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爸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你很忙，没空见我是吗？”
“哪里，哪里，沈首长一句话，小的马上跑过来。”电话那头应声响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气喘吁吁。
果然，不消片刻，警察长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摸了把寸草不生的秃头，朝沈爸规矩地敬个礼，才哈下腰笑道：“沈首长，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真是让小的这里蓬荜生辉啊！”
“少文绉绉的讲些场面话。”沈爸横了他一眼，警察长立马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起来。
沈爸这才继续开口：“我听说你们这有个叫林子琪的。”
警察长狐疑地瞧了眼站在沈爸身后，开始为他殷勤地揉肩敲背的宁仟，这才点头应道：“是的，因为买凶杀人，所以判了七年。”
“证据呢？证据在哪？”沈爸不乐意地朝他问道。
警察长一下皱了眉，迟疑着开口：“有同党，不过……那人是精神科的病人。”
沈爸眯起眼来笑：“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精神病人说得话也能成为呈堂证供了？”
警察长一下犯了难，朝沈爸低眉顺眼地，试探着开口：“依沈首长所言，小的该如何？”
沈爸没有应他，转而朝宁仟发问：“丫头，你说该怎么办？”
“若阿壮所述之言不属实，自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如若属实的话……”
见宁仟故意卖弄玄虚，警察长不由微微皱眉，有些不解，朝她脱口问道：“如何算情况属实？”
“你去把林子琪提出来，详细审问一遍，如果与阿壮所言符合，说明就是真想！”宁仟一把将一个金属的条块放在桌上，众人看了看，才惊觉原来是个窃听器。
警察长很快将林子琪带进了提问室。
警察长和沈爸隔着玻璃在外头监听，宁仟进入访问，林子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比起那日，越发颓废了几分，跟只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甚至瞧见宁仟的那刻，眼底尽是颓败，没有一丝生气，仿佛生无可恋了一般。
宁仟敲了敲桌子，想吸引她的注意力，无奈林子琪一直低头不响，她只好自顾自地开口：“林子琪，请你认真回答接下来我提的所有问题，这有关你所犯的罪责是否属实。”
林子琪苍凉一笑：“我都被判入狱了，还有什么属实不属实。”
宁仟有些不悦，假装威严地拍拍桌子朝她询问：“买凶杀人案的到底是不是你指示？”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林子琪咬牙切齿，坐在椅子上，双手的指甲狠狠扣着椅子的把手，又恼怒又讥笑。
这个林子琪在发什么疯？宁仟皱起眉，感觉有一盆冷水从头顶灌下，将她满腔的热情一扫而空。
“林子琪，我真是没事找事，居然会想着帮你。”
宁仟“腾”一声站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警察长在外头见了，不由脱口而出，嘟囔了一句：“还真是没事找事。”
沈爸一记眼刀飞过去，警察长立马安静了。
沈爸看着宁仟的手抓上门把，有些不自觉地皱起眉，好在宁仟僵了一下，低头疑虑片刻，就立马转身朝林子琪走了回去。
沈爸的眉眼这才舒展开来，颇为赞赏地看了宁仟一眼。
这一回，宁仟没有坐在上头的椅子上，而是来到下方，林子琪的身边，朝她开口：“林子琪，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来帮你的，但我不是看你可怜，我是看在于峰的面上。”
听见“于峰”二字，宁仟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她咬紧了唇，忽然潸然泪下，压抑着哭声，只是滚落着眼泪。
宁仟耐心等待了许久，终于看见林子琪红着一双眼睛，倔强地抬头：“我一直都在说实话，可这里没有一个人信我，他们只相信阿壮说得我雇用他杀人……他们打我电我，为得就是让我乖乖伏法。”
警察长虚虚擦着冷汗，身上被一双考究的眼神灼灼炙烤着，觉得芒刺在背。
宁仟下意识望了眼外头的沈爸，朝林子琪宽慰：“你放心，有沈首长在，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林子琪听罢，有些发怔，虽然有向宁仟提出，请求沈成韧的父亲沈首长帮忙，可想也知道那样的大人物顶多肯动动嘴皮子，那已经是屈尊降贵，莫大的恩典了。没想到此番沈首长居然亲临现场，这是给了多大的面子？
林子琪一双黯淡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开始积极配合地回答宁仟的问题。
“我真的没有命令阿壮，我那时和于峰闹了矛盾，所以我就责怪在你头上，再和阿壮怨诉的时候，无意说起一句，希望你永远消失在我和于峰眼前。”林子琪话音一顿，又急急开口解释，“但是我没有想杀死你的想法。”
见宁仟点了点头，林子琪又继续开口：“然后，一直听我抱怨都默不作声的阿壮，突然开口说只要我花钱雇用他，他就帮我杀死你。”
“我当时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到，立马骂了他几句。阿壮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无辜地看着我，我这才惊觉阿壮是精神病人，自己居然会把他的话当真，太愚蠢了！所以我立马出去了。”
“我出去后，快步离去，突然发现手机不见了，我又折返回去，看阿壮拿着我的手机玩，见着我还手舞足蹈的。我一把夺过手机，当时就隐隐有些不安。可看阿壮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多想。再后来，就是从董青青她们的聊天中得知你和于峰出事了，我下意识就想到了阿壮……”
林子琪洋洋洒洒讲了许多，半刻没有停歇，这些堆积在心里的话，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终于让她如释重负。
宁仟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眼外头已然怔忡的警察长，示意他听好了。
宁仟把窃听器的开关打开，里头立刻传来她和阿壮惊心动魄的对话。在场的其余三人听着，表情皆是各异。
沈爸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直不动声色，含笑望着里头的一切。
警察长则是把头越低越下，面露纠结之色，开始一把一把擦着额头的冷汗。
林子琪则是欢喜一阵，结郁一阵，偶尔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宁仟，欲言又止。
当阿壮的声音戛然而止时，林子琪才“腾”地一下站起来，急急开口：“没错，事情就是这样，我是冤枉的。”
沈爸淡淡地撇眸，朝警察长开口询问：“你怎么看？”
事关案子，警察长不敢再嬉皮笑脸，他沉下声音，低着头开口：“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疏忽。”
沈爸的神情倒一直怡然自得：“这话不该和我讲，我希望你把这事给弄明白了，给人小姑娘一个交代。”
警察长规矩地敬了个礼，答应一声：“沈首长，你放心。”
沈爸点了点头，作势要起来，宁仟刚好开门出来，立马上前扶起他，两人走了，警察长刚舒了口气，沈爸一声轻飘飘地声音又传了过来：“监狱里头不能滥用私刑，你知道的吧！”
警察长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应道：“当，当然。”
宁仟这才扶着沈爸在一众小警察点头哈腰中，慢悠悠地离去。
“丫头，我刚表现怎么样？”刚出了警察厅，沈爸就端不住架子，朝她发问。
宁仟朝他竖起两个大拇指，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太帅了，爸！尤其那一句，她是我儿媳妇！”
沈爸朝她打趣：“呦，是我帅啊，还是你家大叔帅啊！”
若只是沈爸在，拍拍马屁倒未尝不可，可偏巧不巧，沈成韧在外头等她，见沈爸和她从警察厅出来，便迈着两条修长的腿，悠闲地走来。
沈爸讲这句话时，沈成韧隔得不近不远，可是那双含笑眯起的眸子恰好朝她望来，脸上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宁仟就知道，他耳朵尖，已经听见了。
如今两位当事人在场，皆以一副期待的目光望着她，一副“你不夸我帅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这可是和“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一样，是个世纪难题。
宁仟冥思苦想了一番，若是夸沈爸帅，沈成韧这小鸡肚肠，吃醋鬼，晚上又有理由折腾她了。若是夸沈成韧帅，不行，别说沈爸一张老脸往哪搁，宁仟她也开不了口。
说两个人都帅这种打哈哈的事，两人都不会罢休的。
宁仟一下醒悟过来，立马朝沈爸开口夸道：“呀，爸，我家大叔能长那么帅，完全是继承你啊！”
她这一声马屁，拍得两人都面露喜色，沈爸点了点头，含笑开口：“算你丫头会讲话，得了，我老头子也算功成身退了。”
沈成韧急忙开口：“爸，我送你。”
沈爸朝他挥了挥手：“不用了，我有司机。”
沈爸说完，准备负手而去，宁仟忙急急追问了句：“那林子琪的事，多久能办好啊？”
沈爸悠悠然应道：“放心吧，我回头就打个电话催促一声，保管明天，他们就把人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