,洛阳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看,自唐姓外戚进驻,稳了局势,天下既定。

尘碧突然拦过我的手臂,我见到他眸中的不悦。这个温润的男子也有霸气的时刻,我时而会沉溺于此。

“为什么总看着他?”尘碧问。我答不上来,便回望他。他自己并不知道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兴起,或是其他。尘碧不再说话,走在了我后面。

我们之间主仆分明,他是仆,我是主,他无权干涉我的事。这期间,未免有些冷漠。

和尘碧离开了街市,我放下了繁华,却没有放下那个人。

不看一个人很易,只要闭上眼,便放得下。不想一个人却很难,纵使不看不闻,却难放下。

唐四公子唐羽然仪容出众、英姿飒爽。这些之于我,则都是皮囊。我惦记的是他腰间的配饰,几缕红绳穿成一个结,与他的奢华极不相称。

我认得那个结。

那年养父和他的军队授命第三次前往大漠攻破绿石阵,临行前,他为我做了一个结。他说,这结是平安结,从此往后能保青城平安。父亲若是尚在,他亦会保我平安。我只是这样想,并没有说出口。

那夜离去,月朗星稀,我父深知自己此去无归。

黑影,神速从屋前闪过,我猛然惊醒。纵身跃起,我随那四个黑影一同步出客栈,绕过几家灯火,步伐停在了镇外竹林,那里停着一顶红轿。只见四人健步上前,齐行跪礼。他们四个的眼瞳是绿色的,深绿。我抚摸了自己的眼睑,那里好像有一处伤口,生生地疼。

优雅男子从轿中跨出,四人像得了麻痹般,瞳色瞬间恢复纯黑,没入他身后的铁甲。这期间男子的目光没有转移,他紧紧凝视着我的方向,我不闪躲,也无处可躲。揽开翠竹,恰好停在他身前,我的剑稳稳落在他的脖上。他身后有动响,很快又被他制止。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他笑容倾城,丝毫没有畏惧,“邢青城。”

他知道我。

那男子指着我手中的剑问:“你杀过多少人?”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目光如炬的男子,剑走偏锋,在他手臂划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他吃痛退了一大步,而那神色却始终未变。

“我来为你做解,可好?”

来不及等我反应,他便取出腰间的结,交给我,触碰到结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在前面闪过,一个混沌,我觉得万籁俱寂,全身倒在他的面前。

“我有急事在身,你可以来洛阳唐家,找唐羽然。”他说完,取走我手中的结,便消失在竹林尽头。

第二日清早尘碧气喘吁吁地跑进我的屋子,见我安然躺着,露出了狐疑神色。他说昨夜有两名刺客被杀,现在杨花镇满城风雨。

“不是小姐做的?”

“不是。”不是我做的,我却大抵能猜到是谁,那四个黑影。他们眼中绿色的杀戮,我比谁都清楚。

我凝望窗外,血色残阳,既然无处是净土,那为何还要无谓逃避。胸口有了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平静,我有些愧疚地望着尘碧漠然的身影,他回头对我笑,爽朗依然。

“小姐,我们何时去大漠?”他久久凝视着我,带着十年的期盼,转瞬又化为死灰。他能读懂我眼里传达的意思,我见那一池宝石泉不再流光溢彩。

不去了,尘碧。我们要回洛阳。

夜行在汀州之郊,我觉得有一股气,铺天盖地而来。红衣人由天而降拦住我的去路。我与他短兵相接,十几个回合之后,我点住了他的死穴。红衣人眼眉含笑,此刻我才慌张回头,身后的马车已经被洗劫一空。

“尘碧!”我叫喊,他却已经不在了。我在红衣人尸体上发现了唐家的纹身,这个纹身我见过,并且异常熟悉。十年前,唐闻在我父亲灵堂闹事,我一怒之下斩下他的首级。唐家大怒,迁洛阳,只为寻我报仇。他们到时,我已经和尘碧离开洛阳,浪迹天涯。

唐家应该恨我,所以唐羽然要引我回洛阳。可他要如何处置我?

这我都清楚明白,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对尘碧下手。眼下我并无他法,快马一鞭飞驰洛阳,待我到时,唐家的大门已经为我敞开,仆人排成长队,各个毕恭毕敬。我有些疑惑,却没有止步,只身前往。这时一个红色身影迎面而来,是个威仪的男子,他对我作了一揖。

“在下唐双,恭候邢小姐多时了。舍弟无礼,还请小姐海涵。”唐双是唐闻长子,如今的当家。

他语气真挚,我却始终将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长疤。

那日,唐羽然迟迟没有出现。

我如他愿在唐家府邸住了下来,自然,是为了寻尘碧。

一入夜,我潜入地牢,因为探知尘碧就被困于此。解救了他,牢房外忽然灯火通明,唐双缓步走进来,我拔剑,与他相持。就算全府上下所有人出动也未必能挡得了我的去路,这点我们都明白,唐双并没有动武,只是默默笑了。

握住尘碧的双手,我终于发觉,他全身冰冷脸色发紫。这是中毒的表现。尘碧居然会中毒?我扬剑指向唐双,他的笑容并未停息。

他说,让我们来做个交易。

距离父亲第三次攻绿石阵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间,不断有人被委派,掐指算来,也有五次,没人能活着回来。八夺绿石阵皆败北,这是皇室的耻辱,因此他们委不断派新的人前去,无论生死,这是皇室的面子,即是百官的性命。

这一年,第九次攻绿石阵,轮到了唐双。

唐双要我以邢将军之女的名义主动请缨去破绿石阵,毕竟我爹是唯一曾经活着走出绿石阵的人,更没有会在乎我一介女流,因为我在他们眼中从不是一个平俗少女,我亦是妖魔。

我是一个妖魔,没人在乎我的生死。

纵然在乎,也会毅然把我推进火坑。

第二****主动面见皇族,他们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出征前,唐家送我四名护卫,我都见过,他们是杨花镇的黑衣人。

临行前唐双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唐羽然,他英姿飒爽地驾在马上,叫我青城,那声音如飞絮般飘落下来,我逃不掉。

忽然身子一倾,是尘碧。他扯住我衣袖,伸手,摸我的脑袋。这动作太过亲昵,让我浑身微微颤抖。

“尘碧,放手。”

我应有许多话要和他讲,可到最后只剩下这一句。我要你放开手,远离我,找到自己应该走的路。我是主,你是仆,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不语,凝视着李奇许久,然后笑容化作尘烟,万籁俱寂。

我望见前方一路落寞,就这样离开了洛阳。

风沙,狼哮。

我旗下有兵马三千,声势浩大。出关之后,我下了一道令:不愿前往绿石阵的可以带着军饷离开,起先一片哗然,军师、监军反对不断。

这是一场悬战,却不是血祭。

我不会走,也不强留。

这道令下后,我的监军如鼠般逃窜,稀稀落落的部队,最后留下了一半的人。这比我想的远要乐观,那些遗留的人都是绿石阵丧兵的遗后、手足,我能看到他们眼中必杀的决心,这就是我要的东西。逃离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我任命唐羽然为新监军,他是一个锐目男子,能看到我所不能。

唐羽然脖子上有一条极细的红线,质感轻柔,下面,应该连接着一个结,绚丽艳红。他手上有一道长疤,那****伤了他,就留下了这道疤。

唐双手上也有一道长疤。

“唐羽然”我叫他,他应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又叫了一次。

“唐双。”我叫他。

这次,唐羽然没有回应,却是春花般笑了,世间只有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不慎被他独占了。唐羽然是他,唐双也是他。我并不惊讶,当年唐闻激怒我的魔性,一夜间,我灭了他所有部众,也包括他的长子,唐双,唯一有资格继承唐闻权力的名字。

“你已经得了唐家,如今还想要什么?”

他的野心在我见不到的地方。我知道杨花镇的流言,关于那只绿石凤凰,焚灭天下的妖魔,他要借助绿石的力量得到天下么?可,我不是。

“我不是,真的不是……”

他笑而不答,凑近我,都是蛊惑。

“唐羽然,你究竟想要什么?”我问他。

天下安宁,他浅浅说。

明日就能抵达绿石阵,营中忽然有了变化,很微妙。

身周烛火动摇,气息有异。不觉间已经有数十人入了营帐,齐齐将我包围,此刻外面的巡逻兵冲进来,还未进门凄厉的叫声就洋溢开来,我的部众应声倒地。杀手的剑奇快,残忍之处,如同妖魔。

我警觉凝视这些人。他们并无特别,只是眼中都泛着绿光。

黑衣的男子冷哼一声,便燃起数炷香,分交给手下,很快他们就散开去了外面。我拔剑与他交手,三招过后,不输不赢。

“你是谁?”

“达洛。”

达洛,是绿石族首领的名字。

香散开了,气味有毒,是我从没见识过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破过绿石阵,那是因为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中了毒,命不久矣。

但是达洛还未将烟雾散开,外面已经短兵相接,唐羽然带着四人众从暗处突袭,及时扑灭了毒香。训练有素的绿石族人是可怕的武器,连达洛都惊讶不已。

唐羽然见到达洛,便走过来,取下脖上的红结,交到他手中。

“邢一然用此结封住了绿石始祖,解开它,绿石便能无往不利。”他又看着我,充满了笑,“青城,你不是妖魔,你的尘碧才是,我不把你逼到此处,他就永远不会现形。”

我怔怔看他,说不出话。

达洛看着红结,微微一愣,接着,莫名大笑起来。红色的结只不过是一个信仰,祭奠绿石始祖的象征。

“始祖已经回来。”达洛说,满脸不屑。

我忽然觉得神志不清,眼前模糊一片,唐羽然的红结没有丝毫效用,我看到他身后四人也开始了剧烈的挣扎,紧接着视线被一层翠绿剥夺。

帐中鬼火萦绕,缓步进来一个人。

“始祖。”

达洛虔诚地下跪,然后失去知觉,昏迷过去。唐羽然抽剑而出,却被一道无形之力定在半空,他不是来人的对手。那人朝我走来,而我已经全身乏力,最后能做的只是挥手抓住一层绿色的薄纱,然后不省人事。

“青城。”他叫我,声音无比熟悉。

以前尘碧常用这样的声音叫唤我,他喜欢叫我小姐,然后梨涡浅笑。我睁开双眼,面前是金碧辉煌,再向窗外看去,更是一片繁华景象,与大漠的荒凉相比,此处简直是天堂。怪不得朝廷急于得到绿石阵。

“喜欢吗?”身披绿纱的男子朝我走来,笑得邪媚。他和尘碧长得一模一样,人们叫他绿石始祖,毕恭毕敬。

绿石是妖物,百毒不侵,而尘碧也不会中毒,他只是将计就计把我引来大漠而已。我顿时觉得好笑。我竟成了他的一步棋。

我是你的一步棋吗?尘碧。

我恨眼前的男子,他是绿石的妖魔。

城门上有一个人被绑着,奄奄一息。他本来是那么意气风发,可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可不能怪谁,都是他咎由自取。

绿石说我若是喜欢,这里的所有都是我的。

我拒绝,因为这里是大漠,夺去我父性命的地方。

“那不是你父亲,青城,你是绿石的儿女。而如今,绿石将号令天下。”他说,这就是他多年来蛰伏的原因,他假装清纯无辜,用我的血腥来掩人耳目,他极尽所能地利用我,而我,心甘情愿。

“我们会一统天下吗?”我问。

“当然!”他神情坚毅,对我的提问似乎非常满意。

可那又如何?天下,只不过是一片可知的疆域,我不需要它。

“青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赐予你。”

他的眼中泛着绿光,我第一次感到平静。我想要回我的尘碧,但那已经成了绝望,于是我指着城墙上的唐羽然,说,我想要那个男人自由。

绿石始祖的表情忽然化作一团死光。他果然不是尘碧,我的尘碧从不会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他总是带着希冀,给我微笑。

“用你的自由来换他的自由,你愿意吗?”始祖说话的时候满是不屑。他抬起我的下颚,手掌传来如当初温暖的力量。

“我愿意。”我说。

他怒发冲冠,摔门而去。

后一年,绿石始祖大怒,他的魔性解脱出来,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化为焦土,最后皇族落荒而逃,我熟知的男人登上了宝殿,身披一身翠绿的战甲,如他所言,号令天下。

绿石已经被封困得太久,他们的灵魂一旦苏醒,便是致命的残杀。我被囚禁在绿石阵里长达两年之久,尘碧未曾来见过我一次。与他相比,我是个凡俗的女子。

我苦笑,不以为然。

局势在第三年有了转机,正如世间正正邪邪的道理,唐羽然带着当年残存的一千人兵马养精蓄锐了两年,形成了不可小觑的庞大势力,与绿石对阵。唐羽然离开前曾给我暗语,他说他定会前来营救我,我抱之一笑。

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看客。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天日,而第一天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这里挂着洛阳的旗帜,然而我脚下已经如大漠般空洞,风沙四起,我所在的高台是唯一安全不受侵扰的地方。

“青城,你在这里看着,这场战事在今日会有一个结果。”他把我带到高台上,小心翼翼不碰到我。

“尘碧,你脸色苍白。”我说,“你中毒了。”

我不敢相信,他是真的中毒了,而且就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他病入膏肓。尘碧浅笑,然后转身消失在茫茫硝烟。

不远处有两兵交战,气氛异常激烈。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尘碧颦眉颔首的样子,他对我说:“小姐,我们何时去大漠?”他一遍一遍问我,我忽然想到,他问的是大漠,而不是绿石阵。他也许只是想带我浪迹天涯,而我却选择了唐羽然,选择出兵讨伐绿石。

是我,冥冥中推动了这场颠覆。

他中毒了,他是真的中毒了!他并没有利用我。我忽然浑身灼热起来,战场蔓延到了高台,四周冒着火花,焚烧的烈焰中出来一名男子,他朝我轻笑,嘴角露出美丽的弧度。

“我按约定来接你了。”唐羽然说。

他手提尘碧的头颅。

吾皇万岁,我恭喜他。猛然间,泪流满面。唐羽然终于显示出了紧张,问我怎么了、问我想要什么。

我惨烈地跪倒在地上,面对这个熟悉的问题,我居然又一次迷失了方向。我不能要求为尘碧立一座墓碑,因为妖魔是没有墓碑的。

“我想去杨花镇。”我说。

唐羽然微微一震,答应了我的要求。临行前他说,青城,我等你回来。这个国家需要一个皇后。

我颔首,并不能给他回应。

唐羽然要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是,他不要我。

我父要的是倾国倾城的邢青城,可惜,我是妖魔。

那年养父和他的军队授命第三次前往大漠攻破绿石阵,临行前,为我做了一个结。他说,这结是平安结,从此往后能保青城平安。

他还说,结中住着我的兄长,全世界,只有他会对我不离不弃。

这件事,我很快就忘记了。

绿石始祖初生的时候是两条浴火神兽,一曰凤,一曰凰,天生神佑,却被邢一然带走了,其一封印在结中,其一抚养成人。

初生的时候我就与他一心同体,他生,我生。他毒,我毒。他死,我死。父亲死的时候他逃出红结来寻我,我们浪迹天涯,他毒入骨髓了却不再见我,我们是否该劳燕分飞。

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尘碧最后一次为我吸毒,是在杨花镇,那里盛产一种名为璀璨的毒药,唯一能对尘碧有效的毒。

其实,我也不会中毒,但是他还是坚持为我吸毒。他说我不是妖魔,他撒了谎。

那时候竹楼下经过一个老人,他半醉,轻声唱:

“凤求凰,不相忘。”

怀里有一壶酒,酒色潋滟。眼前有一片雾蒙,只看到过去的岁月,却不见如今的美妙,此处前去五百里是血雨沙场,往后五百里是大漠荒凉。其中危立着一座小镇,许多年,他们都唤它杨花镇。其实此处并没有扬花,战火波及之处都少有生灵。

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有一座墓碑,墓碑的主人有一个美妙的名字。

我总觉得这世间的琐事,虚名是必要的。

我叫青城,也叫青尘。

青城的青,尘碧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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