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啊?”万阿姨一来就嘘寒问暖,我们两个把惊吓过度和轻微擦伤的司机送到了医院。可万阿姨一听说车祸的时候就吓得赶紧往医院跑,尽管万小季已经再三说过我们两个都毫发无损。
我在医院的等候室如坐针毡,我多怕万小季强迫我去检查。
我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会怎么办,他曾经说过,希望有一个孩子。
在这个孩子尚没有到来之前,我只要想到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就已经觉得痛苦万分,我不能够想象会有一个孩子叫我妈妈,而叫他爸爸,那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所以我坚持服用避孕药,每一次都像个小偷一样出入药店,我为自己而感到可耻。
我买来那些白色药罐装着的避孕药偷偷的藏在书架的一个角落里,一瓶又是一瓶,就像是一种收藏品。
现在我真的怀孕了,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然后,我成为了一名谋杀胎儿的肮脏女人。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的人生如果还能再糟糕一点儿,那就是和他结婚,为他生儿育女。
“对了,你顺道看看医生,你不是最近老说自己肠胃不好?”
“小默身体不舒服吗?”万阿姨关切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看着他们母子,身体里的肾上腺素急剧攀升。
“刚刚太惊险了,我有点儿吓着了,想回家休息。”
我立马装出疲倦的样子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而他却没有商量的余地,一把拉住我说:“反正下一次还是得来,不趁这次检查了下次你一准还是在药店随便买几颗药吃。”
万小季总是十分强硬,在他那里我丝毫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是我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我肚子里的秘密,我不能让他彻底的毁了我的人生。我和他僵持着,三个人站在走廊上,我努力的挤出眼泪,让那些晶莹盘旋在眼眶。
“好了好了,小默是累了,别老是勉强她了。”
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万阿姨会帮我,不管是源于假惺惺的关心还是愧疚。
“算了,回去再说。”万小季难得放过了我,我心里舒了口气。
我们三人一起来到病房,万家企业对员工的待遇是极好的。
尽管是人满为患的医院,排队挂号都得等上一整天,也依然有本事随时空出一间单人病房来供一个轻微擦伤的员工居住。
自从肮脏的现实在我的世界拉开帷幕,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当然,除了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就像我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会因为钱而谄媚逢迎,然而现实总是打脸速度飞快。
我被现实打脸了,然后学会了不要脸。
汪成十分感谢万小季送他来医院,以及让他接受了妥善的照顾。
“其实我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能继续工作。”
万小季的话言简意赅:“没事,医院的钱不用你担心,就当是退职金。”
在司机汪成的惊愕中,万小季揽着我携着万阿姨走了。
万阿姨是最最传统的那种女性,对唯一的儿子极其溺爱,对丈夫言听计从,从来不认为他们做的事情会有任何的不妥。她永远在包庇、赞同和妥协。
我悄悄回头看了汪成一眼,我相信这是一份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工作,失去了这份工作,他的难过和无助就像是当初的我。
我们总是无法接受现实给我们的残酷打击,因为现实不会给你机会准备,给你时间消化,给你力气承担。
现实只会······
“啊······”
万小季按住我的肩膀,我整个人都被摔在墙壁上,我只觉得后背生疼。他的手指那么冰凉,眼圈都发着淡淡的红色。
一回到家他就立马履行自己的话:回去再说。
离我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我知道他的人品。
他或许有精神洁癖,不允许自己的摆设被别人沾染,就像是我,这个最肮脏的摆设。
“这是你第几次见他?”
我认为他想把指甲全部的陷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自己的肩膀那么疼,手臂像是要从肩膀掉下来了。
“还是你每次晚归都是因为去见他?!”他冲我吼道,像一个有疑心病的丈夫,在对妻子声讨贞洁。
可我不是他的妻子,仅仅只是一个摆设,而他所说的晚归,是指晚上九点半。
事实上,有时候晚自习下课就已经九点。
我选择沉默,他是不会给我机会解释的,因为所有的解释,全都是辩解。
“为什么不说话?”
他退了几步,在原地徘徊着,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瑟瑟发抖。你见过实验室即将被解剖的兔子吗?我大概就是那个样子。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把桌台上的摆件全部摔在地上。
那些东西壮烈的牺牲了,夹杂在一起支离破碎,尖锐的声响发出的时候我尖叫了一声。
他抓狂的对我疯喊:“周小默,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都不给回应的样子。你说话啊!你给我说话!”
我的样子一定楚楚可怜,因为我感觉到自己酸了鼻子,可是我没有哭,眼眶是干涩的,想哭的时候不会有眼泪,只会干涩的疼。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月色朦胧的光。
我的一言不发总是能激怒他,他冲上前来吻我,拥抱我,想把我嵌进他的血肉里。
直到我觉得自己的嘴唇发麻了,站也站不住了,双腿发软在他的怀抱里。
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他泛红的眼眶,非常痛恨我的样子对我说:“你说话啊!”“我让你说话!”
我依旧什么也没说,我的沉默能够激怒他,所以一直以来,他用他的方式折磨我,我就用我的沉默来折磨他。于是自己彻底的悬空了,被他粗鲁的扛在肩上,天旋地转,楼梯一级级上浮。
窗外的月亮那么美,又那么明亮,跟着我在移动,似乎在为我照亮前方的路。
然后被粗鲁的丢在床上,我习惯性的闭上眼睛,现实给我的,我早已经学会了忍受。
直到我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双腿之间无力而疼痛,他反复的鼻息旋绕在我的身上,他的吻不停的种在我的皮肤,他逼迫着对我说“你说话你说话啊”的时候,我干涸着酸涩的眼眶,我抓紧着被单,我满目着疮痍的心,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高洁光亮的天花板上似乎倒影出了我一生思念的那些人温暖而安详的样子,我听见自己说:“我疼。”